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惹那只龜 第330章 凹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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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中極其簡單,一桌一鋪僅此而已。
卻顯著幾分淡雅。
床鋪上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保持著數千年前的樣子。書桌上有文房四寶,還有鎮紙壓著的葡紙。
好似此間主人剛剛離開一般。
這里一切都熟悉極了,雖然紀妃雪破殼時,紀天宸已經失心,不知游走何處。但在她心中,父親一直都是母親口中,那個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男子。
這里便是他讀書之地。
從一介凡人做到龍夫,早不可能再科考入仕,但父親從沒放棄讀書,從凡人書籍到母親尋來的道藏佛經,或許便是腹有千秋,所以才能在凡人時,覺醒先前記憶神通?
知道紀妃雪在想什么。蘇禾面色怪異,小聲問道:“媳婦,你……知道老丈人是什么身份么?”
紀妃雪怔了一下,連她眼中都有一抹驚詫閃過:“先前并非昏睡,只是不能言語行動,意識卻是清醒,也能感知外面。”
她知道蘇禾帶他沖破玄黃洞天壁壘,入暗潮,尋泰祖,上星海,也“親眼”見到了蘇禾的前世尸身。也親眼見到了蘇禾帶他下南海,一路上點點滴滴,一人承受冰崖所有力量。
包括后面帶著她徒步走過洗煉地,所受痛楚雖不能共情,卻也心知肚明。
剛進洗練地,那大雨也落在她身上幾滴的。只是幾滴便已讓她受盡人間刑罰一般。
而且她道行不如蘇禾,蘇禾所承受的痛苦更甚!洗練地道行越高痛苦越強,他還一人承受了兩人的洗練。
一路走來,心防飽受摧殘,不知怎么就那樣不知不覺的打開了,被他趁虛而入。
紀妃雪瞄了眼蘇禾,嘴角微微升起。
能感知外界一切,自然也見到了冰崖拱門前的石碑。
父親身份呼之欲出!
果然緊接著蘇禾詢問老麒麟,就被老麒麟親口證實。
雖然一直對父親身份有疑問,懷疑他僅僅三千年,是如何做到諸天頂級的,也想過自己為何會同時擁有人身龍身,卻從沒大膽到幻想父親是這般身份。
她長出口氣,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父親什么身份對她而言并沒有區別,甚至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
但,那又如何?
她有劍,還…還有他!
紀妃雪忽然就理解鳳祀甘愿站在玄鳥背后,做小鳥依人模樣的原因了。
不過她不是鳳祀,甚至升起一絲爭強好勝的心理。
她紀妃雪可以接受自己有夫君,可以恩愛至極。但論修行,她不落任何人之下,哪怕是她夫君!
攤紙研墨,紀妃雪提筆寫信,一封信寫完,從右手邊拉開一個小匣子,取出一柄小巧的飛劍,遞向蘇禾。
蘇禾了解,伸手在飛劍上一點,飛劍閃出一道光芒,將信一卷收了進去。
飛劍跳了一下,遁出木屋化一道銀光射向九霄,消失不見。
這是一柄傳書飛劍,但蘇禾并未定下地點,只是單純的充能,它就自己飛走了。
蘇禾看向紀妃雪,紀妃雪解釋道:“這是當年父親尚無修行,母親幫他祭煉的。”
娶了一條龍做妻子,自要向曾經的同窗好友分享(顯擺)一下,不知那些同窗,接到一柄傳書飛劍時是什么樣的表情?
父親的惡趣味?
“飛劍上有飛去來兮之術。”紀妃雪清聲道。
蘇禾點點頭,也就是說這飛劍會主動去尋找老丈人?
飛去來兮就是送出飛劍,飛劍還會主動飛回尋找主人。這些飛劍應該是故意耗空靈力存在這里的,只要靈力充滿,便會主動尋主。
當然,主人屏蔽了感知、隱藏在特殊地域,仙劍自然沒有效果。
蘇禾搓著手指頭,心癢難耐:“你寫了什么?”
紀妃雪搖搖頭,沒有說話。轉身再次看向屋內陳設,環視一圈靜默許久,向外走去。
似乎她來,就是為了給老丈人寫封信。
或者…帶他認認丈母娘家家門?
