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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兒女之事

晉末長劍第一百零一章兒女之事望書閣第一百零一章兒女之事第一百零一章兒女之事  二月下旬的時候,河南大地終于開始了春播,比去年晚了不少時日。

  此乃國之大事,不容輕忽,邵勛親自做出表率,又在陳留府內選了個孤兒寡母的府兵家庭,為其耕田。

  現場人山人海,袖手看著的比耕田的多。也就沒有記者和攝像機,不然指定給你整個新聞播報。

  滿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偷偷看著正在地里干活的邵勛。

  天子腰背真厚實,一定很有力,后宮嬪妃們真是享福了。

  那雙手又大又有力,搓揉起來不知道多帶勁。常年射箭的人,掌心老繭肯定很厚實,擦著山尖靈魂都要出竅。

  腿還很粗,推起車來飛快。

  無論是在家耕由,還是在家耕由,都是好手啊。

  梁芬、陳有根二人也在現場。老梁年紀太大了,在不遠處親手煮些茶水,分給下地的邵勛及一眾親軍將校、府兵軍官。

  陳有根也比邵勛大,不過還能下地干活他這會有些神思不屬。昨日天子返京后,立刻召他入宮問對,兩人登上了浴日樓,密談了許久,然后他就知道自己要出任太子少傅了。

  他不笨,聽出來天子話里話外的意思,知道這活不好干。但如果非要做一個選擇的話,他選天子。戰場上一起拼殺過來的人,沒那么多想法,再讓他選十次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只不過,這事終究煩人。

  他現在也在思考該用什么樣的態度與即將冊封的太子相處,以至于干活都不是很專心了。

  梁芬就比他游刃有余多了。

  從天子點他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天子不會無端選他的,必有深意。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一切都明了了。

  但說實話,他和陳有根,本身是不愿意摻和進來的。

  乖孫梁彰被出繼給了長子那一房,現在算是他的長房長孫,今年已經七歲了,聰慧無比,至少在梁芬眼里非常聰慧。

  而且他的前途非常不錯。無論將來哪個皇子登基,梁彰這種外姓兄弟都會比一般人多不少機會,本身才能出眾的話,很容易就爬上高位了。

  所以,梁芬沒有必要接觸太子,不值得冒這個險。無奈天子選上他了,前天夜里還和他暢談了一番,事情已然無法更改。

  在太子與天子之間搞平衡,做好調和,這事陳有根干不來,只能由他來了。

  日近正午時,親耕告一段落。

  邵勛微微氣喘,遠近逛了一圈,了解了下府兵村子的經濟狀況后,回到了梁芬這邊。

  地上鋪的是,曾經的氈毯已然已淘汰得不見蹤影,側面說明了布產量的逐漸增高,至少能供應皇宮用度了。

  秦王邵瑾也過來了,邵勛招呼他坐下。

  父子二人面對面坐著,梁芬、陳有根二人一左一右居于側面。

  「梁奴可知親耕之用意?」邵勛問道。

  「勸天下,使務農也。」邵瑾答道。

  「這是書里面的話,你自己可有想法?」邵勛問道。

  邵瑾想了想,道:「古來籍田,天子三推,諸侯五推,不過虛應故事。陛下是真的干了一上午農活,此舉已遠邁古來君王。」

  邵勛唔了一聲,道:「還有沒有想法?」

  「陛下或可令太常配親耕禮樂,并入新朝雅樂之中。」邵瑾又道。

  「繼續說。」邵勛點了點頭,道。

  邵瑾脊背微微出汗,道:「以親耕為表率,則百官勸農。百官勸農,則五谷豐登,民無饑謹。」

  「五谷豐登有什么好處?」

  「民情悅附。」

  邵勛不再追問了,而是看著蔚藍的天空,悠然道:「梁奴可知為父重商?」

  「知道。」

  「那么可還記得為父以前講過一句話,百姓只有吃飽飯了,才會買其他東西,商業才能大興?」邵勛又問道。

  邵瑾終于明白為什么一直追問了,原來是為了這個問題。

  這句話父親確實說過,但他感受不深,印象也就不深,一時記不起來。

  于是立刻拜道:「兒知錯矣。」

  「可惜!農事也就這樣了。」邵勛說道:「至今也就只有豪族、官員、酋帥、府兵算是一點不愁吃喝,能敞開買商徒販運的貨物,不過似乎也夠了。梁奴,你要記住,農為萬事之本,農之一道興盛了,商就會隨之興盛。農不興盛,

  商也興盛不到哪去。」

  「兒受教。」邵瑾一臉肅容道。

  邵勛看著他,點了點頭。

  六子姿態、語言、禮數十足,和以前不一樣,少了一種松弛感,多了幾分拘謹、刻意。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他現在也沒法再純粹地用父親看兒子的眼光看待梁奴了,兩個人的心態都變了。

  心態有變,動作就會走形。

  下午邵勛繼續干活,邵瑾也參與了進來,一直忙到日落西山,父子二人才返回汴梁。

  「夫君。」甘露殿內,庾文君猛地撲進了邵勛懷里,緊緊抱著他。

  邵勛微微有些感慨,好像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嬌妻又回來了。

  「我有沒有騙你?」邵勛捧起她的臉,問道。

  「沒有。」庾文君笑得眉眼彎彎。

  邵勛忍不住親了她一口,暗道若將來看梁奴不順眼,想要廢他,該怎么面對庾文君?

