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街,梧桐巷,鐘府。
鐘延回到家。
一直守在外院的鐘孝忠立馬迎了上來,“老爺!”
鐘延看了眼他額頭處理過的傷口,“沒事吧?”
“小的沒事,送禮途中,路過平順巷給人悶棍敲暈了,禮物都被拆開過,卻并未拿走…”
“小的重新換了禮盒,送到城主府卻未能進去,是張順出來收的,沒讓小的傳任何話語。”
鐘延點頭,“去睡吧,明早讓七夫人到修煉室尋我。”
“是,老爺您也早些歇息。”
鐘延去到書房,瞥了眼地板和整齊的桌案,白天寫的幾張‘只為長生’的紙都給清理掉了。
他坐到椅子上,從儲物袋拿出一沓資料,重新翻看。
嘴角漸漸浮現笑意。
今天卻是得了個意外的收獲——喻青瑤!
楊言慶收集的信息,喻青瑤踏入修行十八年,依舊如新入門的菜鳥。
用對方的話說——膽小到令人發指,我都不忍心欺負她。
通過資料上對她經歷的種種記述,鐘延透過現象看到她膽小、極茍背后的本質——單純!
太少見了。
尤其是對于一個結過婚快三十歲的寡婦來說,簡直難以讓人相信。
在修行界摸爬滾打,一個個修士都心思深沉,沒有八百個心眼,也有七百個。
鐘延一直迫切想找個女修士,心中卻一直有個擔憂:‘滿意度’。
除非是有靈根尚未修行的女子,從頭開始培養調教,但凡只要邁入煉氣一層門檻,都很難讓對方死心塌地。
與凡人不一樣,修士之間難有絕對的信任。
哪怕是同床共枕的親密道侶,沒有共同經歷過一定次數的生死,多少都會有些隔閡。
再說鐘延自己和李賀年。
兩人少年相識,幾十年的交情,互相救彼此性命都不下十次,也依舊有所保留,例如那天靈根少女,李賀年就從未提起具體藏身之處。
而這,關系到系統經驗值的問題。
凡人妻妾點數不多,差異不大。
女修士,以若云和水仙來看,都是幾十點的經驗。
如果娶回來一個女修士,無法真正歸心,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而眼下。
喻青瑤,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這種單純的女修,只要真誠相待,對她好,就很容易得到認同,一旦認同,假以時日,必是以命相交。
“廢是廢了點,但夠茍,收在家里當不會惹出大問題。”
鐘延輕笑,唯一的小遺憾便是,她曾有過一個道侶,想要讓其忘記需要些時間。
突然。
鐘延目光一閃,豁地凝眉抬頭,隨即又神色舒展。
下一刻,書房門口出現元氣波動,喻青瑤如從虛無中走出來。
“幫你辦事可以,我有個條件!”
鐘延在她身上掃過,眨了下眼心中詫異,揮手凝聚一個隔音護罩將整個書房包裹,饒有興致道:“說來聽聽。”
喻青瑤左右看了看,心中狐疑,在她家沒有這般謹慎,反而在自己家卻還需要隔音。
沒有深想,她一臉正色道:“五百塊下品靈石,辦完事我離開青陽,離開燕國,你我再無瓜葛!”
鐘延好笑,“這么快學會獅子大開口了,我找人殺薛山虎都用不了這么多。”
對視片刻,喻青瑤抿了抿唇,道:“三百,薛府人多勢眾,有生命危險,我煉氣六層值這個價!”
鐘延搖頭道:“現在大概寅時了,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你未必能給我想要的結果。”
喻青瑤心中一動,這問題她也想了一路,“你為什么確定是今日?”
“不是確定,是今晚有收獲的可能性較大。”
“為何?”
“我去坊市多日,城內毫無動靜,昨日返回,薛府收到消息必定召集重要人物商議。”
“就憑這個?”
鐘延無語,翻了個嫌棄的白眼。
喻青瑤見這表情,頓時羞惱,“你說!若有道理,明日之后我給不了你滿意的結果,你少給靈石便是!”
“多少?”
“二百…一百最低,不能再少!”
鐘延一副認真思索狀。
喻青瑤氣道:“你總不能讓我白干吧,我離開燕國也要盤纏!八十,再少你便找別人,或者干脆殺了我,不受你威脅…”
說著說著,她眼睛瞪大,呆了呆。
怎么回事?
我不是來要五百靈石的嗎?
幾句話的功法,不但主動降了這么多,還反過來求他!
見鐘延一臉似笑非笑,喻青瑤氣得臉色漲紅,這混蛋!好在我也留了一手!
