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明星傳播法
酒吧倉庫內，富有古怪旋律的電子樂還在響動。
但吧臺邊眾人的聲音停下了，目光都在望著雷越，陷入一片寂靜。
“噢哦，剛剛有天使飛過。”
拉基開玩笑地說，打破這忽然的沉默，要從花姐那拿回DV機，慫恿道：“說吧，給他說吧，我想拍到雷子嘔吐的鏡頭。”
“給他說。”花姐卻也道，眼神像冒著烈火，“我就看看他有多大能耐，如果他吐出來了，這事沒戲。”
雷越望向了金妮和莫西干，“我真的還好。”
“異體共振，只是一個開端。”
還是莫西干再次講了起來，“異體的強度級別，需要自己去提升。”
“這是一條誰都想探索盡頭，但誰也不知道盡頭在哪里的路。”
突然間，一塊塊電視屏幕里又都出現了莫西干的高壯身影，神態與話聲都一樣：
“我可以控制這些屏幕，但我控制不了全城的屏幕、全世界的網絡，我還沒有那樣的能力。
“不過，只要我把自己提升得足夠強，就必然可以做到，并且做到更多。我只是還沒能走到那一步。”
雷越打起了精神，認真地聽著。
控制整個網絡？
這么聽來，“莫莫挑戰賽”的能力真是可以發展到相當恐怖的程度。
“提升異體的級別，等于是提升異體的異質強度。”
莫西干拿過一把小茶勺，攪和著茶壺里加了糖的茶，繼續說道：
“不管是使用什么方法，核心都在于，異體者使自身有著更多、更多的異質，這叫做‘增殖理論’。”
雷越頓時有了個聯想，不由皺了皺眉，“就像，癌細胞那樣…”
“沒錯，就是那樣。”
莫西干給自己倒了一杯甜茶，喝了一口，卻難喝得幾乎吐了出來，一邊強咽著茶水，一邊又說：
“怎么做到增殖，有很多方式。可以是自己一個人，對自身都市傳說進行理解、體驗、消化與掌握，這都可以增殖。
“但是，那些方式的效果都很一般。
“早在幾十年前，那些前人、那些科學家對異體-都市傳說的研究就表明了，傳播是最好的增殖方式。”
“傳播？”雷越喃喃，若有所思。
他到現在，才往吧臺邊一張高凳坐下，說出自己的理解：
“一個都市傳說想要得到發展壯大，就需要更多人知道、更多人講述、更多人傳播…”
莫西干深深地看了雷越一眼，咽下的茶都似乎沒那么苦了，“你有點悟性。”
“哈哈。”拉基、金妮都更興奮了，示威般瞧了瞧作著考慮的花姐。
這個新人不但沒有聽得暈頭轉向，反而還一下理解到精髓了呢。
“都市傳說會產生異質，傳播就是產生異質的最主要方式。
“當一個都市傳說流傳度越廣、熱度越高，其異質強度就越大。”
莫西干看著雷越，講解的話聲更起勁了：
“對于人類社會，有事沒事最被關注的都是明星，明星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讓無數人為之傳播。”
雷越心頭猛地躍動起來，越發明白過來了，明星。
在上古時代，神話史詩里的主角，是英雄，也是那個時代的明星。
而現在，這個時代也有這個時代的明星…
“開膛手杰克”，難道不是很像一個特殊的巨星嗎？
這個都市傳說從誕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上百年時間了，當時的那些演藝名人都早已被人遺忘。
但是，這個殘暴神秘的連環殺手，還在不斷地傳播，傳播，傳播。
“另外，當異體者參加一些非凡活動，就注定了會像明星那樣受人關注，你有命的話，以后也會那樣。”莫西干補充了一句。
“哎等等！”金妮突然想起什么，從自己的小包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個包裝得很好的金色皮革卡包。
她隆重地打開卡包，展示出里面一些被透明塑料套套著的卡牌，“看看。”
雷越投去目光，只見卡包里每一張卡牌都是那種異體者卡牌樣式，牌面是肖像涂鴉，下方標注有相應的都市傳說。
金妮翻動得很快，他有點目不暇接，一個個異體者，鬼牌，鬼牌，平局…
“有些卡牌上面有本人親筆簽名的喔。”金妮笑說，給了他一個媚眼，“有些人，我還上過呢。”
漫步者山姆（Walking Sam）
粘土人（Golem）
鬼男孩（Ghost Boy）
“看看這位。”她伸著手指，感慨地點了點其中一張卡牌，“鬼男孩，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受歡迎，天吶！”
雷越還沒看清楚，金妮又給翻過去了，下一張卡牌讓他猛然一怔，那是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在一張王牌的牌面里，肖像涂鴉是一個有著巨大塊頭、肌肉隆隆的壯男，雙手作著健美比賽彎舉肱二頭肌的動作：
肌肉合成油（Synthol）
“等等，這個大塊頭…”雷越不禁叫住。
“這個？”金妮瞧了瞧，“哦，這家伙啊，共振的是一個健身房都市傳說：
“有些肌肉男是因為注射了合成油才會變得全身肌肉鼓脹，而且為了追求極致的肌肉、得到巨大的力量，還繼續不斷地給身體打合成油。”
