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文明 第八十七章:沒有記憶。
滴翠山。
這是距離濱海市中心約莫一百四十幾公里的一座小山，位于鄰市的遠郊。由于遠離城區，周圍都是丘陵地貌，一直沒有得到開發，人跡罕至。
整座山只有一條驢友強行開辟的小路，沒有村莊，沒有田地，也沒有名貴樹種與動物。
三百多米的海拔，算是這一小片丘陵里的佼佼者，從山頂朝東方眺望，能見度高的情況下，可以看到濱海市高樓大廈的剪影，以及幾座地標性建筑的輪廓。
此刻，原本有些崎嶇的山頂，整個被推平。
茂密的雜草以及幾株歪歪扭扭的雜樹，不成景點的山泉……統統都被特殊材料強行找平。
軍綠色的天幕，各種編號的帳篷，五顏六色的電線，長短不一的天線，快速轉動的雷達……仿佛雨后蘑菇般，快速布滿整個山頭。
臨時開辟出來的降落場地上，飛車、直升機、飛行器……在系統的規劃下緊張起落。
滴……滴……滴……
各種儀器的呼吸燈，在山野中此起彼伏的輕響著。
為了防止受到濱海市里面的“數字”災難波及，幽靈小組、星空執法團以及深海巡邏隊的防線，從濱海市近郊緊急撤出，直接退到了這座滴翠山上。
山下的臨時營地，已經在數輛大型緊急救災專用車的支撐下，快速搭建。
橙紅色的防暴機甲游弋在濃淡不一的綠色之中，格外醒目。
段立鶴、007號幽靈以及郭呈波三人匯聚在山頂的軍綠色天幕帳篷里，身側是緊鑼密鼓盯著設備數據的工作人員，氣氛顯得極為緊張。
在三人面前，站著身穿幽靈戰衣的陶南歌，以及一身便裝、神色惴惴的譚雯玉。
兩名女孩現在無暇理會周圍的嘈雜與忙碌，都拿著一個手機，在不斷撥打著電話。
嘟……嘟……嘟……長久的呼叫音之后，陶南歌率先放下手機，對著段立鶴三人微微搖頭，簡短說道：“聯系不上。”
段立鶴三人眉頭齊齊皺起，剛才上面忽然來了任務，讓024號幽靈以及譚雯玉兩人，立刻幫忙聯系周震。
只不過，現在陶南歌和譚雯玉都已經分別給周震撥打了幾十遍電話，嘗試了各種科技和“數字域”，卻始終無法與周震聯系上！
然而，就在三人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譚雯玉的手機，忽然被接通了！
譚雯玉頓時精神一振，當即說道：“是周震周長官嗎？”
話音剛落，正要轉身去向上面匯報的段立鶴三人，以及打算繼續撥打的陶南歌，全部停下動作，目光炯炯的望向譚雯玉。
譚雯玉屏息凝神的聽著，很快，她壓抑著興奮，語氣輕快的說道：“我是譚雯玉，段團長讓我聯系周長官你……”
“什么？”
“好！好好……好……我馬上報告段團長……”
通話結束，不等段立鶴三人開口詢問，譚雯玉已經語速飛快的說道：“周長官說，他那邊遇到了編號142857星球文明的襲擊！”
“這個編號142857星球文明，要在濱海市執行升維計劃。”
“現在大戰已經開始，我們這邊處于下風。”
“周長官請求立刻發射全國所有的核能武器，徹底摧毀濱海市，阻止編號142857星球文明的升維計劃！”
摧毀濱海市？
相比整個人類文明的延續，以及整個地球的安全，一座已經被“數字”災難肆虐的城市，確實沒有那么重要！
想到這里，段立鶴三人對望一眼，都是微微點頭，當即就要將這條信息上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陶南歌眉頭微皺，迅速說道：“等下！”
她看著譚雯玉，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確定，剛才接你電話的，是周震本人？”
譚雯玉迎著陶南歌的目光，頓時有些疑惑，但還是認真點了點頭，說道：“我撥打的是周長官的號碼，電話里的聲音，也是周長官的聲音。”
陶南歌聞言，頓時搖了搖頭，她上次跟周震一起清理“數字森林”的時候，就看到過周震的一種操作：直接把“數字森林”里的全部信號，接到自己的手機上，不管誰在“數字森林”里打電話，打給誰，電話最終都會打到周震的手機上！
