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一五七五章 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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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一身黑袍,戴著猙獰恐怖的面具,居高臨下看著艱難攀爬的可敦,就宛若幽靈。
將近二十階,卻聽得一聲輕呼,可敦踩踏到石階邊緣,腳下一滑溜,整個人就已經向后仰倒,后面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距離最近的賀骨汗卻似乎呆住,并沒有沖上前去扶住可敦。
也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卻從后面的人群之中,一道身影如同閃電般搶出,眾人只看到那人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都沒能反應過來,那身影已經沖到可敦身后,一只手在可敦的肩頭輕輕一頂,擺正了可敦的身體,隨即雙臂橫起,如同靠椅般抵在可敦身后,穩住了可敦的嬌軀。
等眾人回過神來,見到那人如同石像般抵住了可敦,都是長出一口氣。
如果不是此人沖上前,可敦必然會從石階上滾落,除了賀骨汗距離可敦較近,后面其他人都與可敦有七八級的距離,無法救援,可敦也必然會受傷。
但很快所有人都想到,出手之人的速度簡直是匪夷所思,那完全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反應和速度。
“你是何人?”賀骨汗厲聲喝問。
那人卻并無回頭,穩住可敦的身體,這才走到可敦身前,蹲下身子,平靜道:“我背你上去!”
可敦身體一震,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那人。
草原民風開化,自然不似大唐那般謹守禮數,很多時候都是不拘小節,男人背著女人在草原上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沒有人會在意。
只是此前并無人被背負著登上先靈臺,可規矩中也沒有禁止。
“他是誰?”賀骨汗見那人當自己不存在,根本不理會自己,更是惱怒,喝道:“為何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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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敦斜睨了賀骨汗一眼,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她知道祭祀儀式非比尋常,確實不能耽擱,自己無力登臺,眼下也只能被人背上先靈臺。
她不在猶豫,俯身在那人背上,那人背起可敦,腳步穩健,一步步向先靈臺上走去。
賀骨汗臉色震怒,但此時此刻,身在祭祀臺,也只能跟在身后,其他人也如長蛇般尾隨登臺。
先靈臺空闊無比,祭壇就設在正中央,周圍一圈站著十多名巫師扈從,全身黑袍裹身,香案早已經擺好,祭祀的牲畜被牽著,等到命運的終結。
可敦被背上先靈臺,那人小心翼翼放下可敦,可敦先不看別人,等那人轉過身來,見他面龐都被遮掩,只露出一雙星辰般的眼睛,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酥胸起伏,一瞬間竟然眼圈泛紅。
那雙眼睛她當然很熟悉,只是她萬沒有想到,在這至關緊要的時刻,這個人竟然從天而降,出現在自己身邊。
眼前之人,當然是秦逍。
秦逍天神下凡,可敦驚喜交加,此時恨不得立時投到他懷中。
但這種場合下,卻只能極力克制。
秦逍眼眸之中滿是愛憐之色,但看向可敦身后,就變得犀利起來。
他看到了賀骨汗。
此刻數十名部族的大小頭領都已經跟著賀骨汗登上了先靈臺,按照身份高低,很自覺地排列成幾排。
大巫已經走到祭壇邊,她是賀骨部的薩滿巫師,地位不低,與攣鞮可敦是出自同族。
攣鞮部族是賀骨部的薩滿氏族,歷代的薩滿巫師都是從攣鞮部族走出來。
“阿母,他是誰?”賀骨汗抬手指向秦逍,再次問道。
攣鞮可敦淡淡道:“祭祀儀式即將開始,你要耽擱祭祀?”
“阿母錯了。”賀骨汗立刻道:“今日參加祭祀儀式的都是部族的長老頭領,最少也是部族的貴族。這人來歷不明,如果在祭祀儀式上有不潔之人出現,只會惹怒天神。”
攣鞮可敦凝視著賀骨汗,幽幽嘆了口氣,問道:“大汗今日為何一改常態?”
“一改常態?”賀骨汗挺直腰板,道:“阿母是說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恭順?阿母似乎一直忘記一件事情,賀骨部的大汗是我。”
攣鞮可敦嘆道:“我沒有忘記。”
“沒忘記更好。”賀骨汗道:“今日所有的頭領都在這里,我有一件事情想詢問阿母。”
“何事?”
“父汗是被誰害死的?”賀骨汗冷視攣鞮可敦。
攣鞮可敦花容立時凝霜,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這場災禍,是因為什么發生?”賀骨汗道:“你是可敦,高貴無比,如果沒有觸怒天神,天神為什么要懲罰你?你做了什么讓天神震怒的事情?”
攣鞮可敦淡淡道:“部族之中有流言,說我害死了先汗,觸怒了天神。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煽動,又怎會有這樣的流言?我問你,是誰在背后煽動?”