可惜提前沒說,蘇禾沒有帶禮物……丈母娘生死未卜,這會兒帶禮物上門祭拜,似乎也說不過去。
再拜養龍木后,蘇禾隨在紀妃雪身后走出小島。
回頭看著再次陷入平凡的島嶼,一種怪異的感覺在心底升起。
面前好似有兩條路,一條可以登上面前尋常的小島,還有一條可以走進紀妃雪娘家。
眼前小島并不是幻象。若是外人來,就會落在這座沒有小屋沒有大樹的尋常小島上,甚至破壞、毀滅,也一樣會損毀島嶼。
真正的岳母家,在另一片空間。
就像當初的兌卦,隱藏在空間極深處。不是自己家人登不得島,這次蘇禾來,不知何時有一道印記落在身上,他是被標記過的親人。
“龜身。”紀妃雪聲音清冷。
見蘇禾又要抱過來,她轉身躲過,直直看著他。
好吧好吧,女人都不講道理……是在家門口不好意思親昵了么?
那走出半里路再說。
蘇禾身形一轉,現出龜身,紀妃雪輕輕一躍落在龜殼上。蘇禾載著她四足一劃,向前而去。
速度不快,好似凡龜。
蛤蟆騎著狐貍,遠遠的跟在后邊。總覺得這十幾天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對,還是不要接近的好。
游泳出三四十里,蘇禾才小心翼翼問道:“媳婦,你確定你有法子治傷?要不我帶你去找馬師皇?只要肯找一定能找到。”
這是來自龍龜的自信。
大不了發動四靈,分布諸天萬界各處,地毯式的搜索一遍。
就是這般一來人情欠大了——不過蘇禾欠下的人情多了去了,鳳冢、白虎遺跡…也不差這一次。
紀妃雪沒有說話,沉默許久,才一指點在蘇禾眉心,指間冰冷,一道意念順著青蔥玉指傳了過來。
這是她攢了十幾天的力量,才能傳出半闋功法。
紀妃雪眉宇間冰霜之意更甚,但仔細看那冰霜之下,卻隱著幾分羞紅。
她以冷意掩蓋自己內心的波動。
“鸞鳳和鳴術?”
蘇禾眨了眨眼,連游泳都忘記了。不自覺念出功法名字,整頭龜都驚呆了。
半闋功法,正是當初紀妃雪傳過他半闋用來配合真元的,如今功法合一才顯露出真正名字。
《鸞鳳和鳴術》!
果然是雙修功法!
蘇禾呼吸都粗了起來,他身形一轉換做人身,雙臂環繞紀妃雪腰肢,在她背后抱緊,將她固在懷里,怔怔看著仙子雙眸。
“你…”蘇禾怔了片刻,口是心非道:“不用逼自己,我定能……或許應該能找到馬師皇。”
紀妃雪本來微微扭頭看著別處,聞言轉過頭來,目光冰冷:“你不愿?”
蘇禾頓時跳腳:“別瞎說!”
他將紀妃雪徹底抱在懷里,緊緊抱著。
孫子才不愿意!有人身第一天就在幻想這個了……
“走吧!”許久,紀妃雪輕聲道。好似對將要發生的事情,并不在意似的。
但恐怕連她自己都沒聽出來,她的聲音分明不再清冷,甚至不自覺打著顫。
“好!回家!”蘇禾抱了抱她沒再說這話,拉著她手踏浪而行。踩著星光回到了紀妃雪落在云夢澤的隨身洞府中。
洞府并未損失的太嚴重,只是丹房器室損毀,寢室靜室卻完好無缺。
“媳婦……”蘇禾面上有幾分報赧。
“嗯?”紀妃雪轉頭看向他。
“那個……功法有小半理解不了……”
紀妃雪:“……”
這龜是怎么修到現在的境界的?戰力怎么超過境界的?全憑莽么?
鸞鳳和鳴術雖然是頂級功法,但所涉獵的知識其實沒有那么高深,尋常踏天五重都應該看懂的。
“去靜室,我給你講。”紀妃雪聲音清冷,卻如聲如蚊蟻。帶著他當先向靜室而去。
蘇禾隨身而入,隨手將靜室大門緊閉,不著痕跡的將一道結界留在門上,將蛤蟆和狐貍擋在了門外。
蛤蟆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掏出一根魚竿,團上魚食往云夢澤中一甩,釣起了魚。
狐貍悄悄往靜室湊去,還沒靠近便被蛤蟆魚竿一甩,魚線纏住脖子扯了回來。
“疼疼疼,蛙姐疼!”狐貍尖叫著,掙扎著,聲音卻像妖妃在笑,噗通一聲被蛤蟆甩進澤水中,掙開魚線,浮了出來。
蛤蟆狠狠瞪它一眼:“這會兒敢去,信不信你家主子一劍斬你!”