  六郎啊六郎,你真有個好護身符。

  坐下來后,庾文君又殷勤地準備茶水、點心,并讓太官署將餐食送來甘露殿。

  行走之間,腳步輕快,細聲和氣,已是多年未見。

  邵勛有些不自然。

  就在此時,姚氏、陳氏一前一后,將點心端了過來。

  邵勛看了二人一眼。老六眼光是不錯的,此二女都不一般,陳氏更有國色,

  如今被皇后留在身邊,顯然已是內定的太子妾室了。

  按照大梁內官制度,太子妾室中品級最高的是良娣,可置二員。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人都是了,或者一個是良娣,另一個是孺子,主要看皇后的意思,邵勛不會在這方面過多插手。

  不過妾室不管,太子妃他可是要過問的。

  姚、陳二人將點心放下后,不敢多看邵勛,紅著臉離開了。

  庾文君適時走了過來,道:「夫君,瓊軒乃將門虎女,天天出身名門———”」

  「嗯,我知道。」邵勛拿起一塊點心,慢慢吃著。

  姚氏是不能退貨了,六郎那臭小子已經睡過了,奶奶個熊,動作挺快。

  那個穎川陳氏女固然漂亮,但邵勛心中有些猶疑。

  尤其是她還與梁奴自小相識,情分不一般,關鍵她是尚書右仆射陳胗的女兒,陳胗愿意女兒做妾?

  果然,庾文君說道:「天天乃陳仆射愛女,按理應該嫁人了,奈何心系梁奴,一直等到今天,都十八歲了,不如冊其為太子妃,也好成全一一」

  「什么?!」邵勛眉頭一皺,立刻道:「不可!」

  庾文君嚇了一跳,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邵勛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把皇后抱入懷中,道:「非是我心狠,一定不愿成全小兒女。實在是—」

  邵勛本想說老子已娶穎川女,兒子再娶,像什么話?但他稍稍組織了下語言,道:「文君你莫要犯糊涂。梁奴馬上就是太子了,什么樣的女人不可得?你也是邵家婦,該為邵氏想想。以前你不是答應陳氏做妾的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可是陳胗說了什么?」

  「嗯。」庾文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耳根子怎么這么軟?」邵勛無奈道。

  這事可能不單單陳胗在使勁,或許還有其他人。甚至于,這個陳氏女本身也不簡單,她可能也間接施加影響了。

  媽了個巴子,不敢跟我說,請托到庾文君面前了。

  當然,這樣也很合理,因為庾文君本身就是穎川士女。

  「除了陳氏之外,你之前選的那幾家呢?」邵勛看著妻子,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庾文君察覺到邵勛的不悅,有些難過,道:「太常卿崔遇家有一女,賢良淑德。」

  「還有呢?」邵勛問道。

  「左飛龍衛將軍徐朗有一女年紀合適,不過是庶女。」庾文君又道。

  邵勛點了點頭,示意繼續說。

  「荊州都督柳安之有一女也合適,不過聽聞柳安之之母時日無多,可能有些關礙。」

  「還有就是宗正卿劉公的孫女——」

  「秘書監盧公小女—」

  這幾個人選倒還好說,在邵勛看來沒那么亂七八糟,庾文君確實用心選了。

  「崔遇家的不可。」邵勛先否決掉一個,然后又道:「我舅家的也不行。」

  庾文君有些驚訝,道:「太上皇后很喜歡劉氏女。」

  「不行就是不行,萬一生出傻子怎么辦?」邵勛懶得多解釋。

  近親結婚可還行?雖然比表兄妹結婚稍好一些,但他還是不愿意。

  「徐家、柳家、盧家的都可以。」邵勛說道:「你再多找尋一下,三月三的時候,可請在京官員、公卿女眷游藝,盡快定下。」

  「好。」庾文君點了點頭,然后又看向邵勛,道:「夫君你是不是很懊惱?

  「懊惱什么?」邵勛不解道。

  庾文君將臉埋在邵勛胸口,低聲道:「懊惱娶了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哪有那回事?」邵勛說道:「當年潁川、陳郡那么多士族女子,年齡與你相若的不是一個兩個,我為何別人都不娶,就要你?」

  庾文君臉上有了些笑容。

  「有工夫胡思亂想,不如好好教導孩兒們。去疾在做什么?」部勛問道。

  「今日在與稚恭比試箭術。」庾文君說道。

  「稚恭」就是庾翼,居喪結束后任浚儀令,就在汴梁。

  「好好督促,別讓他荒廢了學業。」邵勛說道:「去疾也是我們的孩兒,你懷胎十月生下的。上次就說你了,別只顧著梁奴,對其他人疏于管教。」

  「妾知道了。」庾文君說道。

  吃過晚飯后,邵勛站在甘露殿前。

  中常侍侯三侍立一旁,默然無語。

  「去黃女宮。」邵勛上了御,吩咐道。

  哄完了庾文君,他現在需要被別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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