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裊裊,侍從為兩人斟下茶水,隨后悄然退下。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沐天陽飲下一口清茶,話語略有些尖銳:
“不想林兄如今亦是如此。”
“我承認,我也有私心。”
嚴凌坦然說道:
“但是我之本意,亦是為家國的興盛,百姓的幸福。”
“如何見得?”
嚴凌站起身,打開了窗戶,自高樓之上,俯瞰著這座繁華的城市,那滾滾紅塵的氣息涌入,沖淡了他身上的淡薄與孤獨。
“由此可見,日后亦可見。”
他說道,語氣嚴肅。
一個百姓安樂的天下。
一個越發強盛的國度。
沐天陽不再說話,他的腦海中,閃過進入華朝之后的一幕幕。
生民俱歡顏。
嚴凌轉過身,伸出了手:
“如今還不夠,君可愿與我共勉?”
沐天陽低頭思索。
片刻后,他表情莊重地站起身,施了一禮,鄭重說道:
“黔國公府,愿共襄此盛世。”
兩人對視,眼眸中如同百年前一樣,閃爍著同樣的光輝。
“正好,我有一策,欲要發行天下,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如今可以一用了,你聽聽?”
嚴凌笑著說道。
一番敘述之后,沐天陽臉上掠過驚異的神色,但是隨后,又涌上了敬佩。
“林兄果是大才…”
嚴凌叫來了各部尚書,將一份文件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是我朝境內的所有耕地的統計簿冊,這已經是經過清點,沒有半分存疑的。”他說道:
“這些年經歷了戰亂、對于不法士紳的清洗等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依然還是有近三分之一的耕地掌握在地主士紳手中。”
“并且,這些大多還是肥田。”
“如今剛剛立國建朝,尚且還有著這樣的情況,等到百十年之后,會是怎樣的場景,我不敢想。”
“我決定收回所有士紳之田,隨后重新分配給天下百姓,當然,朝廷會給予一定補償。”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迎來了一眾大臣震驚的眼神。
就算經歷了這個亂世,以及各種動亂,地主士紳們所占的田產,依然是一個極大的數目,可想而知在之前,他們的土地到底是有多么的廣闊了。
縉紳之家,田多的達到了千余頃,即使是少的,也有五七百頃。
凡天下之田,五尺為步,二百有四十步為畝,畝百為頃。這幾百上千頃的土地,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有田者十一,為人佃作者十九,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在當時已經成為了一個事實。
縱然是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還是這樣,嚴凌決定改變這一切。
而諸位大臣聽到了他的話,也是面面廝覷。
歷代王朝不是沒有抑制土地兼并的,但是如他這樣的,卻是罕見。
哪怕是在盛世時期,一旦有皇帝提出這么干,他轉眼就會落入叛亂的海洋之中。
這是觸犯到了地主士紳的逆鱗啊!就算了有補償,又怎么比得上那可以源源不斷生財的地?
但是在座各位也都是聰明人,轉念一想,便也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好處。
農民兩千年的起義,只為了一塊土地,那他們如果有飯吃有地種呢?
那么百姓就會安定!天下就會太平!
更兼幾人從小接受了民本的教育,因此此時接受度極高,不多時,他們臉上的錯愕已經一消而空。
而那一邊,嚴凌并沒有管群臣的反應,而是接著說道:
“包括皇室所有之田,也將會一概分掉。”
嚴凌話語落下,再度迎來一片震撼的眼神,甚至有人不由地將目光投向了皇位上同樣有些呆滯的嚴全。
喂,管管你的季父,他連你都要動手了!
莫不是想要趁此機會削弱皇室力量,加大他的權力吧!
也有忠于皇帝之人當即說道:
“首輔大人,不至于吧。這些土地可是內帑的重要來源,皇家開銷,皆賴于此,更兼租金也是極低的,百姓交口稱道,沒必要啊…”
嚴凌眼神堅定地回答道:
“天下改革,豈有皇室特殊之理?土地改革,當自皇室始!”
而此時,嚴全也反應了過來。他無條件地信任著自己的祖,此時也是開口為其站臺:
“無妨,首輔之言有理,朕絕不可特殊,否則眾人難以心齊。”
群臣聞言不由地一陣沉默。
好家伙,這一刀連肉帶骨,連自己都砍啊!
這孩子還真是信任他的季父啊!你是政治家,首先考慮的應該是利益而不是對錯。
不過既然嚴全也這么說了,那么他們自然也不會再有什么異議。
嚴凌倒也不擔心這一些。
事實上,除了土地,家族這些年經營的產業還是很多的,所有權都是在嚴全手上,光是這些,便足夠皇室過上富庶的生活。
更何況再加上土地的賠償款,那也不會是一筆小數目,這反而有助于皇室將重心放在未來更有可能大放異彩的工商業之上,得到更多的回報。
隨后,嚴凌又敘述了大概的思路,眾臣便按照他的吩咐,立刻行動了起來。
不久之后,嚴洪亮便呈上了改革的方案,這是眾多臣子在綜合考慮之后的結果。
士紳地主們允許額外留下百畝田產,但是其余要一律按市價上浮五成收購。
這些收購的土地將被分給百姓們,雖然并不是無償的,但價格也是極其的低廉,并且不必立刻繳納,只需要在五年之內給清即可。
然而這也是有條件的。每人所擁有的的田產,決不能超過五十畝中等田的限額,換算成上等田,是二十畝,下等田則是一百畝。
將土地交易嚴格限制在一個區間之中,避免之后再出現反復,而每人可購買的田產數量,算上一對夫妻,已經足以令百姓過上相當富裕的生活了。
現在天災已經消弭,又沒有沉重的租賦,還有這么多田,五年的償還時間,完全足夠他們攢下足夠的錢財了。
嚴凌看著面前的方案,滿意點頭,隨后嚴全便在其上重重蓋下了自己的大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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