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盡天下 第九章 和尚飲酒
這場風暴,似乎和李云水、竹解二人無關。
兩人也這般認為,只是竹解原本就奔著身世而來,此時局面,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當李云水再次來問他今后打算如何之時,竹解一陣沉默,兩人無話,便在房中喝起了悶茶。
此時,有人敲門,李云水上前開了,掌柜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諂媚的笑:“這位便是李云水李公子吧?”
李云水點點頭,算是回復。那掌柜見得了肯定答復,趕緊轉身,對身后一人殷勤道:“羅大人,這位就是李公子。”
來人正是羅維平,他微微一笑:“久仰李公子大名,一直未曾拜會,實在是有失禮數,有失禮數啊!”
“客氣,客氣!”李云水將羅維平讓進了屋。
羅維平一進門,就看到了此時已經起身的竹解,又一笑:“哦?大師也在?”
竹解雙手合十,微微一躬身,算是見禮。
羅維平坐定,端上掌柜送來的茶,咂了一口,道:“李公子,今日唐突來訪,主要有一事相詢。”
“羅大人客氣,但說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
“敢問李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李云水莫名其妙,下意識看向了竹解,眼神之中遞過去一個詢問,竹解見了,只是搖搖頭,然后垂下眼簾。
“目前并無打算,但想來江南之大,四處游歷一番,也算見識。”
“哦,原來如此。”羅維平心中大定,趕緊趁熱打鐵:“如蒙李公子,呃……還有竹解大師不棄,便請移步,下榻下官那江南府,如何?”
李云水與竹解,身無任何功名,這羅維平竟然自稱“下官”。
李云水一陣莫名其妙,但見竹解面色如常,只得回應:“大人,無功不受祿,我看這……還是不麻煩了吧!”
“不麻煩不麻煩!”羅維平趕緊應承,緊接著道:“李公子乃是貴客,駕臨我這江南道,簡直就是下官的榮幸呀!”
“大人客氣了,不過……真不用,我與師兄本就是江湖中人,又是一介白衣,閑散慣了,住不了高門大閣,現在……也挺好啊!”李云水依舊拒絕。
羅維平的臉上,頓時苦了起來,倒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好半天才退而求其次:“那么,李公子,你看這樣如何,你們二人住在這客棧也不是長久的事,要是覺得下官那官衙住起來不自在,要不……要不就請移步江南驛館?”
“江南驛館是塑陽最好的官驛,這幾乎是公認的。半年前呢,剛剛裝修一次,原本是給皇上準備的行宮,只是這次江南之行,他并沒有住在那里。但是,條件還是很不錯的,比這客棧好多了。”
還未等李云水回應,他又立即補充:“李公子,且讓下官聊盡地主之誼吧,這是下官的榮幸,還請萬萬不要推辭呀!”
李云水更疑惑了,又一次看向竹解,竹解見此微微頷首,并沒有說什么。
李云水只得道:“如此……那就叨擾大人了,我與師兄……感激不盡!”
羅維平見李云水終于答應,如蒙大赦一般,整個人都輕松興奮起來,他趕緊起身一拜:“那好,李公子,大師,那下官就去準備相關事宜了。一會兒,我來接二位。”
“告辭,告辭!”羅維平生怕李云水反悔,又是一番大禮,爾后趕緊走了。
李云舒與竹解相視,都搞不懂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正待商議一番,卻見那掌柜又一次進來,大聲道:“李公子,屠虎營副將徐若云徐將軍前來拜訪!”
話音剛落,門口進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身材高大,足有八尺,臉上棱角分明,飽經風霜之色,又著一身軍服,實在是威風凜凜,好一個軍中之將!
