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盡天下 第六章 林間一劍
李云水看著紅綢,已然猜到是誰。
眼前一座小亭,孤零零的坐落在一個小山頭上,那亭正中一塊牌匾,上書“天下”二字,龍飛鳳舞,氣勢逼人。
欄桿之上,放著點點燭火,亭中一則棋盤,對面各有一個位置,旁邊一潭爐火,上面放著一個茶壺,此時水汽蒸騰,已然開了。
李云水微微一笑:“君教主,李某赴約,你卻隱而不見,未免有些失禮呀!”
“哈哈哈”一陣朗聲大笑,君莫笑從林中走來,身后跟著一襲黃衣,欣喜之情溢于臉頰的君無憂,“李少俠果然通透,快請來坐。”
“無憂,看茶。”
李云水也不客氣,走進亭中大大方方的坐下,無憂立即上來添了茶水,爾后侍立君莫笑身邊。
君莫笑隨后入座,端起茶杯,往鼻下拿來,閉眼深嗅。
良久,他才開口:“此茶,名米羅,你可能沒聽說過,也只有我發覺了此茶,一直不曾為外人道也,極好的滋味,請!”
李云水端起來,卻是不聞,小口飲了一下,道:“的確好茶!”
“真是知音難覓,英雄所見略同。”君莫笑大喜。
李云水笑著搖搖頭,說道:“飲茶而已,各有胃口,自有心得,算不得什么英雄。”
君莫笑對李云水的話并不在意,伸出手:“李少俠,來者是客,請。”
李云水伸出兩只手,往那棋簍一指、一拉、一引,一枚白子落在棋盤正中。
“好功夫!”
君莫笑由衷贊嘆,也似同樣手法,一枚黑子葉落了下去。
“少俠,我倒是想問問你……”
“正好,我也有個問題,迫不及待要請教教主。”李云水打斷了君莫笑的話。
君莫笑一怔,隨即笑笑:“少俠請講”
“我想請教的是,教主平時,把這亭子也帶在身上?”李云水揶揄一笑。
“哈哈哈”君莫笑隨著李云水落下棋子,道:“好問題!”
“少俠不知,我圣教雖不過二十年光景,可這二十年,卻也是諸多經營。”
他再落下一子,繼續說道:“就說這亭子,十五年前建成之時,我親自寫匾,而如今依舊如新。”
李云水沒有回應,只認認真真的下棋。
君莫笑見此也不生氣,落了幾子后,看著李云水,道:“少俠,恕老夫冒昧相詢,如你這般人才武功,為何如今才出江湖?”
“因為……”李云水抬起頭來,無憂看到了他微微笑著的臉,那是多么的溫柔、淡然!
“因為我沒有你說的那般人才,也沒有你說的那般武功,我……呵呵,簡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少俠真是英雄少年。”君莫笑撫須贊嘆,接著似乎深思:“那么,少俠既然出山,如今聲名鵲起,將來有何打算?我想,必將是建功天下,成就一番事業。”
李云水沒有立即應聲,心思全在棋局,對弈幾手之后,才慢條斯理的說:“教主太看得起我了。我這人不好薄名,不喜勞碌,悠悠一生,但求心安理得、嫻靜舒適,如此……就好。”
君莫笑認認真真的聽著,不置可否,落數子后,喟然嘆曰:“想君了了,必不悠悠。”
“以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過一天是一天吧。”
君莫笑笑笑,正待開口,卻只聽得李云水拍了拍手,繼而把手一攤,聳聳肩:“教主,承讓!”
不待君莫笑言語,李云水已大笑著走出亭外,沒有回頭,卻朗聲道:“教主,亭很風雅,茶很好喝,只是……你這棋力……哈哈,還當不上無對手之名,不知高處之寒,從何而來?”
聲音越傳越遠,人影越來越模糊。
君莫笑低頭一看,棋局明了,他的確輸了。
這時,一個人影彎腰走上前來,垂頭匯報:“教主,竹解拒絕了。”
“意料之中……不過,莫急,早晚之事罷了。”
他望向遠山,一片漆黑。
“父親,你看這人,如何?”無憂也盯著棋盤,若有所思。
“此子……心性之堅,武功之絕,定不是池中之物!”
“只是,近二十年來,江湖未有此人之名,這倒是讓人費解。看來,為父的確是老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風物宜將放遠量,父親春秋鼎盛,未來是年輕人的,但要說開創者,還得是父親這等英雄人物。”無憂看著李云水消失之處,安慰君莫笑。
“哈哈哈,你有這等氣魄,我圣教何愁不興?倒是為父小氣拘泥了。”
待李云水回到客棧,竹解已然坐在桌前,正獨自飲茶。竹解的內功不低,此時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師兄?”
“你回來了,我們聊聊?”
李云水坐下,端起竹解遞過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看著竹解:“師兄,有話對我說?”
“剛剛,吳連山來過。”
“哦。”
“你不問問他來干嘛?”
李云水灑然一笑:“師兄,你定是折斷了火把教的好意。”
竹解也笑笑:“好意?倒不是什么好意。呵呵,至于折斷……你就這么肯定?”
“這還不肯定?”李云水看著竹解的眼睛:“師兄的眼界見識,定然志不在此,小小火把教,怎能入你之眼?”
“那你……覺得什么才入我眼?”
“師兄是方外之人,自然有比方內之人更大的見解。以我看來,假以時日,師兄必將成為一代宗師,小弟雖然愚昧不才,卻是無比信任和崇拜的。”
李云水這話,說的極為真誠。
竹解淡然一笑,不置可否:“那么師弟之志,又在何處?”
