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續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作為怪物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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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影魔。”
艾華斯突然說道：“你應該也能正大光明地出來吧。”
她腳下的影子微微搖晃，隨后在她身邊凝聚成型。
但是影魔卻并沒有凝聚成貝亞德的樣子。而是先是凝聚成一團黑色的人影、隨后涂抹上色，變成了刺客小姐克羅艾的模樣。
唯一能讓她看起來不像人類的，就是她身邊纏繞著的、如同黑色觸手般暈開的不祥煙氣。在原本應該有陰影的地方，這些陰影都活了過來、化為煙氣纏繞在身邊。
這讓她因為缺少了陰影而顯得不夠立體，看起來有些莫名的違和感。
與貝亞德那顯得成熟、冰冷而鋒銳的容貌不同，克羅艾有著姣好明艷的少女容貌。她有著一頭焦糖色的短卷發、臉上可愛的笑容讓人感覺到溫暖又甜蜜。她身上穿著輕飄飄的白色連衣短裙，與貝亞德身上厚重的黑色禮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克羅艾”的臉上甚至畫了淡淡的妝，嘴唇有著有種水潤而透明的光澤。
唯有那略微渾濁的幽綠色瞳孔像是狼一樣——她的瞳孔中流淌著黑色的煙氣，這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后面蒸騰著黑煙的綠玻璃。
看著影魔的樣子，貝亞德卻是立刻饒有興趣的湊過來看了看：“哇，這么甜的嗎？這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這是曾試圖刺殺主人的一位刺客。”
影魔只是笑了笑，發出了溫柔甜膩的嗓音：“她試圖偷竊我的陰影，我就偷走了她的容貌與聲音。”
“瞎扯。”
貝亞德嗤笑一聲。
她雙手十指交叉，抵在自己下巴上：“這就是符合我們的審美，別給自己找借口。我們最喜歡的臉，應該就是媽媽那樣柔美而有魅力的容貌……但我們長得更接近爸爸，無論是臉還是身高。甚至小時候還經常有人會喊我們‘少爺’。
“我可還記得呢。當年我長到與父親一般高的時候，那天晚上我甚至委屈的哭了。我甚至想過要不要找媽媽問問有沒有變矮藥劑……但覺得那樣太過丟臉，所以就沒有跟任何人講。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高、不會被人認成是男性，我從那之后開始留長頭發。我也不再穿褲子，而是改穿裙子……”
最終，貝亞德嘆了口氣：“真好啊，輕而易舉就能夠變成別人的樣子。不過你真正看上她，是因為這對綠眼睛吧？”
“克羅艾”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貌似溫柔的笑了笑。但那笑容中卻有一種“伱再說我就打死你”的柔美。
而在這時，三碗肉湯送了上來。每一碗都盛滿了成塊的牛肉——那堆起來的肉、甚至有一塊高過了水面。
“這是帶朋友來玩嗎，貝亞德小姐？”
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男人爽朗的笑道：“湯里加了胡椒、味道可能變了點，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這個味道。這幾年植物學者的第一批帝國產胡椒已經上市了，價格比以前低太多了……”
“確實，最近商會已經開始打算往阿瓦隆出口胡椒了。”
貝亞德笑著說道：“說起來，你們還有什么想要的嗎？”
“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現在生意越來越好、已經忙不過來了。”
老板笑著，半是炫耀半是抱怨：“主要還是招不到工，現在滿街都是超凡者……
“我聽惡魔學者們聊天的時候提到，說是那些南方的地精們成功馴養了一批巨魔。能夠服從命令從事簡單的勞作，而且只要給吃的就很聽話。皮糙肉厚踏實肯干。要不您看看商會能不能進口點巨魔？要是有巨魔能幫忙干點體力活的話，我就可以把那些拿錢又笨手笨腳的勞工們都解雇了。”
“行，我回去研究一下。”
貝亞德只是笑道。
等老板離開之后，艾華斯感嘆道：“你的商會業務還蠻廣的，欣欣向榮啊。”
“再廣不也要消散在歷史的塵埃里了。”
