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當然有可能。”
王教授說得認真嚴肅:
“對于那孩子,這些幻覺是存在還是消失,只需要頭腦里一瞬間的想法轉變。
“但我不能下診斷,這是需要結合患者的精神心理狀態來判斷的,雷越現在的狀態我真不清楚。
“不過,我想,他現在最好可以多做些心理治療…”
林紅韻心里已經有了幾分判斷,沉吟地想著,繼續問道:
“我做個假設,雷越現在的狀態很差,怪人也出現了,如果他那股恐懼、那些死本能情緒都爆發出來,情況會怎么樣?”
“不堪設想。”
王教授這次脫口而出。
但話說出聲,這位老人沉默了半晌,似是經過一點猶豫,才又道:
“情況會非常危險,對他自己、對別人都是這樣。
“其實我對他的期望一向不是他能完全消解那股恐懼,而是藏好,一輩子埋藏好忘記掉就行,因為那股恐懼的層級太高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來,他又遭受過了些什么。
“林探員,我的意思是,當我們面對雷越的時候,我們是在面對著多少個盒子?
“他現在不是那個半大孩子了,他是個成年人,所以一旦發生你說的那種情況…不堪設想。”
眾人面面相覷,心情都不住地下沉。
“啊。”大塊頭發出著悶聲,王教授有所不知了,不只是長得高大的成年男性,而是,異體共振在即的空牌。
雷越一旦共振完成,成了什么鬼牌,如果甚至還拿著那把獵槍…
會出什么事情,誰知道呢。
“那孩子是涉及到什么案件了嗎?”王教授這時問道,蒼老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絲擔心。
“有這個可能…”林紅韻回應道,“我們還在調查。”
“林探員,我也不了解他現在怎么樣,但我了解的那個雷越。”
王教授嘆道,越發有些無奈與悲哀:
“他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不斷地被別人傷害,但他還會懂得體諒別人…
“我是希望,這個事情沒那么壞。”
“嗯,好的…王教授,我這邊先問這么多,這么晚打擾你真不好意思了,晚安。”
林紅韻說罷,結束了通話,看著面色凝重的同僚們,立即肅厲地說:
“是雷越,我們一直在找的人。
“我不確定他和獵槍人命案有沒有關連,但他和整個福榕村事件絕對離不開關系。
“烏鴉和垃圾場,對于他都有不同的意義,這里面明顯存在某種異維度共振。
“是他,在引發世界之門開啟!”
大塊頭連連地啊聲,幾乎要抽自己一巴掌,不忿地嚷道:
“那次獵槍人涂鴉突現,他就在那里,我跟他差著沒幾步!”
“知道了嗎,知道了吧!你就那么放他走了!”林紅韻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忍不住有點責怪。
如果當時這家伙看出端倪,上去把雷越抓捕歸案,局面不會演變成這么壞。
現在,整個世界隨時都會迎來巨變。
“我…”大塊頭語塞了,看看不敢幫腔的樂仔、小志他們,“我哪知道啊…”
突然也是這時候,辦公室的百葉窗外面,閃爍過一片刺目的強光。
又是這樣,又來了。
他們都霍然轉頭望去,今天福榕村已經發生多次這種異象,并且越來越頻密。
強光就是突然從哪片空間照出來的,仿佛空間裂開了,有另一個世界的光亮透射過來,這是世界重疊的跡象。
此時,隨著強光爆發的還有一陣陣人群的激動歡呼,就在福榕市場周圍傳來。
是那些巨型公司的人員、那些從蔓延城越界而來的各路人馬。
他們就等著世界之門降臨,等著世界融合法也降臨東州,然后就可以正式大張旗鼓地進行各種活動。
還有各種的X區域,各種的災難,各種的死亡,在異質的污染下,也將會到來。
整個世界,可以說將會變得萬劫不復。
“我們得立即找到雷越。”
林紅韻深吸一口氣,“或許還能從他那里結束這一切。
“我們不能走漏消息,就連我們的上頭也不行,他們現在在想什么,想不想世界之門打開,你們有誰知道嗎?”
她用凌厲的目光逐一地望過幾位面無表情的同僚,說得極為嚴厲:
“連隊長那邊也不要通知,就這個辦公室里我們五個人知道。
“現在開始,誰都不能使用任何通訊工具,直到抓捕到雷越為止,這是個命令!”
眾人都默默地點頭,對此理解。
林紅韻一邊繼續審視著他們每個人的微表情,一邊又下令道:
“全員做好戰斗準備,雷越可能已經異體共振了。
“最后,如果有必要,把他當場擊殺,結束可能由他引發的異維度共振。”
大塊頭頓時牛眼一瞪,“啥!?慢著,慢著,小紅…
“啊不,林副隊,慢著!”
當特別調查員這么多年,他太清楚這話的實際意思了。
只要有著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就是有必要。
所以林副隊這話的意思不是說如有必要,這就是他們小組要實行的目標:
爭分奪秒,擊殺雷越。
這樣就有可能當即結束這個世界與主界域的共振。
“別這樣,這不是辦法!”
