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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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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飛見藍色的經書上,豎直印著的幾行篆字猶如龍盤蛇曲,便如實回答:“先生,我…沒有人教過我,故此不認識上面的字。”

  盧學儒頗為疑惑:“你不識字,卻對念書有如此興趣”

  少飛:“是呀。”

  盧學儒雙眼緊盯著他:“我教授的詩文,你聽得懂嗎”

  少飛隨口而答:“這些詩文很容易記,但我不大懂。”

  “詩文很容易記”盧學儒皺起了眉毛,想不到這小子長得一副敦厚相,講起話來卻如此狂妄自大。

  “這本《詩經》,西漢時被尊為儒家經典,始稱《詩經》,并沿用至今,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五百多年的詩歌305篇,又稱《詩三百》。我初時念誦也并不容易,更遑論要記住哩。你怎么一開口就詩文很容易記呢”

  盧學儒解釋完《詩經》的起始、篇章及在儒家所占重要性地位后,不由得又問,“你能記得住?”

  少飛坦言而答:“我能記得住,您不信,我背給您聽。”

  盧學儒仍是疑惑:“師前無戲言,你真的能背”

  “唔。”少飛點零頭,朗聲道,“我從來都不會謊話。”

  盧學儒試探地問:“你能背誦出多少段來”

  純樸的少飛率直而答:“全部都可以背誦出來。”

  嘩,真是吃了大蒜好大的口氣!

  盧學儒與李文光對少飛的回答都大吃一驚。

  盧學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他:“什么你能夠將《詩經》里的305篇詩文全部背誦出來”盧學儒的心像被什么搔弄著,“人最怕是空口講白話。子,你就把《詩經》向老夫背誦一遍吧!”

  “好!”少飛清了清嗓子,雙手反剪在后背,稍稍昂起頭顱,半瞇著眼睛,嘴巴一張,那些詩文就像私塾旁的山溪流水一樣從他口中滔滔流出:

  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初時,盧學儒這個老學究根本不將這個皮膚曬得黧黑的子看在眼里,但當他流利地背誦出第一段后,他才刮目相看,有些還拿出書來對照,看看他有沒有念錯。

  盧學儒修學的道行較深,對《詩經》自然記在心里,靜心在聽著、聽著。

  少飛念誦著: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盧學儒:“最后一篇呢”

  少飛咽了咽口水,繼續地念:

  《殷武》:

  撻彼殷武,奮伐荊楚…松桷有梴,旅楹有閑,寢成孔安。

  直至他把《詩經》的305篇全部背誦出來,這令盧學儒驚愕得嘴巴張得大大的。

  一邊聽著他背誦,一邊對照著《詩經》的李文光贊嘆:“啊,一字不漏!”

  李文光贊完后,調皮地給少飛出了個難題:“你能不能將《詩經》倒過來背誦一遍”

  盧學儒瞪了李文光一眼:“能要求人家這樣倒過來背的嗎”

  盧學儒在心里罵:“一味爭勝好強!不要以為自己能,別人就不能。”

  李文光把舌頭伸出,再縮了回去。

  少飛爽快地答應:“你要我倒過來背行!”

  盧學儒:“你真的能倒著背出來”

  “當然能!你們聽著:安孔成寢,閑有楹旅,梴有桷松…”于是,少飛果真從后面倒過來將《詩經》背誦了一遍,并且背誦得一樣的流利順暢,這更令盧學儒對這小子喜愛有加,另眼相看。

  李文光也對他心悅誠服,為能有這樣一位聰慧的書友而高興。

  盧學儒右手輕捋著下巴的長須,眼睛怔定地望著面前這個恩人,禁不住思緒萬千:他所教的學生中,對這些經文,要念讀幾十遍才能記熟。自己當年在孔府學府曾得高人指點,修行不淺,但一段經文也要念幾遍才能記熟背誦出來。而這個子竟然在一無經文可看,二無名師啟迪的情況下,僅靠偷聽就能背得如此滾瓜爛熟。

  邱縣大地,樹木是多么的平凡;溪水,是多么的平凡;河流,是多么的平凡;來來往往的蕓蕓眾生,又是多么的平凡。但是,面前這個子,卻是一個奇才,一個曠世奇才,一股熱潮沖擊著盧學儒的心扉,一種冥冥的感知緊緊地攫住了他。

  盧學儒沉思良久后,向著少飛,道:“你以后別站在破墻外面啦,還是進來吧。”

  少飛點頭:“多謝盧叔。”

  “你以后見面叫我先生便行了。”盧學儒把腦袋微微偏側,向站在身旁的李文光:“以后他就是你的師弟了,把你師弟領進書房看。”

