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多小時,就連秦志遠也敬了萬振侯一杯。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關秘書,不知道你抽不抽煙,咱們出去抽個煙?”
關海濤點點頭,這點眼力見兒他還是有的,也跟著起身,把安靜的空間留給了兩位領導。
“關秘書,對不起。剛才我對不住你呀。”
“沒事沒事,我們做秘書的,不就是要為領導分憂解難?”
他們出來后,打發走在門口站崗的薛沛菡,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秦志遠歲數小,但不是什么菜鳥。
關海濤年紀大,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
兩個人每句話,其實都是在進行著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博弈。
在屋里,同樣是如此。
“振侯同志,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在一個非正式的場合,關起門來,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萬振侯跟方玉良早就認識,還打過幾次交道。
但是,他是真沒想到,竟然能夠有跟方玉良成為同僚的一天。
他很顧忌方玉良。
一是因為方玉良本身就是省長司馬長川的秘書。
這就說明,人家背后有人,那可是一株參天大樹。
他在省里,也有老領導,但是,跟省長比起來,卻差不得太遠。
二是因為他有意識的收斂。
這些年來,萬振侯把持顧城,將顧城打造成了自己的自留地,博得了顧城候的威名,看似風光,但一不小心可就會跌落萬丈深淵。
這幾年,他做的太過了,前后逼走了兩任市委書記。
如果他還敢跟以前那樣,把市委書記架空。
不用方玉良搞什么手腕,省里的那些大佬,就會把他掰爛揉碎,不知道扔到哪個犄角旮旯慢慢等死。
顧城候,聽著像是美名,但這就是獨斷專行、驕橫跋扈的鐵證。
所以,他只能選擇忍讓。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不斷出讓自己的利益。
其實,最近方玉良做得有聲有色,已經明里暗里集聚了一批部下。
雖然不知道忠誠度能夠達到多少,可至少聲勢浩大。
另外,常委會上,曾紀倫的突然倒戈,確實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以往他的政令之所以能夠執行,就是因為他能夠把持常委會。
哪怕市委書記想要召開書記會,他也捏著兩票,召開書記擴大會,他也差不多能夠拿到三票。
想想看,一個市委書記,書記會、擴大會、常委會,都不占優勢,都被吃得死死的,那得過得多憋屈?
這才是萬振侯敢跟市委書記抗衡的底氣所在。
看起來他才掌握四張常委票,可是,其余幾人大多棄權,或者暗地里傾向于他到時候,書記真的沒辦法翻身。
一次能依靠書記權威決定某個事項,兩次呢?三次呢?十次呢?
因此,只能無奈的被架空。
但方玉良不同,這是一個龐然大物,是一個恐怖巨獸。
現在,在常委會占據了優勢,逼迫萬振侯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
今天,方玉良請他吃飯,原本以為是個示威宴,甚至是鴻門宴。
但從某個渠道得到的消息來看,似乎并不是壞事,他才在猶豫許久之后,來到了方玉良面前。
盧昌杰的事情,他確實需要感謝方玉良。
但是,如果不是方玉良把持了最多的資源,他哪里可能食言?
當然,萬振侯也清楚,就是他心里壓根就沒真打算把盧昌杰推上去。
在他看來,盧昌杰就是個窩囊廢。
否則,也不會被扔到掃黑除惡辦公室去做閑差。
而盧昌杰也是太過相信萬振侯的承諾,也太過看重這次機會。
反正是各種原因,導致了這樣的惡劣后果。
“書記,你有什么盡管說,我洗耳恭聽。”
“振侯同志,我希望我們兩個,能夠團結一致,勁兒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一起把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做好。”
方玉良看著萬振侯,掏心掏肺地說道:“我來這里,省領導確實是有所考慮,但是,你要知道,發展經濟才是硬道理。”
“萬市長,你回頭看看,最近幾年,我們顧城的經濟發展的怎么樣?真的達到預期水準了嗎?”
不用萬振侯回答,歷年的經濟數字擺在那里。
不能用不堪入目來形容,但確實無法交差。
全省十幾個地級市,顧城明明擁有良好的資源,排名竟然倒數第三。
看起來似乎后面還有兩個墊底,總不是最差的。
可要知道,顧城是從全省第三掉到倒數第三的。
名次足足下降了八位。
這正常嗎?
方玉良真想問一句,你萬振侯把顧城當成后花園,當成你的自留地。
你到底是怎么經營,怎么管理的?
就這?
也好意思叫顧城候?
當然,要這么說,這話也不用說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把問題拋出來。
萬振侯皺起了眉頭。
他不是不懂方玉良的意思,但是,他盡力了呀。
“各種原因,造成了我們有換不完的歷史舊債,書記,到現在,棉紡一廠,棉紡二廠,搪瓷廠,果品公司還有有色金屬公司,還拖欠下崗工人兩三個億的工資和補貼,五個多億的醫療補貼和喪葬補貼、傷殘補貼等等。另外,這幾家老大難企業,現在還欠著銀行將近二十個億的貸款,市里每年光支付利息,就將近兩個億。”
“路要修,蒼南,青山,巨峰,柳河,連年受災,每年給他們撥的救災款,就一兩個億。”
“全市還有五個縣是全省甚至全國貧困縣,每年的各種扶貧款就要一個多億。”
“書記,我不想發展經濟?但是,我們的財政盤子多大?中省每年的轉移支付就那么多?加在一起,夠不夠日常開銷的?”
“我不懂要想富先修路?我不懂想要發展經濟,就要招商引資?可是,我拿什么來修路?拿什么來招商引資?”
“您是書記,你顧全大局,我是市長,我要發展經濟。但是人民福利,公務員工資和吃喝拉撒,樣樣都要管,可樣樣都要錢。我要先把公務員們,把政府體制內的這些人養活好,才能談其他。”
“說句難聽話,方書記,我不喂飽他們,誰給我干活兒?”
“振侯同志,這就是你的解決辦法?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方玉良聲音并不高,但很嚴肅。
“如果市委市政府能夠擰成一股繩,你我齊心協力,同心同德,總會找到方法的,不是嗎?”
“是嗎?書記,只能我聽你的?是不是?”
方玉良一愣,這是什么話?
他今天請萬振侯吃飯、談心,可不是要收服這位大市長。
而是要打開彼此心結,把鉤心斗角的精力,全都放在發展經濟,提升人民福祉上面。
“振侯同志,我不需要你聽我的,或者說,我們兩個人都要聽黨的,黨和人民賦予我們責任和義務,要求我們擔起發展經濟,提升民生的重擔,這是政治任務,不容忽視呀。”
“這樣,如果你覺得我會奪你的權,我們可以約法三章,比如,市政府那邊的一切事務,我都不參與,但是我有建議權,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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