大塊頭急得圓扁臉都漲紅了,環顧著一眾同僚,“你們說對吧…你們?喂!”
他看到樂仔、文女還有小志,他們要么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要么面無表情的顯然聽不進去。
“伱們瘋了嗎,為了守護全世界,就要犧牲掉一個人?這樣不是守護世界的方式!”
大塊頭氣喘吁吁地怒道,“我不同意這樣,絕對不行。”
這下沒人說話,還是林紅韻,
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看著這個前輩,厲聲道:
“合成油,把你的電車難題拋到一邊去!一個人和幾十億人,你要懂得選擇。
“你想這個世界從此誰每天打開電視,看到的都是X區域帶來的災難嗎?
“縱觀那些被異質全面入侵的世界,有多少先例是最先一個X區域被清除失敗,成了永久污染區,接著擴散為一座城市、一片大陸、整個世界,全線崩潰!
“難道你進來調查局時沒人告訴過你,我們的職責是調查和解決異常事件,阻止異質擴散嗎?
“世界之門是一個潘多拉盒子,有機會不打開,就絕不能讓誰打開,局長也不行!這是調查局寫入員工手冊的信條。
林紅韻一口氣說了很多,眼神發紅而堅定,又道:
“油哥,凡事都不是沒有代價的,如果想贏,有時候我們必須要用我們對手會用的手段。
“我們不是賽藤公司那些包裝出來的超級英雄,空口喊著什么守衛世界;我們是發過誓至死干活的人,好活臟活都要做!”
“你…”大塊頭真是被氣著了,渾身隆隆的肌肉微顫,“你還講這些歪道理,小紅,你變了啊…”
“歪道理!?”
這下子,林紅韻的怒氣也涌上臉容了,聲音也在微顫:
“雷越是可憐,但他是個精神病,現在沒有時間讓我們慢慢給他治病,給他疏解他那些問題,他是個完全不可控的危險人物!
“如果我們調查局、巡界署這些人只做好活,不碰臟活,你認為我們能一直控制局面到現在嗎!?
“你知道獵槍人以前曾經一段時間也是調查局一份子的,他為什么離開到街頭去了?因為他做的事情掩不住了啊。
“別那么天真了,油哥,你年紀真不小了。”
大塊頭后退了一步,氣得有些想笑,寒聲道:
“所以我才升不了官是吧,你們一個個后面進來調查局的都升官發財,就我還是個普通小探員,是吧…”
砰嘭!大塊頭一拳砸在辦公桌上,整張辦公桌頓時轟然倒塌,各種文件紙張散落了一地。
他又怒道:
“你大可以說上更多的理由,搞得很光偉正。
“但我還是不同意這樣做,你們這樣,跟那些欺負他的小孩有什么分別?
“難道你們就是當年圍著他唱歌的那些人嗎!”
林紅韻又再深呼吸,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與樂仔、文女他們作著眼神接觸,說道:
“事完之后,我會走上法庭的,這都是我一個人下的命令,責任由我一力承擔,全部由我林紅韻來!
“但現在,我們要先完成加入調查局時宣誓過的使命,付出全部去完成這個使命。”
樂仔、文女他們本來還有著猶豫,聽了這番話,眼神漸漸轉變…
林副隊畢竟才是他們這組人的長官,油哥不是。
而且,林副隊的出身…她以后是要爭局長的位置去的。
相比他們,林副隊才是那張王牌,她更懂得該怎么辦。
外面確實有太多的組織、太多的人在等著世界之門開啟,進行一場盛大狂歡,與X區域一同把這個世界攪得亂七八糟。
但世界之門還沒開啟,他們這些推著石頭的西西弗斯,還要繼續把石頭推上去。
直至游戲結束,分出勝負。
“動手!”林紅韻突然說道。
一下子,樂仔和小志沖了上去,連文女也沖上去,與林紅韻一同聯手制住大塊頭。
“油哥,對不起!”“你先睡一覺吧。”“我們必須這么做。”
“你們真瘋了!”大塊頭驚聲,被他們幾個人合力壓著。
即使渾身大塊肌肉,也敵不過幾個王牌,尤其是有著冠軍系王牌的制約。
而且,他不愿意發動異體能力使事態升級,那樣的話,這個辦公室里當即就會爆發一場血戰。
此時稍一猶豫,大塊頭就感到脖子被扎了一下,被林紅韻拿著一支小針管注射進了什么藥液。
“你們,你們…”大塊頭立即感到渾身無力,眼前天旋地轉,快要被漆黑吞噬的模糊目光只見,
這幾位同僚松開了他,往辦公室外面,沉沉地大步走去。
這些王牌探員,他們要去找到雷越,直接擊殺。
東州將被污染,但還來得及阻止!
大塊頭想要追上去,身體卻搖搖欲墜,他費勁想要堅持住快速流失的清醒,喃喃著:
“別…別那么做…別拿著一個自己認為正確的理念,就去凌駕別人…
“如果這樣才能守護世界,那你們守護的…是個糟糕的世界…
“快走,雷越,快走啊…”
忽然,砰嘭一聲,大塊頭轟然倒在地板上,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