別覺著這一年半紀妃雪沒有斬它就是寵著它了。
紀妃雪原本就不想要魂獸的。
狐貍瞥了瞥嘴:“我就是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現在紀妃雪要死可是一尸兩命,它會跟著死掉的。
狐貍眼珠子一轉:“蛙姐姐,你家龜笨,學得慢。講功法不知要多久,要不咱倆去找馬師皇?”
魂獸與修士不同,自有自己的手段。
說不得能用更快的方式找到那位獸醫嘞。
蛤蟆驚詫的看著它:“你要敢在這個時候把馬師皇找來,你信不信我家龜仔連你帶馬師皇一并斬了,灰都揚了,絕無可能復活那種。”
狐貍頓時目瞪口呆。
與此同時,光翼族失語森林中,大地翻滾一頭黃牛從地下鉆了出來,口中還叼著幾根樹根。
她一出來便撲簌簌搖著頭,身子亂甩蹄子踐踏抖掉一頭泥土。
大地下一個榆木腦袋鉆出來,卻被黃牛一蹄一蹄踩在臉上,生生踩了回去。
覺得腳下不對,黃牛才愕然低頭看去。
就見自家主子一臉月牙印,正委屈的看著她。
黃牛:“……”
失語森林不但禁言,連聲音、感知都屏蔽了,依著他們的道行,自然心神一動,這些屏蔽盡數散去。
但是那樣一來采到的木頭品質大大降低,雕出的木偶,便是一件死物了。
她把口中木頭收起來,往旁邊挪去,同時破了失語森林的屏蔽,一陣陣鳥鳴聲傳入耳中,與鳥鳴同來的還有一聲劍鳴。
黃牛抬頭,就見一道劍光在失語森林外盤旋,到處游走卻不知目的所在,紀天宸地鼠一般鉆出大地,身下麻繩拖著一連串的樹根。
他這是將這片失語森林挖絕了。
鉆出大地,老丈人歪著頭看著頭頂飛劍,不知為何一看到這飛劍,心底就莫名歡喜,就像雕出活的木偶一般!
他抬手一把將飛劍抓了下來。
飛劍掙扎一下,卻沒有太劇烈。
現在的紀天宸與當年的俊俏書生截然不同。氣機、本源都有差別,就像磁鐵磁性不足,故而飛劍尋來卻未落下,但也確確實實就是紀天宸,他要強抓飛劍也不會太過反抗就是了。
紀天宸抓著飛劍左右看了幾圈,發現不是好木頭,便隨手扔在森林中的牛車上。
黃牛見怪不怪,微微嘆了口氣,走向牛車。
口中嘟囔著:“主子哎!這是主母當年給你做的飛劍啊!若不是當年好友踏入修行,給飛劍補充靈力,讓它返回。那就只能是丫頭回家把備用的送來了。”
黃牛向前,便感知到飛劍上蘇禾的氣息。
“原來是姑爺么?”丫頭帶姑爺回家了?去拜主母了?似乎想到了什么,黃牛眼睛一亮,一步向前已經化一位膀大腰圓的…大嬸!
圍裙上擦了擦手,在飛劍上一點,一封信掉落了出來。
信封只有三字父,安啟。
果然是丫頭發來的,大嬸回頭向紀天宸哼道:“小姐給你寫信了,這是第一次,你要過來看看嗎?”
紀天宸歪著頭,看看手中才挖出的樹根,又看看大嬸卻沒動彈。
那表情仿佛在說,信哪有樹根好玩?
大嬸摸出一枚水晶,一種往這男人眉心按去的沖動升起來,卻又忍了下去。
這家伙一直在拒絕女婿的孝順。對這冰心水晶反應很大,不肯嵌在身上。
大嬸想了想,收起水晶,取出信件向上看去。
她從普通老黃牛時就跟在紀天宸身邊,然后主母助她搶來化妖果——翠青欲滴那種!
