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常委會上的硝煙

　　據說，方玉良入主顧城市委后，也就是來那天，召開了一次常委會，此后兩周，竟然連例會都沒開。

　　這次常委會，并沒有特意通知大家會議主題。

　　突然之間要召開常委會，讓常委們心中都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方玉良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就連秦志遠都覺得猜不透。

　　周二下午兩點，正式召開常委會議。

　　一點五十九的時候，方玉良就在秦志遠陪同下，進了會議室。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所有常委。

　　顧城市委常委十一人，沒有常委副市長。

　　政府那邊就萬振侯和常務副宋強，看起來都是四十多歲不到五十的樣子。

　　最年輕的肯定是蘇麗穎，還不到四十。

　　最老的，應該是政法委書記沈杰，53歲，但年富力強，精神矍鑠，頭發烏黑，怎么看也不像五十來歲的人。

　　剩下的幾位常委，都是4550這個年齡段。

　　此刻，這些領導們正襟危坐，低著頭，似乎全神貫注，又似乎心不在焉。

　　沈玉亮坐在主位上，睥睨四方，頗有豪氣干云之態。

　　經過兩個多星期的穩坐釣魚臺，他這個書記的威勢已經初步建立。

　　不說省委親自給他配的大管家，省委秘書長喬峰。

　　程少華早已經悄悄投入他的麾下。

　　而年輕的蘇麗穎宣傳部長，也明確表達了自己站隊方玉良的意愿。

　　這樣一來，方玉良手握四張票，再加上書記得天獨厚的掌控權，常委會上，他已經可以做點事情了。

　　“同志們，時間到了，我們正式開始會議。”

　　“在進入正式議題之前，我先表個態，作為班長，希望大家能夠與我相向而行，共同奮斗。”

　　“我想，都是為了顧城好，都是為了顧城人民好，誰也不是為了一己私心。”

　　“凡事，我們共同商議，共同決策，要把民主精神發揮到極致。”

　　“好了，話不多說，進入今天的正題。”

　　“上周，程部長告訴我，說人事問題已經壓了好一段時間，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干部流轉，考核以及各部門的相關工作。”

　　“今天召開這個會議，就是想跟大家一起，把最近需要調整的人事工作梳理一下。”

　　“下面，請程少華同志把相關情況向常委會匯報一下。”

　　“程少華同志，你可以開始了。”

　　程少華聞言，點點頭，拿出一份文件，道：“各位常委同志，下面，我把近期亟需解決的認識問題向大家做一匯報。”

　　實際上，方玉良沒有立刻動人事的打算。

　　但是，書記掌控人事權，這是市委書記的職責。

　　這個舉措，只是他發出的，讓其他常委乃至其他干部知道自己這個書記，已經準備開展工作的信號。

　　說白了，就是告訴大家從此以后，顧城市委書記，是我方玉良。

　　上任市委書記離開顧城，已經超過四個月。

　　這四個月，需要離退休的，退居二線的，輪崗換崗的，表現不佳需要調整的等等，不下三四十個崗位。

　　秦志遠豎耳傾聽，其中就包括蒼南縣的書記和縣長，以及民政局的周長河。

　　另外，有兩位副市長也到杠，應該退居二線了。

　　當然，這不是顧城市能夠決定的事情，但至少，向上匯報一下人選，還是可以的。

　　半個多小時后，程少華終于把這份文件念完了。

　　然后，他說：“經過與克昌同志等紀委領導的溝通，擬任職人選如下。”

　　“等一下，程部長，這么大的事情，你都跟哪位領導商量了？”

　　統戰部部長李長遠就是個混不吝，腦門上“萬振侯”三個字如同五百萬的燈泡一樣，十分耀眼。

　　他就是萬振侯豢養的一條狼狗，一直做獵犬和攪屎棍，竟然甘之如飴，一副我樂意，我光榮的模樣。

　　但是，因為有萬振侯做他靠山，這家伙竟然一直屹立不倒，也是咄咄怪事。

　　方玉良皺起了眉頭。

　　不過，作為班長，他不能親自下場，李長遠這種獵犬，還沒資格讓他親自對付。

　　喬峰敲了敲桌子，道：“李長遠同志，你是不是搞錯了一個問題？”

　　“人事，向來是組織部的分內工作，克昌同志還沒說話，你就急不可耐的蹦出來，這不好吧？”

　　“喬秘書長，話不能這樣說，玉良書記剛才可是說了，要盡可能的民主。”

　　“既然民主，那就要履行民主程序，那么我請問，這份名單，誰同意了？”

　　“有沒有經過各位領導審閱、圈改？”

　　“有沒有經過常委會討論？”

　　“有沒有得到大家的共同認可？”

　　“如果都沒有，這就屬于專制了吧？這跟我們黨的民主原則相背離了呀。”

　　喬峰的臉色鐵青，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出手。

　　李長遠這家伙緊咬著“民主”兩個字做文章，恰恰又是方玉良剛才說的，這讓他很難找到漏洞進行反擊。

　　秦志遠在旁邊干著急，卻知道自己壓根兒沒有說話的資格。

　　他能坐在這里，是因為肩負做會議記錄的責任，但說話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時候，他注意到蘇麗穎的目光向他看來。

　　他靈機一動，挑了挑眉頭。

　　蘇麗穎一愣，趕緊低下頭去。

　　秦志遠的意思，是讓蘇麗穎幫方玉良說句話。

　　但是，他忽視了一個問題，就是蘇麗穎這時候說話，到底方不方便。

　　“我黨不是只講民主，還講民主集中制。”

　　“少華同志做了前期工作，這是他分內的事情，跟其他無關。”

　　“他把相關計劃拿出來，提供給常委會討論，這就是民主的體現，何錯之有？”

　　“我奉勸某些人還是不要亂張口亂咬人，貽笑大方不說，還容易造成誤傷。”

　　誰都沒想到，說話的竟是政法委書記沈杰。

　　有傳言，說沈杰跟萬振侯私交很好。

　　也有人說沈杰跟萬振侯是兒女親家。

　　以前，沈杰在常委會上，也確實經常站在萬振侯這邊。

　　但今天，誰都不知道沈杰這是為什么主動出擊，針對李長遠。

　　秦志遠猛地想起上周聽到的一個傳言。

　　說市里某位領導的公子，因為車禍，被交警部門待會調查，結果在交警隊里扇了交警隊長得嘴巴。

　　這個交警隊長，據說是顧城市公安局副局長姜放的親信。

　　而姜放則是政法委書記沈杰在公安系統的唯一愛將。

　　那位領導就是李長遠。

　　領導們可以不在乎一時利益的得失，但是對于自己的面子，那可是看得比天大。

　　因為面子這東西，其實跟威望是掛鉤的。

　　手下的兄弟為什么跟你站在一起？

　　是因為跟你站在一起，他能夠得到一些什么，或許是政治上的抱負，或者是利益上的分配，再或者，則是威望上的提升。

　　秦志遠有面子，面子都是方玉良的。

　　他要是被誰無緣無故欺負，方玉良不炸毛才怪。

　　他特意看了一眼方玉良，發現自己的老板也是一臉懵。

　　秦志遠立刻趕到，自己似乎犯了錯誤。

　　秘書，不只是領導的身邊人，還應該是領導的眼睛和耳朵。

　　要利用便利條件，發現、找到領導那個位置看不到聽不到的事情。

　　這是個教訓，領導和秘書是一個整體，可謂一榮俱榮一辱俱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