她面露微笑，“這個大塊頭，曾經狂熱地追求我，但是…”
她攤開手，“他是特別調查局的人，我和他沒有好結果的。”
“…”雷越有些無語，金妮有沒有在扯淡？那個大塊頭？
他求證地瞧了瞧花姐，但花姐又在看起DV機來，越看越入神，想著不知道什么，根本就不管別人在談什么了。
“合成油是個好人。”金妮唉聲說，“只是我不夠好配上他，我是個壞女人。但他會找到真愛的，畢竟，他也有很多的女粉絲。”
“切！”拉基不屑地喊，“拉基小提示：適度健身吸引異性，過度健身吸引同性。
“女人喜歡的不是這種看著像腫瘤的肌肉，他有個屁的女粉絲，還不如老莫。”
雷越聽著，頓時瞧了瞧莫西干，莫西干個頭也魁梧，但確實適中了很多…
“嘿嘿。”拉基注意到他對莫西干的打量了，鄭重介紹地說：
“大家都說，新人總會有一段好時光，人們喜歡新人，無論是新的女優還是新的異體者。
“但是啊，雷子，咱們老莫是真的風光過一陣子，是我們那片街區的希望之星，只是…”
說到這，拉基搖搖頭，聲音馬上低沉了下去：
“不肯跟大公司簽約，也不肯接受哪個組織的招安，非要留在那片疙瘩。
“然后，只要被害得坐上幾次牢，加上一些謠言就能毀掉一個新星了。
“誰會相信一個貧民窟出身的街狗，一個本來就是誘騙能力的鬼牌，會是一個好人呢？
“老莫不行了，綾莎又沒興趣當這個明星，我們要靠你了啊雷子。”
“閉嘴吧拉基。”莫西干沉沉地說，“管你好自己就行了。”
雷越凝了凝目，第一次感覺到，莫西干身上那件外套的搖滾鐵釘，看似是扎向別人，卻也是顆顆都在扎著自己…
“我又沒說謊，金妮，播起來。”拉基嚷嚷道，“老莫的風光歲月，找找帶子。”
“不，別播。”莫西干說道，“我不想看到。”
莫西干的聲音決然，沒有商量的余地。金妮嘟嘟嘴，也懶得去弄了，莫西干不同意播，他們就搞不定這里的電器。
“行吧，播一下這位，獵槍人。”拉基自己拿起了遙控器，按動了幾下。
獵槍人？雷越的眼睛忽然瞪大。
只見那些電視屏幕，很快就都播起了一些畫質老舊的低像素影像：
“獵槍人！”拉基吹了幾聲響亮的口哨，喊道：
“有些明星英年早逝就會成為巨星，這位老兄就是這樣，曾經是個傳奇，后來過了氣，但現在，他就是最耀眼的那位！”
雷越沉默看著，那是由一些小片段剪輯成的集錦。
影像中，一個脫口秀訪談節目，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主持人大聲高呼：“接下來，有請——獵槍人！”
臺下觀眾們歡呼沸騰，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走上舞臺去，一身黑衣黑帽，向著觀眾們揮手示意。
另一個片段中，獵槍人提著那把獵槍，快步奔跑在夜雨下一片荒蕪死寂的城市街道上。
“這是‘游戲’的實錄直播片段。”拉基說道，“生與死的游戲。”
“讓我們看看獵槍人會怎么應對？”影像里傳出解說員緊張的聲音，“獵槍人能看到嗎，前面的街區已經進一步異變了，那里很危險！”
雷越真的開始看不過來，腦子有點嗡嗡發暈，游戲，游戲直播…
突然，電視屏幕里又變成另一個片段，里面的獵槍人年長了幾歲，臉龐也顯得成熟了。
那男人站在一個燈光明亮、裝潢高檔的會議室，被一群群的記者圍堵在中間，像在進行著一場新聞發布會。
獵槍人直視著鏡頭，臉上的微笑十分帥氣、十分自信，也十分威嚴：
“我會搞定的。”獵槍人說道，“開膛手杰克，不管你是誰、伱在哪里，我現在正式向你宣戰！我會抓到你的。”
頓時之間，記者們瘋狂地按動相機，咔嚓咔嚓的閃光燈亮起了一片片光芒，拍下獵槍人這個歷史性的時刻。
雷越凝緊了眉頭，突然就見影像快速地播放，展示過一份份不同報紙頭版的黑字大標題：
獵槍人為抓捕開膛手杰克，誤傷數人開膛手杰克存在嗎？民眾一致認為那只是獵槍人的假想敵天王隕落：三年沒有公開露面！再見，獵槍人 獵槍人瘋了？
咔嚓，驟然一下，全部電視屏幕都成了雪花屏。
莫西干給了金妮、拉基一個“夠了”的眼神。
“呼，呼…”雷越深深地呼吸著，額頭滲滿了冷汗，心臟跳得很快。
雨夜垃圾場，那具被開膛破肚的男人尸體、那張如同黑白電影特寫的臉龐、那寫滿了潦亂字跡的小口袋本，都從眼前一閃而過…
獵槍人曾經是個異體明星，超級巨星…
他忽然想起拉基說的東州之夜里的比賽“不是暗地的秘密，而是萬眾矚目的盛事，有媒體報道，有電視直播，有無數觀眾”
只是，只是…
他并非不理解他們展示的信息，只是，他感覺就像看到的是一部電影，是他們合伙構建的一個虛構故事，只不過什么細節都做得很好。
“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這些異體明星？聽都沒有聽說過。”
雷越看著酒吧邊幾個人神態各異的面容，茫然地問道：
“還有這些節目、這些報紙、所有的這些，就好像你們在說著另一個世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