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后患
第一百五十五章后患凡徒第一百五十五章后患白芷在于野的洞府中待了一個時辰。
她離去之后,于野便封了洞口,拿出一壇酒,默默獨飲。
在海船上繳獲的酒,尚存二三十壇。他并非好酒之人,平日里也是滴酒不沾,今日不知為何,突然想喝上幾口。也許是想借著酒水的凜冽,澆滅心頭的郁悶,也許是想來一團火燒,讓過往的一切燒成灰燼。而僅有十八歲的他,曾經的歲月或也短暫,卻又難以忘懷,即使澆下去一壇酒,歷歷往事依然那樣清晰。
于野扔了空酒壇子,仰面朝天躺了下去。
他應該憎恨白芷,卻恨不起來。她的說辭不是無懈可擊,便是查無實據。如今兩人異地重逢,仿佛昨日重現。
而昨日已遠,他也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
于野昏昏沉沉躺了半個時辰,運轉功法,酒意頓消,慢慢坐起身來。
此前在白芷的逼問之下,與她敘述了大澤道門的現狀,以及來到蘄州的大致原委。有關北齊山之變,蘄州修士的瘋狂,南山、甘行、裘遠之死,他并未過多提及。至于他拜入云川仙門的真正用意,則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白芷倒是善解人意,見他臉色不佳,便告辭離去。卻提醒他多加小心,初入仙門,彼此不宜交往甚密,以免惹來他人的猜疑。她會幫他留意塵起的動向,若有不測,她愿暗中相助,與他同進同退。
“同進同退……?”
于野搖了搖頭,收斂心緒,看向右手的御獸戒,左手拿出兩枚玉簡。
已過去半個月,吞噬了靈石的妖螈依然在酣睡。
玉簡中,為《幽冥寶鑒》與《陰陽術》。
他無意修煉鬼修的功法,而他的兩套陣旗,也就是《陰陽離魂陣》與《五鬼聚煞陣》,需由鬼修之術驅使。另外九張鬼修的符箓,同樣離不開相關的法門。為此,他從昨日便已著手研修兩篇鬼修功法,雖修行之法迥異,卻道理相通。其中的驅魂、搜魂之術,更是令他耳目一新……
砸石頭鋪路的外門弟子多了一人,詹坤。
這人雖然三十多歲,卻因入門晚了幾日,便以師弟自居,干起活來任勞任怨。當歸一與木沙、尚鑫見他老實聽話,更加喜歡捉弄他。湖邊也時常響起笑聲,使得枯燥的日子多了幾分樂趣。
于野依然是上半天砸石頭,下半天修煉功法,夜間吐納調息,如此日復一日。每逢初一、十五,聽取傳功師父的傳經授道。其間遇見白芷幾次,皆佯作不識而相互回避。塵起始終沒有現身,所擔憂的狀況亦未發生。不過,他的焦慮并未消失。
轉眼之間,過去了兩三個月。
濟水峰,景色如舊。
湖水,依然清澈。
只是湖邊多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濟水湖’三個字,據說是百川堂長老方巽子的手跡。
石碑已安放妥當,詹坤忙著為濟水湖三個字涂抹朱砂描紅,當歸一與弘巧兒拿著刷子,為石碑涂抹清漆;于野與木沙、尚鑫則是拿著鋤頭,將石碑四周的地基夯實平整。不遠處另外站著兩人,一個是執事常明,一個是管事穆虎。
“明日,便是外門弟子考校修為之日,方長老一時興起,命我立下此碑。稍后他親臨查看,呵呵!”
“百川堂如此興盛,常師叔功不可沒。”
“此乃方長老之功!”
“常師叔之胸襟度量,令人敬佩!”
“此次收納弟子,你從中撈取不少好處吧?”“弟子不敢……”
“長老來了,弟子回避!”
“回避、回避,爾等速速退到三十丈外!”
于野清理著碎石,暗中留意著常明與穆虎的對話。忽見兩人一個整理衣著,一個揮手驅趕,他與當歸一等人急忙離去。而剛剛抵達湖水北端的林邊,一道劍光從天而降。他與眾人就此停下腳步,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劍光消失,一位老者飄然落在湖堤上。
“方長老——”
常明躬身施禮,畢恭畢敬。穆虎跟在他身后,低著頭不敢出聲。
“您老的手跡,已安放于此,是否妥當,請示下!”
“嗯!”
方巽子長老,青色道袍,個頭不高,略顯清瘦,須發斑白,頭頂插著一根木簪。看上去就是一位年長的道人,也沒有任何修為,而抬手舉止之間,自有一股高深莫測的氣勢。只見他伸手撫須,沖著石碑微微頷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故而濟水一方,以養萬物,修仙之道,亦如是!”
“方長老的手跡,自有天地之法。立碑于此,我濟水峰又添一處勝景。”
“呵呵,一時閑趣罷了!”
“明日考校弟子修為,方長老是否親臨?”