  “好!”李文光恭敬地朝著盧學儒躬腰點頭,即轉身向著少飛,“師弟,走,隨我到書房去。”

  少飛跟隨著李文光朝北院走去,走了十多步后,他驀地回過頭來,嘴角含春,朝著盧學儒微微一笑。

  盧學儒心坎一熱:這個子,外表質樸篤厚,且帶幾分憨直;卻是內心聰穎,慧根智性。其本性和悟性不在自己女之下。看來,邱縣要出棟梁之材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俗話:世事難料。第二早上,正當少飛欲往盧學儒的私塾旁聽,卻遠遠看見一位身穿公服的衙役出現在了太鎮村口。

  衙役的出現,自然而然吸引了村里人好奇的目光。

  王少香一見到這位衙役,便一眼認了出來,他,就是幾年前的那個衙役。

  王少香認出那個衙役后,她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然揪住了,就是這位衙役送來了一封催命的書信,勾走了丈夫的性命。

  沒想到,今這位衙役居然又一次在盧家的屋前停住了腳步......

  王少香下意識地將少飛緊緊地抱了起來。

  衙役尚未開口,臉上首先露出討好的微笑。

  他明明看到了院里的王少香母子,卻還是禮貌地叩了叩大門,:“張老爺的夫人在么?請接西海衙門的信。”

  西海衙門?在那個遠在二百里外的大城市,王少香連個八輩開外的親戚也沒有,更甭與衙門有什么聯系了。

  王少香遲疑著,緩緩地走向大門。

  少飛倒是利索,跑了過去,將送信的衙役請了進來。

  “夫人,請您收好。這可是西海衙門裴大饒親筆信。”

  王少香接過大信封。她仍是一頭霧水,懵懵懂懂地問:“什么裴大人?裴大人是誰?”

  衙役打量著王少督香,頗有懷疑地:“裴大人就是上任不久的西海刺史裴忠大老爺啊!咱們這邱縣,屬他老人家管轄呢。裴大老爺在給縣老爺的信函上,他與您家張老爺是同窗同年,您能不知道裴大人?”

  王少香點零頭,:“他是飛兒他爹的好友至交,我豈有不知…”

  “夫人,刺史大老爺交辦下來的差事,不敢怠慢,縣老爺還等著我回話呢。”

  王少香這才緩緩拆開信封,拿出信箋來看。

  原來在長安任刺史的裴忠,平調到西海。一個多月前,他走馬上任來到西海,自然而然地向前來迎接的邱縣知縣打聽張錦釗的情況。當他聽老友早已在六年前撒手歸西,甚是惋惜。尤其是當他得知張氏遺孀獨自一人帶著兒子張少飛艱難度日之時,更是不勝唏噓。所以,他來信請王少香帶著兒子到西海去,與他的家人住在一起,他要替被冤死的老友擔負起撫育后代的責任,供張少飛讀書,將來考取功名,繼承張家源遠流長的傳統門風。

  這真是上掉餡餅,好事自而降。

  然而,村里有身份的長者們都異口同聲,反對張少飛母子去西海投奔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有的:“又不是至親,從未謀面,如何敢將身家性命托付給他?”

  有的:“就是嘛!你們孤兒寡母,去到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大省城,被人家賣了都不知道!”

  王少香的長兄、張少飛的舅父王榕根,更是極力反對:“你們又不是快餓死了,為什么要外出投靠他人?”

  王少香:“大哥,看你的什么話呀!裴忠是阿飛他爹的同窗好友,他信上了,就像親兒子一樣對待張少飛,我們娘倆的吃穿用他都負責供應。”

  “阿妹,你若是真的操持不下去了,家里揭不開鍋,就搬回娘家去住。”王榕根極力反對。

  王少香問道:“大哥,你能供飛兒上學堂讀書么?”

  “這…”王榕根吭哧了幾聲,一時答不上話來。

  王少香一把將張少飛拉了過來,將他面前,好像鄭重宣布什么似的道:“他,姓張,叫張少飛,是張錦釗的兒子。而張家,千百年來一直是書香門第,歷朝歷代都是名門望族。張家的兒孫,如果淪落得上不了學堂念書,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有知,定會不安,將來,我有何顏面去見先夫?我…”

  到后來,王少香已經泣不成聲。

  少飛本來想把盧學儒允許他在學堂旁聽的事講出來,見阿娘泣不成聲,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眾人見狀,也不好再什么。

  然而,舉家搬遷,畢竟不是一件搬就搬的事。

  裴忠雖然表示,張少飛母子在南海的衣食住行一切由他供給。但王少香還是想籌備一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

  而他們家,能變現成錢的東西,就剩下那一畝二分薄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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