當時正是靠著那一手，周震通過手機隔空指揮，讓碧城薔薇園156幢那座“數字森林”里的被感染者，自己把自己關到了一起，而且還把具體位置告訴周震，讓周震輕輕松松的走過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現在，如果濱海市里的敵人，真的是編號142857星球文明，那他們就一定也要防著這一手！
畢竟，周震只是擁有“數字雨”的部分能力，就能做到那一點，而真正的“數字雨”……
這個時候，007號幽靈像是看出了陶南歌的顧慮，頓時說道：“發射全國核能武器，哪怕有力場阻隔，造成的后果，也絕對不是區區一個濱海市的消失。”
“這個信息就算匯報上去，上面也不會同意。”
“不過，這是正常情況下。”
“如果發生濱海市那樣的墨菲定律，又或者出現其他特殊的情況……這條命令，真的有可能執行！”
“‘數字’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周震的身份，確實應該驗證一下！”
說著，007號看向譚雯玉，說道，“你再打一個電話，接通之后，不要自報身份，就說你是他哥哥，看看這個‘周震’能不能認出來。”
自稱周震的哥哥？
譚雯玉頓時愣住，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個時候，段立鶴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說道：“等等！”
“不要自稱哥哥。”
“我們人類文明，是以血緣、友誼、愛情、經歷……來決定彼此之間的關系。”
“但在‘數字’世界，‘方程式’跟‘方程式’之間的聯系，應該是跟‘能量’、‘數字’、‘數字域’這些有關。”
“你這次打電話，自稱是他的收藏品，看看這個‘周震’會不會承認！”
段立鶴跟周震上次一起對付領袖者的時候，周震曾經跟他說過一件事情：譚雯玉是中了周震副人格的一個“數字域”，所以會被周震的某個副人格寄生。
這在“數字病毒”的世界里，譚雯玉現在的“方程式”，其實就是周震的所有物！
不過，真正的周震，擁有正常的三觀，絕不可能承認這一點！
譚雯玉眼神有點懵懂，回過神來之后，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當即再次撥打了周震的號碼。
嘟……嘟……嘟……
很快，她的電話再次被接通：“喂，周長官？我是你的收藏品……”
話音落下，聽筒里的聲音似乎說了些什么，譚雯玉臉色立刻變了，她沒有回答，而是手忙腳亂的將電話掛斷，倉皇的動作掩不住神情的慌張。
察覺到不對，段立鶴迅速問道：“怎么樣？”
譚雯玉面色很不好看的回道：“他說知道，還說……說他有很多像我一樣的收藏品，還念了我好幾個同學的名字……”
聞言，段立鶴三人和陶南歌頓時確定，剛才接電話的，絕不是周震！
不過，現在打電話沒用，想要繼續聯系周震……
急速思索間，陶南歌忽然問道：“可不可以幫我申請一下前任009號的記憶？”
“我有一個‘數字域’，來自于前任009號的‘數字雨’。”
“這個‘數字域’，可以讓我進入濱海市的一座‘數字森林’，我可以在那座‘數字森林’里，聯系周震。”
“然后再從那座‘數字森林’里，返回到現在的位置。”
“不過，我沒有前任009號的‘數字雨’，而且對這個‘數字域’，掌握的也不是很熟練，強行使用的話，可能會出問題。”
“如果有前任009號的記憶數據，應該會好一點……”
一聽說有別的方法可以聯系周震，007號沒有半點遲疑的應道：“沒問題！”
“我現在就幫你申請。”
“不過，前任009號的記憶非常特殊，屬于最高保密級別。”
“我不一定能夠申請成功，伱要做好心理準備。”
熟悉的走廊上，光線昏暗，遠處采光窗外枝葉婆娑。
周震與第二滴“數字雨”并肩而立間，隱隱與包圍他們的三名先驅呈對峙狀。
“三個叛徒？”
第二滴“數字雨”的聲波剛剛落下，三名先驅立刻轉頭，齊刷刷的朝第二滴“數字雨”望去。
