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越,18歲,應屆高考藝術生,落榜。
兒時經歷火災,父母雙亡,毀容,患有精神障礙罕見病“科塔爾綜合癥”,相依為命的外婆在獵槍人命案案發當天去世…
火災在前,烏鴉聚集在后,接著是欺凌事件…
林紅韻看著手中的檔案文件,已經隱約捉摸到了個中的聯系。
現在看來,精神障礙?
那與異質影響有沒有關系?
她需要確定這一點。
在以前的調查中,他們已經咨詢過多名曾給雷越看病的精神科醫生。
由于科塔爾綜合癥這種妄想癥非常罕見,醫生們對雷越這個患者都有印象。
當時,林紅韻也有與當年最初接診雷越的王瑞夫教授聊過,還翻閱過一些本來屬于患者隱私的病歷資料,卻都沒有發現異常。
每份病歷紀錄,以及醫生們的說法都是:雷越表現堅強,多年服藥,病情穩定。
只是…
“我得打給王教授問問。”
為了線索保密,林紅韻拿出私人手機,真是越想越有些悶氣。
也許在十幾年前最開始的時候,雷越的病情沒有這么簡單。
只是有些細節被隱藏在病歷上寥寥幾筆的“伴有幻聽、幻視”這種癥狀描述里了。
又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年邁的王教授沒有想起來足夠多的細節,尤其是對于調查而言的重要細節。
而她和小隊其他調查人員,當時都沒有對雷越這個人,予以足夠的重視。
在一眾同僚注目中,林紅韻也顧不上現在是不是凌晨了,撥打給了王教授。
王教授年逾八旬,曾經是東州大學附屬醫院精神科的主任,也是東大精神醫學學院的終身教授。
由于年邁,身體健康狀態又不佳,已經退休多年,歸隱田園生活。
現在快是凌晨一點了,王教授應該早已休息。
因此,手機傳出嘟嘟的待接通聲音,好一會兒,對方都沒有接通。
辦公室里氣氛越發焦灼,眾人面面相覷。
“雷越?”大塊頭抓頭嘀咕不已,怎么想得到呢。
之前就是在福榕市場,他見過那個爛臉少年,就差著十來步的距離,對方就站在那里…
難道,當天的那次獵槍人涂鴉突現事件,也有關系?
“…”林紅韻等得心焦,握過鼠標點了幾下,望著電腦屏幕里又播起了那個視頻,想要從里面找到更多線索。
那個被一眾孩子欺凌的小男孩,爛臉上時而似笑,時而似哭,又面無表情,想走卻被堵著,非常無助。
突然,電話接通了,王教授蒼老的話聲傳出,打破辦公室里怪異的空氣:
“喂,你好,林探員?”
“王教授,你好,這么晚打擾你了,是關于案件的事。”
林紅韻快聲說,那邊的王教授哦哦幾聲,她又道:
“我們這邊時間趕,我就直問了,還是關于雷越這個病人!
“他的病史里面有沒有烏鴉這個事物?任何有關烏鴉的都可以。”
眾人都沉默地聽著外放的通話聲,聽到那邊的王教授似乎在苦思了起來:
“我想想,雷越?烏鴉嗎…好多年了,年紀大忘事啊,好像,我沒什么印象,沒有吧?”
林紅韻頓時心頭一沉,但也不意外。
如果不是這樣,王教授之前就不會沒有提及了。
“王教授,事關重大,請你想清楚點!”她只能這么追問,看了眼電腦屏幕的視頻,立時又道:
“對了,我這里有一首童謠:烏鴉烏鴉飛回家,看到房子著火啦…”
她把這首已經遺落的童謠念了一遍,“這是同村孩子欺凌雷越編的童謠,他的病史里有沒有這個事情造成的影響呢?”
“烏鴉,烏鴉…”王教授苦思地喃喃了幾句,突然,似乎被童謠勾起了一些回憶來,王教授哦的一聲!
這位年邁忘事的老人,這才說道:“這個事啊…有,我想起來了,是有烏鴉!”