“不必了……”
六位外門弟子躲在遠處觀望,又是振奮、又是忐忑。
想想也是,金丹高人,傳說中的存在,如今卻近在眼前,令人敬畏交加。
歸一禁不住傳音道:“天吶,金丹長老,仙人般的存在……”
而他話音未落,“撲通”跪在地上,竟瑟瑟發抖、汗如雨下,艱難道:“長老饒命……”
與之瞬間,方長老已踏劍而去。常明與穆虎舉手相送,隨后也各自離開。
當歸一哆哆嗦嗦,終于爬了起來,依然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樣子。
于野與木沙、尚鑫等人皆不明究竟,上前詢問緣由。
“嚇死我了……”
當歸一擺了擺手,支支吾吾道,卻不肯多說,顯然是余悸未消。
詹坤扛著鋤頭往前走去,笑道:“你我身為外門弟子,當有自知之明,不敢在高人面前傳音,否則視為大不敬,難免吃些苦頭!”
于野暗暗點了點頭。
煉氣修士與金丹高人,如云泥之別。所謂的傳音,自然瞞不過高人的強大神識。
幾個人返回原地繼續砸石頭,并說些閑話。
“山中無日月,歲盡不知年……”
“是啊,來到濟水峰已有三月……”
“卻不知各位進境如何,明日考校修為……”
“我打聽了,外門弟子有三條出路,而考校修為,便為其一。”
當歸一已恢復常態,見眾人看來,他丟下錘子,一挺胸脯,篤定道:“你我的苦差事,說是磨煉筋骨、打熬心性,無非權宜之計,只為等待三條出路。一是考校修為,二是年中大比,再一個便是歲末的云川天決。”
“考校修為,有何說法?”
“年中大比,又將怎樣?”
“何為云川天決……”
無論是木沙,還是尚鑫、弘巧兒,或詹坤與于野,皆好奇不已。
當歸一卻賣起關子,臉上露出市儈的笑容,伸手道:“每人一塊靈石,我自當傾情相告!”
眾人轉身散去。
于野正要走開,被當歸一拉到一旁坐下,悄聲道:“你又不是外人,聽我說——”
從他口中得知,考校修為,便是考校弟子的修為進境,優異者將會得到賞賜;
年中大比,為弟子之間的修為比試,獲勝者的獎賞更為豐厚;
云川天決,乃是歲末時分,仙門弟子前往云川峰以北的崆峒境,采摘靈藥、獵殺妖獸,以此檢校修為神通與生存的手段。因崆峒境內兇險莫測,難免出現傷亡,為弟子自愿參與,有優勝劣汰與物競天擇之意,故而取名云川天決。據說仙門中的精英弟子,無一不是云川天決的佼佼者。
“你我在此處砸石頭,難有出頭之日。我說的三條出路,無異于登天捷徑。于師弟,聽清了沒有?”
“嗯!”
“既然于師弟聽清了,此前舊賬一筆勾銷!”
“你……”
“哈!”
當歸一的詭計得逞,不待于野發怒,奸笑了一聲,跳起來便跑。
而他尚未跑過湖堤,差點撞到一人。
竟是溟夜,佯作好奇道:“當師弟又干了什么壞事,這般得意忘形?”
“哼!”
當歸一像是撞到晦氣,暗哼了一聲,轉身躲開。
溟夜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灑脫站定,舉手道:“各位師兄弟,辛苦啊!”
木沙、尚鑫與弘巧兒不愿得罪同門,隨意寒暄兩句。
詹坤則是舉手致意,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師兄’。
溟夜點了點頭,笑道:“呵呵,詹師弟氣度不凡,來日必有一番成就!”
詹坤甚為惶恐,忙道:“不敢、不敢!”
“于師弟——”
溟夜轉而看向于野。
于野沒有理會,拿著錘子敲著石頭。
又聽道:“為何不見白芷師姐與你相會呀?”
于野微微一怔。
只見溟夜臉上帶著詭秘的笑容,不慌不忙道:“你來自衛國,白師姐來自齊國,按理說你二人互不相識,為何如同故人重逢?倘若不是故人,她為何隔日前往你的洞府?而既為故人,之后又為何與你刻意疏遠?”他稍稍一頓,帶著威脅的口吻接著說道:“這其中必有蹊蹺,是你坦誠相告,還是我稟報仙門,由前輩找你問個明白呢?”
當歸一與木沙、尚鑫、弘巧兒、詹坤,皆齊齊看向于野。各異的神情中,有恍然、有錯愕,還有的默默忖思。
于野慢慢站起。
傳功崖遇見白芷,以及白芷前往他的洞府,均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必然瞞不過仙門弟子的雙眼。他知道此事后患無窮,一直在暗暗擔憂。卻不想找他麻煩并非塵起,而是另有其人。
溟夜卻咄咄逼人,故作驚訝道:“哎呀,于師弟已面無人色,這是心虛了,還是害怕了?”
于野的眉梢一挑,淡然道:“我在齊國游歷,與白師姐有過一面之緣。此番意外重逢,自然有所往來。而既入仙門,當以修行為先。改日我與白師姐再次相見,是否要稟報溟師兄知曉?”
“哦……?”
溟夜沖著于野上下打量,眼光狐疑不定,片刻之后,忽然笑道:“我不過是仰慕白師姐的美貌而已,該日你與她相見,定要知會一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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