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二百一十章 天道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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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劍光之上,是一位中年男子與一位老者。
焦虞與姬莊主。
兩人迎頭攔住了玄離門的三位修士。
“姬鑫老兒,果然是你!”
“文弘小賊,別來無恙!”
“焦虞,你云川仙門休得欺人太甚!”
“呵呵,見過文弘道友,見過秦君、閔琴賢伉儷。非我欺人太甚,今日只為我十位弟子索命而來!”
雙方尚未撞到一起,倏然分開,應該是各有忌憚,轉而在半空之中踏劍對峙。
草屋前,于野抬頭觀望。
那便是玄離門僅有的三位筑基高人?
文弘,便是玄離門的門主。看他的修為,與神啟堂的洪烈相仿,或許傷勢在身,臉色有些不佳。秦君、閔琴竟是一對道侶,兩人的修為與姬莊主相仿。
“哼,你焦虞侵我仙門,殺我弟子在先,如今竟賊喊捉賊,實乃荒謬也!”
文弘反唇相譏,凜然叱道:“文某奉勸兩位,我仙門雖小,卻不容欺辱,否則必將以命相搏、以死衛道!”
“強賊畏威而不懷德,師兄不必枉費口舌!”
“天道無情,惟劍至理。有我與秦君在此阻敵,請師兄救治弟子——”
若說文弘寧折不屈,秦君與閩琴更是性情剛烈。兩人召出飛劍在手,擺出搏命的陣勢。文弘點頭會意,轉身往下沖去。兩個弟子一死一傷,他要將傷者帶回山門救治。
姬莊主踏劍追趕,大聲喝道:“文道友,休走——”
秦君與閩琴急忙阻攔,卻被焦虞擋住,雙方劍光出手,半空之中頓時電閃雷鳴。
焦虞以一敵二,寡不敵眾,被迫往后退去。
秦君與閩琴趁勢催動法訣,兩道三尺劍光忽然合體,隨之發出撕裂般的風聲,繼而一道丈余長的劍芒當空劈落。
焦虞不敢應戰,閃身逃向遠方。
那對道侶的雙劍合璧極為強橫,不僅殺了多名云川仙門弟子,便是他與姬莊主也抵擋不住。
秦君與閔琴卻無心追趕,掉頭沖向姬莊主。
文弘尚未落地,姬莊主已到了身后。他顧不得救治弟子,被迫驅劍抵擋。秦君與閩琴隨后而至,轉瞬變成了三人合圍姬莊主。眼看著雙方強弱懸殊、勝負已定,誰料遠處突然傳來幾聲尖嘯。
那是山上的弟子在示警!
有強敵攻占了蘆山,仙門已經陷落?
三人臉色大變。
“救命——”
正當此時,一聲慘叫傳來。受傷的弟子站在路口,正在等待救援,竟被劍光透體而過,緊接著路旁的草叢中躥出兩道人影,均為煉氣九層的高手。
那是梁喬、姜蒲,焦虞手下的弟子。
于野坐在草屋前,雖然天光明媚,春風怡人,他卻禁不住微微打了個冷戰。
他曾經以為,玄離門尚有三位筑基高人與三十多位弟子,云川仙門與飛羽莊一方未必能夠占到便宜。誰想焦虞、姬莊主早已找到玄離門的破綻,此次是有備而來。種種陰謀算計與層出不窮的陷阱,讓他這個曾經的獵戶也感到一陣寒意。
而文弘目睹弟子被殺,已是怒火中燒,他顧不得對付姬莊主,調轉劍光便要撲向梁喬與姜蒲。
誰料又是一聲尖嘯響起。
只見里許遠外的蘆山腳下沖出幾道人影,正是玄離門的弟子,卻被一群煉氣高手追殺,剛剛發出最后一次求救聲,便已相繼喪命在亂劍之下。
文弘大驚失色。
秦君與閩琴同樣愕然不已。
在遠處旁觀的于野,則是暗暗搖頭。