貝亞德笑了笑，喝了口酒：“這世上確實沒有什么是永久的。真要追求永恒，那與追求凝滯無異。”
聞言，艾華斯和影魔都愣了一下，對視一眼。
“不是試探。我確實已經發現了……如今的我終究不是真正的貝亞德，只是被柱神模擬出的靈魂。”
貝亞德輕笑著，卻很是灑脫的樣子：“我本來還只是有些懷疑。所以我就想上街來逛逛，看看街上的人會不會太少……看到有這么多人的時候，我甚至還懷疑了片刻。
“但想了想，或許這是雙生鏡的儀式。只有祂會想要看‘意料之外’的戲劇、想看歷史的倒映。也只有雙生鏡才會直接構建歷史的倒映，甚至讓我能夠輕而易舉意識到這是你們做的一場夢。
“只要想的話，柱神們可以讓我永遠都意識不到這點。畢竟就連我們這些弱小的月之子都能簡單的封印他人的意識，讓血奴產生不了對我們有害的念頭。
“而我們如今都不過是虛假的擬造靈魂，柱神輕而易舉能將我們的思維上鎖……哪怕直接告訴我晉升者的身份與夢界的真實，柱神也可以讓我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認。當然，一般來說柱神的選擇是將其作為應變能力的考驗，來檢測晉升者融入社會的能力。但看你們的反應，我想這應該不是滿月儀式吧。”
貝亞德小姐嘆了口氣，思維清醒語言流暢：“我們終究只不過是虛假的東西而已。并非是真正的靈魂，這也不是真正的歷史，我們最多只不過是自己的‘人物原型’。
“——假的東西，永遠也成不了真的。”
“……貝亞德小姐，還蠻灑脫的嘛。”
艾華斯饒有興趣的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眼影魔。
“怎么說呢……”
貝亞德無奈的笑了笑：“月之子是這樣的。
“我們本就是虛假之物，要不為何如此容易墮落？如今只不過是仿造的仿造而已。”
月之子們有著生前的記憶，輕而易舉取代了生者的身份與社會關系。但他們終究只是偽裝者，是竊用了記憶、情感、身份、天賦與社會關系的怪物。
每個月之子都曾有一段時間，會堅定的認為是曾經的自己死而復生、被轉化為了月之子。只不過是他們的天賦受死而復生的影響而產生了些許變化、他們的個性與行為方式被月之子的詛咒影響而發生了改變。
但他們也會在日常生活中逐漸察覺到些許漏洞，逐漸意識到……自己的過去與現在終究是不同的兩個存在。
到了那時，月之子們就會清晰的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怪物。他們終究是與人類不同的另一個種族。
而那時他們就會變得墮落、殘忍——那些被人類道德所壓抑的情感和欲望一瞬間迸發出來，他們的力量也會因為欲望的解封而快速變得強大。這個過程被稱為月之子的“成年”。
他們會明晰一件事：自己根本就不是人類，從最開始就是竊奪他人身份的怪物。
于是怪物就有了作為怪物的覺悟。
看著大口大口吃肉喝湯的艾華斯，貝亞德的眼神有些憂傷。
“只有一點……我放不下。”
她曾說過的，要認我當主人。
那女孩巧笑嫣然的可愛模樣，唇齒間殘留的血液味道，那危險卻又令人心動的挑動。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貝亞德輕聲喃喃道。
她如此的勾引心魄，一定也有愛之道途的相性。
若是自己將她的血液吸盡，便可以看護她八十天、等待她再度被喚醒，成為自己永生永世的同行者、自己的愛人。
若是她成為了月之子，一定也能成為和自己一樣強大……甚至更強大的月之子。
無論商會將會遇到怎樣的危險，不管帝國將遭遇怎樣的危機……她們都可以逃離這里。世界之大，總有一處能容納她們。她們都很強大，在任何地方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哪怕沒有人類的鮮血，愛之道途的仙女與超越道途的惡魔也可以作為生存下去的食糧。
……可是那樣的她，還是如今的她嗎？
自己得到了永生的伴侶，可自己是否親手殺死了另一個？
可如果自己不動手的話，那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時光摧殘、逐漸衰老而死嗎？
如果她真遇到了這樣奪人心智的小魅魔，或許還真會陷入不知所措的痛苦中。
“——幸好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貝亞德單手托腮，輕聲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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