林紅韻眼眉一挑,與大塊頭、樂仔、小志、文女他們相視幾眼。
大家的眼睛都微微瞪大,神情都興奮起來,心頭也全部提了起來。
都知道,這次抓到大魚了。
“上次我就跟你講過,科塔爾綜合癥很復雜,現在的醫學研究還搞不明白。”
王教授一邊回想,一邊組織著說辭,緩緩地講述:
“這個病就像是個死亡詛咒,很多患者會在別人無法理解的抑郁、恐懼中自殺告終。
“而造成他們這種情緒感受的原因,是因為身體的死亡幻覺,不斷地折磨他們。
“有些人還會有別的幻視、幻聽。
“你現在提醒我了,我記得,雷越這位患者,那時候是說會看到有一只烏鴉跟著他。”
林紅韻的眼神越發銳厲,找到了,確實是找到了。
“伱的醫學診斷是什么?”她問。
“雷越這個孩子呢,他當時剛入院的表現很奇怪,他沒有怎么害怕,經常會發呆。”
王教授繼續說:
“我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是把那場火災造成的恐懼,深藏到潛意識里去了,這是心理自我保護機制起的作用,不然他可能會精神分裂的。
“林探員,我有跟你說過吧,精神分裂和妄想癥其實是兩回事。
“我們普遍認知的‘瘋了’是指精神分裂,神智是完全不清楚的,整個腦子沒有邏輯。
“但妄想癥不同,他們除了妄想主題的相關內容之外,神智是完全正常的,只是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妄想內容,但往往又會極具邏輯,什么都說得通。”
林紅韻聽著,對此早有了解,不由有點心急:“那只烏鴉?”
大塊頭也張頭探腦的,仿佛想要看到電話那頭的王教授的神態。
“那孩子的心理自我保護機制知道,不能面對那股恐懼,他承受不了,一旦面對只會往精神分裂去發展,所以這么處理了,先深藏起來。”
不知內情的王教授說得不徐不急:
“但這股恐懼未被處理,它就會以別的形式出現,也就是幻聽、幻視這些幻覺。
“你剛才說的,那首童謠,曾經在一段時間里增大了雷越的恐懼,他那些幻覺變得更加嚴重。
“當時,那孩子一度具有了攻擊性。要不是有他外婆,都搞不定了。”
林紅韻理解著這些,問道:“你的意思是,烏鴉是他那股恐懼的化身?”
“不,不,那是他的朋友,是保護他的朋友。”
王教授越說,越想起來更多,聲音都響亮了些:
“當小孩子幻想有一位動物朋友保護自己,最常的是貓狗這種寵物,其次是獅子、老虎這種猛獸。
“但雷越的情況不同,他認為自己已經死亡了,他需要的朋友就不同了。
“烏鴉可以預言吉兇,這在全世界各國文明里都能找到。另外,渡鴉會帶著死者復生。
“烏鴉,既是喜鳥也是兇鳥,早已在人類的集體潛意識有一個很深的位置,這是個原型意象。
“所以他看到的烏鴉,是自我保護機制催生的一位幻想朋友,力量強大,幫助他面對恐懼和其它那些有著不確定性、風險性的挑戰。”
林紅韻聽著這些,踱了兩步,與面色凝重的同僚們都明白過來。
異質可以入侵人的思維,當一個人的意念過于強烈,再加上其它一些特質與因素,就可以達成某種共振,異體共振正是這么發生的。
現在雷越是什么狀態,他們并非一無所知,只要想想雷越的外婆去世會對他造成多大的打擊,就知道…
福榕村現下的共振,是怎么來的。
是那個爛臉少年引發了異維度共振,不管是當年的群鴉到來,還是現在的世界之門即將打開。
他想改變,整個世界都改變。
“恐懼呢?”林紅韻想過這些,心頭有點生寒,如果真是那個少年引發了這種級別的共振…
那個少年,會讓很多人感到恐懼。
她沉聲問著電話那頭的王教授:
“雷越那股未被處理的恐懼有沒有出現幻覺化身?”
“有,就是有。”王教授頓時長長地一嘆,“那可真是,一個相當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