姬莊主與焦虞先是伏擊玄離門弟子,引誘文弘三人外出,并故意阻撓拖延,致使山上戒備空虛。墨筱帶人趁機攻占玄離門,在她與一群煉氣高手的圍剿之下,山上的弟子根本不堪一擊,即使最后的逃亡者也被斬殺殆盡。
如此環環相扣,且又極其毒辣的計策,著實防不勝防。即使文弘三人明白過來,只怕是悔恨已晚。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看著弟子被殺,山門覆滅,文弘目眥欲裂,仰天大吼一聲。恰見一位女修踏劍而來,他瘋了般直撲過去。
秦君與閩琴圍住姬莊主,全力催動劍光。
“轟——”
丈余長的劍芒一閃,隨之一聲巨響。姬莊主身形搖晃、口吐鮮血,急忙踏劍便走。
而秦君與閩琴只想報仇,追殺不舍。
轉眼之間,文弘與墨筱相距數十丈,他雙手齊出,兩道劍光呼嘯而去。墨筱催動飛劍抵擋,“鏘”的響聲炸耳,強橫的法力反噬而至,她“哎呀”一聲翻身栽下半空。
文弘驅使劍光俯沖急下,勢必要將害他弟子的女修碎尸萬段。而對方墜落之際,突然逆勢而起,隨之光芒閃爍,一道異常凌厲的殺氣到了面前。去勢正急的他難以躲避,索性再次祭出兩道劍光。誰料“轟”的一聲大響,兩道劍光同時崩潰,隨之一道殺氣穿透小腹,他難以置信道:“金丹劍符……”
“師兄——”
秦君與閩琴正在追殺姬莊主,百忙之中回頭一瞥,恰見文弘的腰腹炸開一個血洞,他禁不住慘呼一聲。正當他失神之際,又聽“砰”一聲悶響。
只見幾丈外的閩琴身形搖晃,口吐鮮血,顯然遭到了暗算。誰料禍不單行,一道劍光突如其來,“噗”的扎入閔琴的胸口,霎時血光迸濺。與此剎那,下方躥起一道人影,竟是去而復返的焦虞,是他躲在暗處施展偷襲。而姬莊主也不再逃竄,趁機踏著劍光撲了過來。
“小琴——”
閩琴已栽下飛劍,被秦君一把搶在懷里。
而朝夕相伴的道侶已是口吐鮮血,生機漸漸遠去。
“啊——”
秦君悲慟失聲。
便于此刻,焦虞的飛劍再次襲來。他竟沒有躲避,只是慢慢背過身去,以免懷中的道侶再次受到傷害。隨著一聲大響,護體光芒閃爍。他頓時翻下飛劍,直直往下落去,卻“砰”的穩穩站在田野之間,兀自深情的端詳著閩琴,好像是不愿驚醒懷中的人兒。
焦虞與姬莊主聚到一處,尚未來得及慶幸,又微微一怔。
秦君就站在下方的田野之間,而他抱在懷里的閩琴忽然冒起一股烈焰,不過眨眼之間已化為灰燼。他竟捧著滾燙的灰燼塞入嘴里,大口吞咽不停。
他竟然吞噬骨灰?
莫非忍受不了失去道侶之痛,人已瘋了?
焦虞與姬莊主換了個詫異的眼神。
卻見秦君抬起頭來,嘴角帶著灰燼,血紅的兩眼掛著淚痕,帶著滿臉慘絕悲涼的神情放聲笑道:“呵呵,因果歷然,天道無欺。爾等造下罪孽,必將償還……”他笑聲未落,突然拔地而起。
半空中的二人早有防備,飛劍呼嘯而下。
誰料秦君依然不躲不閃,抬手一指。他身后飛起兩道劍光,倏然合為一體,遂即一道丈余長的劍芒“砰”的擊退飛劍,又帶著余威直奔姬莊主襲去。焦虞急忙催動飛劍阻攔,忽見光芒一閃,秦君已到了面前,竟然一把死死抱住他,并愴然長嘆:“君琴雙劍合璧,羨煞天上神仙,今日亡魂相隨,來世再續情緣……”
焦虞急于掙脫,召回飛劍奮力劈砍。
而秦君依舊不撒手,神色愈發瘋狂。
“轟——”
半空中炸開一團光芒,兩道抱在一起的人影隨之消失……
“砰——”
又是一聲巨響,丈余長的劍芒炸得粉碎,兇猛的威勢所致,姬莊主慘叫一聲栽下飛劍。
草屋門前,于野禁不住站起身來。而怔怔片刻,他又慢慢坐回到臺階上。
一對道侶雙劍合璧,著實羨煞旁人。而兩人寧可同死,不愿獨活。情深如此,足以令天地動容!