徐若云上前就往李云水面前一拜:“末將徐若云,奉父將之命,前來拜會李公子。”
李云水只得上前應酬,兩人寒暄幾句,算是互相認識了。
不過,他對一旁的竹解只是微微躬身,點了點頭。
這其實也正常,那徐若云原本就不認識竹解,當下只當是李云水的友人,這番行為,也算是有禮了。
然而,徐若云坐下以后,卻并未言語,只低頭喝著茶水。
三人之間的氣氛,略微有些尷尬起來。
竹解見此,起身找了個托詞,就準備離去。
不料,李云水卻主動介紹了竹解,竹解只得坐下。
徐若云見此,倒是沒有說什么其他的話,無非是委婉的詢問了李云水師承何處,奉承李云水武功之高之類的話,不一會兒也就告辭離開。
只是在走之時,回過頭來,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李云水,認認真真的說:“李公子,父將對武功高絕的年輕人,歷來十分推崇。尤其是聽聞公子大名以后,更是激動得不能自己,不顧年老病衰起身,千萬囑托于我,要我邀請公子前往屠虎營一見,聊解仰慕之情。”
說完之后,又仿佛生怕沒說清楚一般,又加了一句:“屠虎營,隨時恭候公子大駕。”
如此這般說辭,李云水哪有推辭之理?當下便應承下來,約定了時間,目送徐若云走了出去。
“師弟……”一個平靜的聲音傳來,李云水回頭一看,竹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自己緩緩說道:“你……可真是越來越有名氣了!
李云水搖頭一嘆,正待言語,卻又聽得那掌柜高聲一吼:“李公子,江南織造府總管江采鈺江大人來訪……”
李云水不由自主的看向竹解,竹解臉上的笑意立刻隱了下去,漸漸升起一股緊張的情緒,隨之靜靜的站了起來。
江采鈺走進門,和李云水一番客套。然而,他不似前兩位,雖然同李云水說著話,眼睛卻不時的瞟向竹解,這讓竹解一陣好不自在,又好一頓忐忑。
李云水見此情形,心里猜了個大概,于是他起身,極為誠懇的說:“江大人光臨,我與師兄都倍感親切,能否請大人賞光,中午在此用餐?”
江采鈺本就在李云水面前放下了姿態,此時見其邀約,心頭一喜,忙開口:“李公子客氣了,這是江某的榮幸。”
李云水見此,微微一笑:“那我就去準備準備,還請大人稍待。”
此時門外伺候的掌柜不長眼的跑進來,眉開眼笑獻上殷勤:“哪里需要李公子親子準備,小的……”
李云水見此,二話不說,上前就拉著掌柜走出了門,一邊關門一邊打斷:“我師兄是佛門中人,飲食自然有講究,我專程同你同去準備,呃……對了,江大人是否有什么忌口?”
江采鈺大方一笑,搖了搖頭,連連說“沒有,李云水點點頭,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這里,就只剩下了竹解和江采鈺。
兩人對視一眼,都低下了頭,氣氛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
江采鈺沉吟半晌,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慢飲著,忽然悠悠開口:“大師,那日我見你擲出一枚玉佩,冒昧請問……你那玉佩,有何來歷?”
竹解面色如常,平靜應對,聲音卻有些顫抖:“回大人,那玉…不知有何來歷,自我出生便一直帶在身上。”
“你不必如此拘謹。”江采鈺盯著竹解,又沉思片刻,才問道:“大師這般人物,怎么會剃度修行?莫非是俗家有所變故?”
竹解的臉上,有了些淡淡的嘲諷,雖然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觸。
只見他緩緩開口:“我自小被方丈師父帶回寺里,沒有俗家一說。二十年來,一直在寺里修行,未曾同方內有過接觸。”
“哦……”江采鈺淡淡的答了一句。
氣氛又一次沉默下來。
“那么,關于這塊玉佩,你有沒有聽說有什么來歷?”江采鈺這話,明顯就在試探了。
竹解心頭不喜,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人流,淡淡道:“大人對這塊玉佩如此感興趣,莫非……大人知道這塊玉佩的來歷?”
江采鈺諱莫如深的搖搖頭,道:“大師隨身之物,我哪有知曉?”