周震心中暗叫糟糕，不敢給三名先驅解釋的機會，急忙大喊道：“老師！別跟他們廢話，上！”
話音未落，他身前立刻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紅立方體，剎那化作鋪天蓋地的沖擊波，朝著三名先驅轟去。
恐怖的能量波動瞬間照亮了陰暗寬敞的走廊，積累了不知道多少時候的灰塵頃刻間翻騰而起，猶如一場霧霾般洶涌飛舞，又在剎那之際，被濃郁的能力灼燒一空！
仿佛一輪太陽冉冉升起的光輝里，三名先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平靜的望著撲面而至的沖擊波。
當第一道沖擊波即將觸及他們衣角的剎那，瞬間自動崩解成浩浩蕩蕩的數字。
這些數字猶如百川歸海，瞬間涌入三名先驅的體內，被他們吸收一空。
彈指的功夫，聚變立方的攻擊消失得無影無蹤，三名先驅則露出一絲愜意的表情，似乎恢復了部分能量，下一刻，密密麻麻的數字覆蓋了他們渾身上下，再看不到半點發絲、皮膚等人類的特征。
三名先驅全部在瞬間進入了“數字形態”！
周震眉頭一皺，正要繼續出手，身側的第二滴“數字雨”，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下一個“數字域”。
與此同時，熟悉的上課鈴聲忽然響起。
叮鈴鈴……
下一刻，周震發現，自己出現在了熟悉的教室里，窗明幾凈的班級中，坐滿了學生。
他坐在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穿著國風裙的第二滴“數字雨”，則站在講臺上，正在講解著課程……
這個時候，第二滴“數字雨”的聲音從黑板上傳來：“周震同學，這道題，你上來做一下。”
周震當即看向黑板，黑板上寫滿了各種各樣復雜的數字、公式、符號，看一眼幾乎就要令人暈眩。
此刻，這些數字、公式、符號的最中間，赫然是教室外的走廊，三名先驅，仍舊按照三角站位，站在走廊上。
周震微微一怔，然后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當初第一滴“數字雨”用的那招！
直接把敵人變成數學題目，通過解題的方式，來支配對方的“方程式”！
不過，讓他上去解題？
應該讓衛嘉川上啊！
想是這么想，周震也沒時間猶豫，立刻走到講臺上，從第二滴“數字雨”的手中接過了粉筆。
就在他接過粉筆的剎那，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感覺腦海中多出了很多深奧的知識、很多特別的記憶……
似乎類似的數學題，他做過很多很多！
僅僅一瞬間，周震就意識到，自己好像會做眼前這道題目！
刷刷刷……
周震沒有遲疑，立刻走到黑板前，在空著的地方飛快的書寫著答案。
粉筆劃過黑板的響聲在安靜的教室里連綿不絕，越來越多的數字、符號、公式……流程的呈現出來。
但寫著寫著，周震的腦袋，忽然再次傳來劇烈的痛楚。
他胸口的“數字”宛如浪潮般快速翻涌，一本熟悉的日記本，如同被海浪推上沙灘的漂流瓶，不受控制的從他胸口那堆蠕動的“數字”中浮現出來。
周震微微低頭，看到這本日記本的剎那，他頓時感到眼前一陣恍惚。
回過神來的時候，周震發現，自己仍舊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第二滴“數字雨”站在他身畔，纖細白皙的手掌，還牢牢抓著他的手腕。
三名先驅跟剛才一樣，呈包圍之勢，將他們圍在中間。
短暫交了一次手，疑似商奕齡的先驅頓時開口，她由數字匯聚的頭部，發出一段跌宕起伏的聲波：“4240576，你沒看出，他現在，沒有記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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