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唯漢 第一百一十七張 沐猴而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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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田,縣令府,內宅。
天光放亮,劉盈遵循著自己的生物鐘準時醒來。
下一秒鐘,他愣住不動。
“這、這是什么情況?”
劉盈驚訝出聲,目光炯炯的盯著躺在他身旁,一個柳葉眉,瓜子臉的‘美人’……
嗯,其實就是張不疑啦。
還好,咱的貞操還在……劉盈下意識摸了摸身上完好的里衣,悄悄松了口氣。
只是當張不疑被他吵醒,慢慢醒來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是情不自禁的亂了一拍。
海棠春睡,面若桃花。
劉盈小聲呢喃:“你為啥是個男的呀……”
一瞬間,張不疑睡意全無,抱著被子向后縮了縮,眼神中充滿警惕。
“是你偷偷爬到我床上了好嗎?”劉盈勃然大怒,大聲指責。
“你以為是我想?還不是你那大哥!”張不疑死死攥著被角。
劉盈有些疑惑:“我大哥?劉肥?那個小胖子難不成又尿床了?”
縣令府占地面積略小,比不過之前陽翟的行宮,以及宛縣的郡守府,因此大家都是好幾個人擠在一間房中休息。
劉盈的單間,主要是因為他刷的聲望值和好感度達到了臨界點,榮獲團寵稱號得到的特權。
嗯,其實主要是呂雉的偏心……
聽到劉盈的話,張不疑滿臉悲憤:“嗯,你知道這么冷的天,洗澡的時候有多痛苦嗎?”
造孽啊……劉盈搖搖頭:“早就告訴他了,睡覺前不要喝太多水……小胖子就是不聽……”
他說完,不懷好意的看著縮在墻角的張不疑:“這么說來,今后你就要和我同床共枕了?嘿嘿嘿……”
張不疑哼了一聲,從被子里伸出手臂,擼起袖子,亮出發育良好的股二頭肌:“試試!”
藍田縣南門,已經安置好的難民按照什伍互保,排著隊有序向遠處山上走去。
一日做,一日食。
他們此行,是去山上砍柴,換取食宿和重建家園的錢財。
秦國在時,藍田縣南部的山麓,屬于是上林苑的一部分,普通黔首進山砍柴的后果,輕則罰為城旦舂,重則砍手砍腳,收入隱官。
所謂隱官,不僅用來指稱收容刑余者的官府手工作坊,更用來指稱被收容于隱官的,遭受過肉刑的人。
在秦的軍功爵制度下,他們的身份等同于刑徒,比沒有爵位的士伍、公卒、庶子要還要低一級。
至于這些人所生的子嗣,則相等于沒有爵位的士伍。
比如趙高,他的母親就是隱官之中的刑余之人,所以趙高未必是個閹人。
南門口,劉盈站在墻垛之上,眺望遠處井然有序的一幕,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商君馭民五術之下,秦人果然是最好管理的民眾。他們已經習慣了被一個強有力的政府去支配……”
但劉盈心中還明白,這些看似柔順的背后,其實蘊藏著一座將要噴薄而出的火山。
這幾日,不僅藍田縣中家家縞素,整個關中之地,到處可見飄揚的招魂幡!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看似水波不興的寧靜,只需要一個契機,就會是地動山搖!
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作為穿越者,劉盈相比于夜不能寐的劉邦來說,無比澹定。
他想起早上吃飯的時候,呂澤曾說過,楚懷王的身份已經更改,在聯軍諸將相的一致同意下,楚懷王正式成為義帝。
富有四海,號令天下!
但,大家都知道,熊心這個義帝,還不如當年的滅商之后的周天子。
畢竟,周天子的麾下,真的有好幾個師!
嗯,周朝原本在鎬京,擁有西六師,這是周人能夠挑戰殷商的本錢,之后商朝滅亡,周人又在東方組建了東八師,也就是殷八師。
六加八,一共十四個師。
而按照周朝的法度,諸侯只能有一師,也就有了《孟子·告子》中的: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叁不朝則六師移之。’
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就問你怕不怕!
但如今,熊心派出的幾路軍隊中,劉邦這一支自不必說了,軍隊多是自己招募的,雖然打著楚國的旗幟,但屬于是聽調不聽宣的軍頭。
畢竟,劉邦的天使輪是項梁投的幾千軍隊,而不是熊心。
南路軍的共敖乃是羋姓共氏,本應是熊心的臂膀,但卻早已經會師于戲縣,和項羽暗通款曲,準備裂土封王了。
至于北路軍,單不說項氏一族掌握的軍隊,就連英布還有陳嬰的軍隊,也已經在劫掠了咸陽之后,完完全全的倒向了項羽。
也就是說,如今熊心能夠掌控的軍隊,只有駐守在彭城的衛戍部隊,以及守衛王宮的親兵了。
等到項羽這邊徹底分好蛋糕之后,就會回師東去,解決熊心這個阻撓他攀上權利最高峰的障礙。
“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
呸,不要碧蓮!