李云水自嘲一笑,今晚也是怪了,大家都在問這個問題,實際上自己的志向在哪里,他也不清楚,于是他搖搖頭:“師兄,不瞞你說,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志向,或者說,需要有什么志向。”
“因為,我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且,現在這樣的日子,不也挺好嗎?”
二人相視一笑,竹解起身拜別。
又連續行走多日,兩人便來到了江南織造府。
江南,本就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這里物產豐富,經濟發達,塑陽過半甚至更多的產業經營,全都在這里聚集、中轉、流出。
因此有人說,得江南者得天下。
此話名不虛傳。當今圣上極度重視江南發展,甫一登基,立即設置江南織造府,賜江南織造府管事從三品銜,總管江南商業經營事宜,不受地方限制約束,直屬戶部管轄。
當今小國林立,塑陽因占據江南,成為最富庶、最強大的國家。江南織造府,當真是功不可沒。
此時,皇帝下榻江南織造府,更添榮耀。那大門前站滿了京畿營的將官,把這座皇帝臨時停留的建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看著這陣仗,李云水倒是沒覺得什么,倒是竹解,攥著手里的雙虎曜日佩,一陣子失神。
的確沒有想好接下來的事情,兩人只得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可竹解畢竟是竹解,早已經在江湖成名已久,又因為平流寺那等大事,竹解到江南的事情,早已經傳遍江湖。而如今,這江南府的江湖中人還少?
不多時,就有人認出了竹解,紛紛上前熱鬧的招呼。竹解仿佛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應酬得游刃有余,忙完后已經是夜晚。
是夜,一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文書,找到了客棧,在眾人一番跪拜之中,說明了來意。那客棧掌柜十分殷勤,領著兩人來到一間客房,敲門。
竹解開了門,眼見面前兩人衣著官服的人,倒是十分從容,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算是行了禮:“小僧竹解,敢問大人駕臨敝處,不知有什么事讓小僧效勞?”
那文書上前,微微欠身:“大師,這是江南府尹羅大人。”
不待竹解行禮,羅維平把背在后背的手垂了下來,微微一笑:“久聞大師風采,今日一見,風采照人吶!果然非同一般!”
“大人過譽,還請里面坐。”說罷,把兩人迎了進來,看了座位。掌柜和幾個小廝十分殷勤的呈上茶水,小心翼翼的在門口伺候等待。
竹解單手挽胸,宣了一聲佛號,微微一笑:“羅大人光臨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只是,小僧飄零江湖,此地甚陋,如何能當大人親自前來?”
羅維平倒是平易近人:“大師佛法高深,禪之一道修為頗深,塑陽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老夫此次前來,是奉了禮部尚書王治王大人之意,如蒙大師方便,于后日午時,在花間庭論道講禪,不知大人能否廣開惠施?”
“皇上歷來尚佛,此時尚在江南,或許也會親自前來。”
“阿彌陀佛!”竹解臉上波瀾不驚,依舊是那淡淡的笑意:“小僧何為,竟蒙尚書、府尹如此恩遇,一定扎實準備,不辜負一番厚愛。”
如此,便對此事敲定。幾人又是寒暄幾句,各自拜別。
接下來的三天,竹解倒是謙虛得很,忙著到此地的各間佛寺拜訪求經,收獲贊譽一片。
竹解將要開壇講經的消息不脛而走,坊間爭相傳聞后日的盛況,竹解之名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相比于竹解,李云水就閑得多了,每日游湖看景,倒也一番自在。
江南風波亭,名列塑陽第一盛景。
一大片竹林簇擁著眼前的風波湖,陣陣清風吹來,碧波千萬里,竹影沙沙作響,自然有一番風味。
這日,竹林之間,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在林間小道游玩,他面色從容,任由林間竹風吹拂,一頭烏黑秀發和淡青色衣衫隨風而起,雖然他的臉被肥碩的竹葉掩了個七七八八,可那種自由靈動的氣質卻怎么也掩蓋不了,好似個流落凡間的貴公子。
至少,竹梢那同是一身青衣,同樣年輕的劍客是這樣認為的。而小道上那年輕人不是李云水,又待是誰?
忽地,那劍客的身子重重一垂,壓低了這根匍匐了半個時辰的健壯竹子,卻想不到那看起來勻稱的身體,如何把竹梢壓得這樣低。
隨著這根竹子被他壓到一個極致,忽地一彈,此人的身體被重重的彈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那人長劍一抽,劍鞘直直的往后飛去,這劍客卻凌空而來,劍尖直挺挺的沖著李云水。
早在竹子彎曲的時候,李云水就有所注意,此時見一個玉面清朗的年輕俠客向自己一劍刺來,那延伸之中的清冽寒光,不比那把劍溫柔多少。
那一劍,距離李云水還有兩仗距離之時,他單腳踏地,忽地飛起,右腳一踏上那劍尖,飛得更高。顯然,這致命的一劍,并沒有致命。
來人怎可如此輕易失手?掉落地上,挽了個劍花,登時地上仿佛又一股氣流,沖天而起,直逼李云水。
這一手,在當前的江湖中,也并非泛泛。
卻見那李云水并不閃躲,在半空之中,伸出兩只手,一下子夾住那股氣流,在手中左玩又耍,就像玩兒一個有趣的玩具,卻在半晌之后,忽地甩了出來,扔給了那劍客。
那刺客趕緊把劍橫在胸前,以圖格擋,眼見有些吃力,好容易將那氣流抵擋住,卻不料李云水一腳飛來,踢在劍背之上。
那力道,當真是剛猛至極。
于是劍斷,血灑,人飛,跌落。
“李云水,游龍,當真不虛!”那人受了重傷,滿口鮮血,卻滿不在乎,一字一句的說道。
“江湖……當真是讓我失望。”
李云水看著斷劍,以及眼前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刺客,丟下一句冷冷的話來。最新網址:92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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