而云川仙門,又造下一筆罪孽,卻不妨它是名門大派,占據天道正義。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從來都是惟劍至理,惟強至尊,不然又能如何!
田野上,冒出幾團火光。
火光熄滅之后,墨筱搖搖晃晃走到路口,她衣衫凌亂,嘴角掛著血跡,顯然傷勢不輕。而姬莊主更為不堪,已難以行走,即使幾位子弟攙扶,最終還是昏死過去。
樸仝、卞繼等仙門弟子與姬家子弟從遠處聚攏而來,卻一個個神情凝重。
此次雖然滅了玄離門,收獲也足夠豐厚,而焦虞的道隕身亡,姬莊主與墨筱又遭到重創,還有幾位姬家子弟慘死在蘆山之上,結果只能說是獲得了一場慘勝。
墨筱無意逗留,擺了擺手。
眾人循著來路而去。
或許想起了什么,墨筱與冷塵、白芷、塵起停了下來。
數十丈外的草屋門前,站著一位年輕人。而他身旁守著兩位老人,不知所措的打量著一群陌生的仙長。
“小師弟——”
冷塵招呼一聲。
卻見兩位老人緊緊抓著小師弟的手臂,難離難舍的樣子。
“天黑之前,務必歸來!”
墨筱丟下一句話,徑自匆匆遠去。
人群中的白芷抿著嘴角,頻頻回望;塵起面露微笑,神色莫名;冷塵暗暗搖頭,狐疑不已。
片刻之后,二十多道人影消失在山林中。
“小哥,你要走了?”
“孩子,出了何事……”
于野撤去草屋的禁制之后,老漢與老婦人打開屋門,似乎聞到了遠處的血腥,嚇得抓著他不撒手。他只能留在原地,又不知如何安慰兩位老人。
須臾,街坊鄰居紛紛走出家門。
老漢與老婦人終于放下心來。
于野趁機將老漢帶到一旁,悄聲道明原委。
“啊,仙門沒了?”
“沒了!”
“我如何與老婆子交代?”
“老伯的家里還有什么人?”
“家中侄兒尚在,卻相距遙遠,最近的城鎮也在兩百里之外,我與老婆子無力翻山越嶺……”
“村里有無車馬?”
“村西頭的老洪家有一架大車……”
“與婆婆收拾行囊,明早回家!”
“而這修葺的草屋,還有劈柴……”
于野走到村西頭,找到趕車的老洪,拿出一錠銀子,吩咐他明早帶著老漢、老婦人前往兩百里外的城鎮。作為報答,兩位老人的草屋與劈柴歸他所有。
老洪倒也痛快,拍著胸脯接下了這趟買賣。
而回來之后,老婦人又犯起糊涂,不愿收拾行囊,哭著要見她的孩子。
于野只得換了道袍,冒充那個修仙的孩子,才使得老人家破涕為笑,連連點頭答應返回故里。他又摸出幾錠銀子與一錠金子交給老漢,以供兩位老人家安度晚年。
一切安排妥當之后,真的該走了!
而沒走多遠,身后傳來老婦人的呼喚聲:“兒啊,早點回家,娘親等你歸來——”
“嗯!”
于野腳下一頓,答應了一聲,卻沒敢回頭,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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