“唐國有句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賀骨汗道:“這不需要人煽動,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攣鞮可敦雖然身體虛弱,卻還是竭力讓自己站的筆直,仰起脖子,冷笑道:“所以今日祭祀,你不是真的想要祭祀天神,是要對我興師問罪?”掃過賀骨汗身后眾頭領,淡淡道:“你還沒有這個膽量,更沒有這個智謀,背后是誰為你出謀劃策?”
這句話對賀骨汗的刺激更是不小,怒道:“你......你從來就沒看得起我,你.....你一直將我當成傀儡!”
賀骨汗言辭如此直白,不少人都是皺起眉頭,更有人幸災樂禍。
“賀婁泰.......!”攣鞮可敦目光掃動,在人群中卻沒有見到賀婁泰,蹙眉道:“賀婁泰在哪里?”
賀婁泰是賀骨部第一猛將,賀婁氏族也一直是賀骨部的大部族,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賀婁泰一直都是可敦的忠實擁戴者。
雖然在場眾人都是將自己裹得嚴實,卻顯出面龐。
攣鞮可敦可以看到每一個人的面孔,更何況她對賀婁泰熟悉無比,只掃一眼,便知道賀婁泰是否在其中。
賀婁泰是賀婁氏族的族長,按理來說,今日祭祀,那肯定是要到場。
攣鞮可敦此刻見到賀婁泰并無出現,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如果要對付自己,肯定是先將賀婁泰制服。
賀骨汗看向眾人,抬手指向一人道:“土門牙,你說,父汗是否是被人害死?”
那人身體一震,勉強笑道:“大汗,先汗.....先汗歸天,那.....嘿嘿,都說是重病,不過......其實也說不好.......!”
“啰里啰嗦。”賀骨汗惱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土門牙,原來你也在其中。”攣鞮可敦顯然是極為惱怒,酥胸起伏,但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竟然會讓你對我做出如此事情?”
“可敦,那個......我沒有背叛您,只是.......!”土門牙吞吞吐吐,一時間不敢與攣鞮可敦的目光對視。
卻見人群中上前一人,大聲道:“可敦,他們不敢說,我來說。先汗歸天之后,你一直把持權力,賀骨部大小事情都是你說了算。我們以為你是女中英雄,所以一直都是聽從你派遣。可是你掌權五年,死了那么多人,羅支山始終沒有被收回來,你如何對得起賀骨諸部?還有,大汗是賀骨部的汗王,你卻一直不讓大汗處理事務,將大汗視為傀儡,你是不是想一直將大權握在手中?”
“罕井赫,說得好。”賀骨汗差點歡呼起來,興奮異常。
那罕井赫顯然也是個粗野漢子,聽得賀骨汗喝彩,更是來勁,指著可敦道:“先汗身體強壯,是我賀骨的大英雄,怎會突然患病歸天?可敦,你日夜侍奉在大汗身邊,大汗歸天的時候,也是你在他旁邊,他到底是如何歸天,我們都很懷疑。如果你沒有作惡,為什么天神會懲罰你?”
此言一出,人群中竟然有五六人紛紛附和。
“所以你們都覺得是我害死了先汗?”可敦笑道:“既然如此,為何當年不說出來,要等到今天?是否覺得我感染了疾病,即將死去,這才發難?”看向賀骨汗,問道:“你可知道這些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賀骨汗道:“他們當然是為了先汗被害的真相。”
“先汗歸天多年,他們從沒有站出來指責過我。”可敦嘆道:“我很快就會死去,等我死去之后,部族的大權自然就由你來執掌。你本來可以順利接過大權,只需要再等上最多半個月,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掀起風波?”
賀骨汗道:“我必須要在你死去之前,查清楚先汗被害的真相。”
“你錯了。”可敦身后那人嘆道:“賀骨汗,你只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五年前,你不到十歲,如果將權柄交到你手里,你覺得自己可以坐穩汗位?可敦用心良苦,幫你保住汗位,而且還帶著部族挺過最艱難的時候,卻想不到你恩將仇報。這些年可敦當權,部族的人都對可敦唯命是從,你覺得這些人真的將你放在眼里?”
說話的人,自然是秦逍。
只是他遮掩了面龐,只顯出眼睛,可敦將他烙印在心,能夠一眼認出,而包括賀骨汗在內的其他人自然認不出來,甚至連秦逍的聲音也聽不出來,根本想不到秦逍會來到賀骨。
“你扯下頭罩,我要看清你是誰。”賀骨汗怒不可遏。
秦逍淡淡一笑,道:“這些人對你沒有恩義,如果可敦歸天,你坐上汗位,他們擔心當初對你的輕慢會引起你的報復。所以他們在背后煽動,看似是要擁戴你登上汗位,但實際上是想向你獻殷勤,等你登上汗位之后,獲取更大的利益。只是你的汗位既定,他們即使不擁護,你很快也會坐上汗位。”嘆了口氣,道:“這樣愚蠢的徒弟,實在讓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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