點開靈智所修功法也是世間一等一的,不足五千歲卻已經是踏天七重中的佼佼者。
尋常妖類,至少需要數萬年才能達到她現在的高度。
對紀天宸一家,老黃牛不是簡簡單單的管家、耕牛,是真正的家人,主母當年對她也毫無保留。
黃牛展開信封,取出信件。
信上只有寥寥幾句:
啟信父安,霜序時節,女兒嫁人,不知父所在,寄信跪稟,愿父和遂,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黃牛看著信件,話不多但字里行間有氣息顯露,那丫頭寫信時,分明有一大堆話想說,但性子使然,落在紙上卻只有寥寥數字。
尤其面對一個并不熟悉,從未照顧過她的父親,可能更多的話都說不出來吧!
能寫這些字,已經難能可貴。
她看著信上的“嫁人”二字若有所思,不是定下道侶,而是如凡人一般的嫁娶,就像主人和主母當年一般。
“喂!老家伙,你閨女嫁人了,要不要回去見見?”
紀天宸歪著頭,看著她手上的信,眼中竟有不同一般的神色。
恢復一絲靈智了?
黃牛一喜,主人很少與人斗法,斗一次靈智便徹底失去一次,好似傻子一般,一甲子才能恢復。
這會兒的紀天宸真的就是傻子。
但這眼神…終究是閨女喚醒了一絲靈智?想看信?
黃牛大喜,將信件遞上。
紀天宸一把搶過來,前后左右顛倒著看了一遍,哈哈傻笑起來,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信上刷刷糊了兩筆。
黃牛大驚,沖過來就要搶信,卻見紀天宸哈哈笑著,閃身躲過,抓起飛劍便將信紙塞了進去,隨手一丟,飛劍破空而去。
黃牛更驚,抬手向飛劍抓去,卻被紀天宸抱住大腿,在地上撒潑打滾。
便這短短時間,傳書飛劍已經不見了蹤影。
黃牛頓時一臉無奈,看著滿身泥巴的主人,心中只覺苦澀。
便是此賊,主人以主母為戰場,與他斗了三千年,便是因為此賊,主人神智盡失!
她追查了千年了,卻不知此賊何在!但凡能找到,便是舍了性命不要,也要與此賊同歸于盡!
黃牛看著地上紀天宸,心中苦楚更甚,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砸穿大地,化作地下湖,剛失去樹根用不了多久就要枯死的樹木,一瞬間又活了過來,甚至更加青翠,生命力頑強。
紀天宸歪著頭看著她,從地上拔起一把草遞了過來。
“呶,牛不哭,吃草!”
黃牛整個人都坍塌了,身子一軟重新化作老黃牛,閉著眼拱了拱主人,主動將鞅具套在身上,一聲牛哞,悠遠綿長。
卻不知小姐收到信會有怎樣的失落?
嫁人了,告知父親,父親黃泥巴回了兩筆……
星落日升,天光亮起又暗下,時間一天天過去。
便是云夢澤地處南方,也有了幾許涼意。秋日風高,吹蕩了澤水,也吹蕩了人心。
云夢澤上,蛤蟆和狐貍垂釣,不知怎的越釣越遠,遠到連洞府都看不見了。
洞府靜室之內,蘇禾龜身趴在地上,靈蛇繞著龜殼緩緩游弋,四目盡皆閉著。
紀妃雪講完功法已經許久,蘇禾在融會貫通。
足足數日才睜開雙眼,鸞鳳和鳴術其實不單單是雙修功法。雙修功法乃陰陽大道,與他玄武真身極其相配,若能修成戰力還會再上一層。
不過此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媳婦重傷,作為相公他義不容辭,絕不可讓伊人再受病痛折磨……已經耽擱了太久。
蘇禾向前一步化作人身,一身黑衣颯爽,背后羽翅更舔幾分妖異。
知道要發生什么。
紀妃雪呼吸忽然就急促起來。
剛要說話,那人卻一個閃爍已經貼在身前,抱著她一吻而下。
紀妃雪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卑鄙!
為了偷襲給她個出其不意,竟連神機都用出來了!
趁著她道行不存,不能反抗的時候。
唇齒叩開,這一吻不知多久,紀妃雪只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又被他抱著向后倒去,身后一張清水凝聚的水床不知何時悄然出現。(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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