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畫像的窗簾已經拆下來,陳舒云也藏了起來,但滿地的血腳印卻是格外的顯眼。
是她腳上流的血。
那傷口似乎是被獵巫騎士的手法,這才一直血流不止的樣子,怪不得她一臉蒼白的模樣。
林安輕輕吸了口氣,調動著靈性輔助黑貓畫像韻律下和靈貓弓軀拉伸法架子的呼吸法,身體猛地朝前一撲。
無聲地雙手雙腳落地,又再度彈起,快速在墻上一彈,輕盈無聲地落在廁所門口。
從門邊抓起拖把,又再度回到大廳,揮舞著拖把大致將灰色地板上比較顯眼的血液和水漬擦去。
這才從呼吸法中脫離,迅速平息了所有調動靈性輔助的事情。
林安走向房門,經過廁所的時候隨手將拖把扔了進去。
按住監控器屏幕的按鈕,用一種略帶困意夾雜著煩躁的語氣說著,“老板?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嗎?”
“啊哈~”
小老板興奮地笑了一聲,“安仔,你果然沒睡,快,快給我開門,我來找你喝酒!”
林安仰頭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此刻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
兩點半!
“明天好不好,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小老板就在門外叫著,“快開門,我帶給你帶了好東西。”
好吧…
林安嘆了口氣,總算是對小老板有了更多的了解。
這貨簡直是鍥而不舍啊,在門口叫囔著一定要自己開門,這么久了硬是沒有放棄。
林安很快就看到了小老板說的好東西。
小老板一把將地上的裝得很多的打包盒袋子提起來遞給林安,自個小心地抱著一個酒壇走向長桌。
袋子里濃郁的燒烤的香氣彌漫,林安的注意力卻被小老板手中的那壇酒吸引了過去。
跟那種有著腦仁小人靈性的核桃很像!
這玩意也有靈性。
那靈性具現化的畫面,是蕩漾在酒壇里的一片湖泊,湖面冒著煙氣,隨著微風蕩漾起漣漪,將倒映的月亮吹皺。
月光,湖面,微風,氤氳蒸騰的霧氣…
很是奇妙的景象。
“叫設計師來看曹叔的別墅的時候,順便請人清理了一下。你也知道,曹叔那里很多東西可都是寶貝,我只能自個給搬到地下室里。”小老板一把拉過長桌旁的椅子癱坐了下來,敲了敲肩膀,“可累死我了。”
“不過嘛,嘿嘿,曹叔房子地下室里可是有很多好東西,我就看到他偷偷放了好多這種酒,順手摸了一壇過來。”
說著,他一臉神秘的模樣,挑了挑眉,用一種‘你懂的’的表情,“好東西!”
林安好奇地看著酒壇,不免有些惋惜,“我酒量不好,白酒喝不了兩口的。”
“哈哈哈~”小老板樂了,“我又不灌你酒,你少少來點,真的是好東西。”
小老板熟練地拍開上面的泥封,又自來熟地仿佛自家一般跑到廚房里拿來了碗筷,抱著小酒壇給林安倒了一碗酒。
“誒誒,安仔,你這是什么表情,老板我有好東西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跟你分享,你這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就有點掃興了哈。”
林安有些無奈地看著老板,只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讓人應接不暇。
他偷偷撇了眼衣柜,仔細地將燒烤的盒子打開擺放在桌上,這才端起桌上的酒碗,“好,喝!”
“這才對嘛,爽快點!”小老板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碗輕輕碰了一下,湊到嘴巴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
林安也有些好奇,端著喝了一小口。
看起來應該是楊梅酒,有股楊梅獨特的酸澀味道,但不濃,味道有點甜,喝起來很順滑。
喝下去后,火辣辣的酒水一路朝著胃部蔓延而去,到了胃里卻有種獨特的冰涼感覺。
就好像胃里多了一個月亮一般。
一個被酒水倒映收藏起來的月亮。
月亮在酒水里蕩漾著,反過來倒映著在胃里顯露出一個月亮,散發著蒙蒙的光暈。
“這玩意養胃,我小時候跟人出去玩,吃了螃蟹又吃西瓜,好家伙,肚子痛得躺在床上好幾天。”小老板逼逼叨叨地說著,“打從那之后,腸胃就一直不怎么舒服。”
“我爸看了我笑話一段時間,讓我記住了教訓,這才給我倒了一杯這種酒。”
“嘿,你猜怎么著?”小老板猛地一拍大腿,豎起大拇指,“從那以后腸胃就變正常了!”
林安這頓酒喝得很不安生。
小老板喝了酒后開始高談闊論,談及公司未來的發展,談及新游戲的各種細節,很是興奮。
看得出來小老板事業心很強,他喝得急,看起來有些醉了,這樣狀態下的他心心念念的滿是工作上的事情。
談及對市面上各個同巫師題材的國內外游戲,講得是頭頭是道。
“咱們要找到切入點,從這個切入點殺進去,靠著別人比不過的核心競爭力…”他以手作刀,在半空中劃拉著,“狠狠地切下一大塊市場下來!”
“安仔,你的美術審美就是這個核心競爭力,你放心,老板我會給你保駕護航,讓你能夠自由發揮你所有的能耐!”