鐘延笑道:“道理很簡單,我故意去坊市多日,給他們時間籌謀準備,而城中,不管是鐘府、城主府或者其它可能幫我的客卿府邸,這段時間都不曾有異常。
薛府定要起疑,再加上昨日我突然回來,卻又并未帶回來幫手,這本身就自相矛盾,薛府更加起疑,自然要商議一番。
而酒樓這件事本身,我的態度明確,薛府除了薛山虎,以及一味奉承他的人,只要有點腦子就不可能贊成他報復殺人的做法。
這其中涉及得城中各方勢力以及武盟內部的利益,你想了解,自己去查。
有商議,自然就意見不合,到最后不歡而散,這種時候最需要發泄一下,不管男女。
而我恰巧有消息知道,郭青雪與薛宏義關系不正常,往下細想,便不難推斷…”
頓了下,鐘延沉吟著道:“甚至,嚴重一點,搞不好這兩人還會有弄死薛山虎的想法,自己上位,畢竟他們境界也還行,坐得住盟主之位。”
義母和義子茍合,被發現除了死沒有第二種結果,郭青雪謀殺親夫是必然,只是時間的問題。
“…”喻青瑤內心震動,好像對方就在現場一般,連郭青雪想謀劃殺親夫都猜到了。
鐘延瞥了她一眼,笑道:“與你說了這么多,你覺得我還會讓你離開青陽城嗎?東西拿出來吧。”
喻青瑤臉色一變,“什么意思?”
“我要的結果,你不是去過薛府了么?”
“你!”
喻青瑤臉色刷白,連連退了兩步,跟見了鬼一般,連忙用神識掃視自己身體,查看是否被下了什么追蹤禁制。
鐘延暗自搖頭,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
其實他剛剛也有點意外,對方竟然這么快就跑去薛府,又回來找來自己家談判。
不過想到鐘府、薛府、她家三者之間的位置距離后,便了然了。
見她還沒反應過來,鐘延笑道:“你是衣裳多穿著玩啊?還有你袖子上的青苔,好像從你家到我這蹭不到吧?”
“…”喻青瑤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嘴角露出一絲慘笑,腳下踉蹌失魂落魄。
想要找理由搪塞反駁這明顯是推測的話語,可剛剛自己的反應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感覺一陣胸悶氣短,抬頭盯著鐘延,“聲音和畫面我都烙印下來了,放我出城,七日后我傳信給你!”
鐘延與她對視,默然片刻,揮手淡淡道:“你走吧,也不用傳給我了,我能搞定。”
喻青瑤用力咬著唇,咬出了血絲,一下子蹲在地上哽咽哭泣,“為什么…”
有誰知道她走到今日,有多么艱難,吃了多少苦頭。
她知道自己不夠聰明,可就因為一次小小的犯錯,便要葬送一生的自由,她不甘心,好委屈,覺得老天不公平。
鐘延:“…”
當真無語。
一個煉氣六層面對煉氣四層,竟這般無力無助,估計她也是天下獨一號了。
不過,這般可憐兮兮的淚人模樣,卻是讓鐘延心中一軟。
他趁機走上前去,伸手按向她的肩膀,輕拍安慰。
“好了,我看中你,又怎么會忍心傷害你,你若想走,便出城去吧。”
喻青瑤抽泣得肩膀聳動,緩了一會,后退避開鐘延的手,起身抹了把眼淚。
鐘延越是這樣說,她便覺得自己越沒有順利離城的可能。
“鐘延!我們各自退一步,我把東西給你,也答應歸順你,聽你安排做事,但我不嫁你,只做家宅客卿,你若不同意,我便自我了結!”
留下來了,就由不得你。
鐘延好笑:“你一個寡婦,我還非得娶你不成?”
“…”喻青瑤一怔,睫毛顫了下,“是,我是寡婦,我也實話告訴你,我很愛我以前的道侶,就算他死了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你強求我做你道侶,將來也不會一條心。”
鐘延心中膩歪,當初她被散修小隊嫌棄,只有其中一人同她離開,還愿意與她這個拖油瓶結為道侶,當是真愛了。
可那又怎樣?在時間面前,都不是問題!
“東西拿來。”
喻青瑤又用袖口蹭了下眼角,小心問:“你答應了?”
“我鐘府可不養廢物!”
我才不是廢物…喻青瑤心中哼了聲,抿唇猶豫了會,取出符箓推送到鐘延面前。
鐘延捏著兩張符箓,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你也不多烙印兩張,我還打算欣賞欣賞呢。”
聚音符和聚像符,將聲音和畫面烙印下來后,只有一次使用觀看的機會,之后再無法保留,缺點很大。
喻青瑤俏臉一紅,腦海中浮現之前看到的場景,想了想,又拿出兩張符箓甩給鐘延。
鐘延揶揄道:“你這是打算自己回家偷偷看啊!”
“…”喻青瑤紅著臉,嘴唇動了動無從辯駁,她只是想留證據,抓住鐘延的把柄,此刻懷里還有張‘聚音符’在催動著呢,還故意在腰間顯眼處貼了張‘輕身符’掩飾元氣波動。
鐘延施法激活符箓,一陣元氣涌動,凝聚出一幅畫面。
頓時嘖嘖,好家伙,這姿勢,青年推車啊!
喻青瑤撇開臉,道:“你猜對了,他們是想謀算薛山虎,勾結武盟副盟主…”
將聽來的說了一遍,喻青瑤又問了自己關心的問題:“做鐘府客卿一年多少靈石?”
畫面消散,鐘延沒再聽聲音,“十五。”
喻青瑤氣道:“你可真會算計!這只夠我交房租,供陣法運轉!”
“還想怎樣?扈從法師一年才二十,不做你可以走。”
“…”喻青瑤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做什么事之前,最好先想清楚。”
淡淡說了句,鐘延便低頭看著三張符箓,抿唇思索起來。
喻青瑤腳步微微一頓,繼續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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