“只是,給大師一個忠告,那塊玉佩……還是不見得光比較好,如若不然,未免招來殺身之禍。”
聽得此言,竹解心頭怒起,豁然轉身,盯著江采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塊玉佩,想來是永遠見不得光了。”
他眼神中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已有點點淚光,他強壓了下去,有些哽咽的說道:“那日情況危急,扔出去以后,我便沒有撿回來,早已……早已不知所蹤,我也……實在是……無太多所謂。”
江采鈺看似不為所動,但還是低下了頭。
竹解見此,收斂心神,臉上又一次沉靜下來,沉聲道:“沒了那惹禍的玉佩,想來那殺身之禍,定然找不到小僧身上。”
“倒是大人,看來對那玉佩交了解頗深。但也如你所說,玉佩可能干系殺身之禍,可切莫對外人道也,不然這殺身之禍,可就不在小僧身上了!”
江采鈺猛然抬頭,與竹解對視,雙方眼睛里,都涌現出不同的情緒。
氣氛陡然更加尷尬起來。
好在,此時正有人敲門:“江大人,師兄,可以吃飯了。”
門被推開,李云水同幾個小二端了飯菜,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卻見江采鈺起身,對李云水鞠了一躬:“李公子,下官忽然記起,尚有公務在身,需要馬上回去處理。就不叨擾了,改日我們再聚。”
說完,不顧李云水挽留,快步離開。
李云水一頭霧水,帶著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竹解,竹解無話,淡淡的坐在那里。
這頓飯,李云水吃得食之無味,卻見竹解破天荒的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幾杯飲下肚來。
李云水滿是疑惑,又不好多問,只得聽之任之。
不多時,一壺酒就已經見了底。
竹解畢竟是僧人,二十年間從未飲酒,哪里有什么酒量?一時之間臉上紅霞亂飛,“啪”的一聲趴在了桌上,竟是呼呼大睡起來。
李云水嘆了口氣,將竹解背回他的房間,又給他簡單清洗一番,關上門,走了出去。
李云水剛走,竹解那閉著的眼睛就睜開了,眼里的淚流了出來,落在枕頭上,不一會兒便濕了一大片。
這天傍晚,羅維平親自將李云水和竹解接到了江南驛館,那態度之誠懇,直讓讓李云水不知所措。
這間寬敞的驛館,里面十分奢華大氣,各類物資應有盡有,倒真是人間安樂窩。
與此同時,羅維平除了調了屠虎營的十余個官兵日夜巡崗,還不知從哪里找來五六個丫鬟,負責專門伺候。
這特有的待遇,讓李云水很不適應,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羅維平等人的垂青呢?李云水自出山以后,第一次失了眠。
另外一間房里,竹解也沒有睡著,心中各類復雜的情緒噴涌而來,極其復雜:以后的路,到底該怎么走,他無比迷惘。
此時,驛館旁邊出現了幾個醉鬼,他們最初只是高聲喧嘩,到了后面竟然大打出手,登時吸引了站崗的十余個官兵,走上前去一通呵斥。不過,不但沒起作用,拉拉扯扯之間,反而愈演愈烈。
竹解的窗,依靠一顆大樹,那大樹之上,趴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人,他從袖帶中掏出一截竹館,往那窗戶一吹,一道青煙飄進了進去。
半晌以后,幾個店小二按照李云水之前的囑咐,打開了竹解的門,看他是否再有嘔吐之類的事情發生。
夜半大街沒有一個行人,那幾個醉鬼被痛毆一頓,逐漸消停下來,就躺在那路上睡著,官兵們也打得累了,三五成群的往巷子盡頭走去,那里有一家通宵營業的酒家。
不多時,劃拳行酒之聲便傳了過來。
此時,一行人抬著一個由被套卷成的大包,躡手躡腳的走出了驛館。為首之人低低的吹了聲口哨,那幾個醉鬼忽地翻身而起,哪還有半點醉酒模樣?
他們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抬起那個大包,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夜涼如水,星火幾點,一片祥和,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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