“老劉…我知道老劉不喜歡你…不過我需要他,他是保證整個游戲編程方面能穩定開發出來的前提…他的實力很強的,組織一個編程項目…你也需要他,有了他領導的編程部門的基礎,你才能在上面信筆作畫…”
小老板拍著胸拍得震響,“放心交給我,老板不會讓你在老劉那邊吃虧的…你也別理會他…他影響不了你的…”
“大丈夫當有容人之量,方能立不世之功!”連說帶唱,愣是喝下足足半壇酒。
小老板化作一頭魁梧的獅子,銅鈴大眼里滿是光彩。
這是眼前的。
林安的背后,長桌和衣柜中間的位置,一條極其龐大的白色蟒蛇盤踞著已經不知道多久。
顯然陳舒云正透過衣柜的縫隙悄悄地觀察著自己。
可不僅這兩個,縮在房間角落的丑陋腦袋一直在干嚎著,一直說房間里有可怕的怪物,讓林安帶著自己快跑。
以及…
林安低下頭,看著卷在自己右手上的紅色繩子,它好像有活性一般,有時候會滿是躁動地在他手臂上磨蹭一下繃緊,但又自己克制著平靜下來慢慢松開。
這條紅繩實在太過特殊,隱隱與自身體內那吸收了陳馨迷靈性部分、以及身體深處冥冥之地的暗金色血液相連,有如自己莫名多出來的一個器官。
以至于林安剛剛在觀察家里有什么需要藏起來東西的時候,竟把這個給忘了。
一獅一蛇一腦袋一紅繩,林安身周幻覺充斥,酒意涌上心頭,只覺得整個世界光怪陸離,說不出真假來。
但這一切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早些日子前他根本無法如此淡定地坐在幻覺之中,微笑地舉起酒碗,“說得好,喝!”
“安仔你懂我啊!”小老板哼唧著咕嚕嚕地又喝了好多。
安仔確實懂小老板,但安仔也習慣了在小老板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
他那只受傷的左手垂落在桌下,正悄悄地撫摸著那條白色蟒蛇冰冷的蛇鱗,頓時巨大蟒蛇嘶鳴聲變得聽得懂了。
嘶嘶嘶~
——“你這個邪惡的黑巫師,竟然把我藏在衣柜里,是不是當初封印姐姐的時候也是這樣把姐姐藏在衣柜里的…”
嘶嘶嘶~
——“那個人就是傳奇獵巫騎士陸庭玉的廢材兒子陸得閑對吧,姐姐讓我不要接近他,說她會自己處理…嗚嗚嗚…姐姐…”
嘶嘶嘶~
——“我得想辦法逃走,要想辦法把姐姐從畫像里解封出來,我不能死!…可惡…要是姐姐出不來…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
嘶嘶嘶~
——“你這個睡覺不穿衣服的邪惡黑巫師,有沒有在我昏倒的時候對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嘶嘶嘶~
——“啊啊啊,好氣!”
林安的目光平靜,思考了一會兒,看向橫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巨大的蛇腦袋,也看向坐在前面的小老板,笑呵呵地說著,“那你接下來要怎么做?”
小老板豪氣干云,大手一揮,“勵精圖治,重振父輩榮光!”
大蛇卻是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的施法媒介壞了,大部分的巫術就是施展也沒有好的效果,只能依靠天賦巫術。我的天賦巫術是‘水中倒影世界’,可以從窗外順著雨水落到地上離開這里。可是你窗戶都關著,我沒有辦法離開。”
懂了。
林安又跟小老板喝了會兒,見小老板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扶著墻摸向廁所,便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窗戶,任由外面的雨水拍打進來。
而后他看了眼廁所,走到衣柜前打開,頓時陳舒云那錯愕的表情出現在面前。
陳舒云看了眼林安,又看了眼窗戶,表情有些懵圈。
林安卻只是豎起手指頭噓了一聲,后退了一步,伸手對著窗戶做了個請的動作。
嘩啦~
廁所里發出沖水的聲音。
陳舒云面色一凝,翻身從衣柜里跳了出來,快步來到窗臺前,手腳麻利地爬了上去。
她一手抓著窗沿,一手抱緊了裝著黑貓畫像窗簾的袋子,轉身深深看了眼林安。
而后,一滴雨水滴落,倒映著她的身影。
林安只覺得眼前一花,陳舒云已然失去了蹤跡,那滴雨水卻依然有她倒映的身影。
雨滴沿著林安房子這23樓窗外快速地朝著地面墜落,在石板地面砸開了水花,一個身影突兀地顯出了身影。
陳舒云抱著袋子仰頭看著走到窗戶前向下張望的林安,抿了抿嘴,徑直朝著身后仰躺了下去。
一灘水洼炸開,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好神奇的巫術!
林安無聲的哇了一聲,將窗戶關好,走回來順手將衣柜的門合上,這才好似什么都沒做一般回到長桌前的座位上。
那顆丑陋的腦袋終于也是不干嚎了,在地面跳動著來到跟前,“太好了,怪物終于是走了,嚇死我了!”
林安想了想,將腦袋抱起來放在長桌上,拿起自己的酒碗到它嘴旁,“你能喝嗎?”
按道理應該是能喝的吧?
畢竟陳馨迷那只黑貓也是能吃核桃的。
丑陋腦袋雖然是真的丑,但林安也不可能將它丟棄,說起來也可以說是相依為命了,有好東西當然也想給他一點。
丑陋腦袋那黑窟窿的眼眶頓時瞪大了一些,鼻子抽了抽,“真香!”
說著,它張開嘴湊到酒碗前,咕嚕嚕地喝著。
啪嗒~
廁所的門打開,小老板搖搖晃晃地出來,擺著手,“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說著踢掉腳上的鞋子,又返回去洗了洗腳,這才汲著廁所門口的拖鞋來到床邊,徑直翻身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林安拍了拍腦袋,讓它喝慢點,又走過去給小老板蓋了毯子,這才來到窗前朝著外面望去。
陳舒云看起來是徹底走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接連而來,讓他有些應接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