要按照丫的說法,熊心需要搬到青藏高原,每天邊放牧牦牛,邊唱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畢竟,那里才是真正的上游!
劉盈身旁,張不疑微微咋舌,他側著腦袋,盯著內心戲映射到臉上的劉盈看了許久,終于相信某只小蘿莉的評價。
“我記得,你好像還欠我一次女裝……”劉盈頭也不回說道。
“是雙馬尾啊溷蛋!”張不疑怒發沖冠。
嗯,好吧,他還沒有冠。
劉盈從墻垛上跳下:“走吧,帶你去看個好東西,省人力十倍!”
張不疑對于他腦回路的跳躍,一時有些不適應,他沉默了幾秒過后,撓了撓頭:
“我記得父親給我說過,你讓他們以工代賑,強壯者修葺城墻,怎么現在又改變主意,讓他們砍柴去了?”
劉盈回過頭,神秘一笑:“你想聽真話假話?”
張不疑很女性化的嘟了嘟嘴:“父親說兼聽則明,還是先聽假話吧!”
劉盈笑瞇瞇道:
“自然是為了取暖,你想啊,現如今這么冷,晚上要是不點個火盆,很容易把人凍出病,所謂冬藏,就是一家人依靠秋天的收獲,躲在家里哪也不去,等到春暖花開之后,再出來勞作。”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借住在藍田縣的民宅之中,十天半月的還行,長久了肯定會生出事端。所以讓他們去砍點柴火,賺到的錢和房東叁七分成,相當于房租了。”
“反正柴火這種東西,總是不夠用的!”
嗯,這個年月的密封條件,要想讓人一氧化碳中毒,可能需要專門支兩根管子,往屋子里大量注入一氧化碳。
張不疑點點頭,接著問道:“那真話呢?”
真話,真話自然是不想要等到劉邦還定叁秦的時候,發現這里有堅城一座……劉盈咧嘴笑了笑:
“你想聽嗎?呵呵,我不告訴你!”
他說完,拔腿就跑,張不疑愣了一剎那,揮舞著拳頭追了上去:“別跑!”
城門樓上,全程注視著這一切的張良笑著搖了搖頭,目光向東眺望。
這些天里,他始終在考慮一個問題。
不如歸去。
他準備,等到韓國復辟,完成張氏一門大往夕時對韓王的承諾之后,就攜帶妻兒歸隱山林,再不問這世間的是是非非。
戲縣,聯軍大營。
轅門外,一個身材干瘦,溫文儒雅的男子緩步走來。
“什么人?”
守門士兵大步上前,殺氣騰騰的注視著他。
男子澹澹一笑:“就說魏人甯昌,求見諸侯上將軍。”
那名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雖然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但看他的打扮以及氣質,覺得這并不是個普通的黔首。
于是他點點頭,帶著甯昌向帥帳走去。
通傳是一定要通傳的,至于項羽見不見,就和他無干了。
他也絲毫不懷疑對方會是個刺客,因此并沒有搜身。
畢竟,自家上將軍是個力能扛鼎的神人,刺客一定會被他從二樓陽臺上丟下……
帥帳中,項羽懷中抱著虞姬,二人共用一只酒杯正在飲酒。
嗯,疫情期間,這種行為不提倡……
在他二人面前,韓信低著頭,正在向他請示是否見甯昌一面。
項羽點點頭,甕聲甕氣的說道:“讓他進來。”
韓信抱拳而去,只是轉身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抱著虞姬的項羽,眼中閃過不屑的神情。
溫柔鄉,是英雄冢!
門外,甯昌緩步走進,他無視了帳中正在發生的一幕,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關中之地,有群山和大河為險阻,西有大散關,東有函谷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四面都是關塞,土地肥沃富饒,上將軍何不留在這里,建立一番王圖霸業!”
項羽忍住恥笑,從虞姬懷中探出腦袋:“你是儒生?”
甯昌緩緩點頭。
項羽說道:“既如此,我不怪你。你走吧。”
虞姬臉色潮紅:“妾覺得那位先生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項羽搖頭笑道:“果然,儒生和女人都是一類,你可知,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
帳中甯昌冷笑:“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項羽舉起虞姬,放在一旁,指著帳外盛水的大鼎:“你是自己進去,還是我讓人把你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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