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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當整片星空為我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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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

  余杭城內,武廟高空,當恢復上一世容貌的季平安,慢悠悠說出這句話。

  風聲戛然而止,世界仿佛都在此刻靜止了。

  然而周圍所有在場之人心中,卻掀起了更為恐怖的驚濤駭浪。

  夜紅翎不會想到,在這座江南樞紐的城池即將陷落,自己即將被踏成肉泥的時候,那傳說中的大周國師,會竟踏雪而來。

  荒誕!

  荒謬!

  難以置信!

  “不可能!!”

  而相比于夜紅翎與在場數千名百姓,最為震驚的還是擺下錘擊架勢的魔猿妖王。

  此刻,這位方才還不可一世,肆意破壞,自始至終從容霸道的觀天境妖族統帥。

  已然不復鎮定,它龐大的軀體上,毛發應激般根根立起,身軀下意識地收縮,擺成了防御的姿態。

  銀色的眸子死死盯著不遠處那道與它相比,極為“渺小”的人族。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大周國師!

  他不是早已死了么?!

  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魔猿的第一個念頭是質疑,認為對方是假冒的。

  然而作為妖族長老團席位之一,猿妖一族族長,它曾經親眼見過大周國師的姿容與神態。

  此刻,眼前之人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乃至音容與眼神中看似帶著笑意,實則冷漠至極的神采,都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有人可以模仿到這個地步嗎?在它這個觀天巔峰的大妖面前,都毫無破綻?

  可若不是假扮,難道是假死?

  可十年前整個大周舉國同悲,這些年來,各大勢力想方設法試探,早已一次次證實了,那個鎮壓了一個時代的強者,的確已經魂歸星海。

  “不可能…”魔猿吼叫著,心亂如麻。

  巨大的頭顱輕輕搖動,近乎要說服自己般道:

  “大周國師十年前就死透了,你不可能還活著,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完美瞞過九州所有強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恐懼隨著訴說而消退,仿佛找回了自信:

  “你不可能是真的,就算伱也重生了,也不可能這么短時間找回力量,絕無可能!”

  季平安眼神憐憫地俯瞰著這頭猿猴,他的神態古井無波,只是站著,沒有任何動作。

  然而這舉動卻仿佛成了某種“證據”,魔猿笑了起來,盯著他:

  “我說對了是不是?你不敢出手,還是沒有能力出手?擔心一旦動手就會露餡?想要用這副皮囊嚇走我們?未免太過可笑。”

  假的?

  聽到它的咆哮,下方,無數處于震驚中的百姓心中升起的喜悅驀然被潑了一盆冷水。

  是了!

  大周國師早已死透,這個突然出現的強者,又怎么會是真的?

  是誰在偽裝?

  可這有什么意義?

  已經打到了這個地步,妖族不可能只因為一個模樣酷似的大周國師的人就撤退,而一旦對方穩住心神,進行試探,一切的偽裝,都會被瞬間破除。

  夜紅翎臉色頓時變了,重新變得憂慮起來。

  然而季平安卻只是饒有興趣看著它,神態依舊那般淡然,他的嘴角甚至笑了下,用一種復雜的語氣說道:

  “你認為我是假的?那你為何不敢上前?”

  為何不敢?!

  這句話輕飄飄,沒有力量,然而落在魔猿耳中,卻如重錘。

  是的,雖然心中這般認為,嘴上言之鑿鑿,但對大周國師的恐懼,早已深深嵌在過去這幾百年間成長起來的一代強者記憶里。

  它不敢!

  就算只有一副皮囊,就算感應不到任何威脅,還是本能的不敢,本能的畏懼!

  它本來并未注意到這點,直到被季平安戳破,那股恐懼便燃燒起來,成為了憤怒,魔猿妖王直起身軀,試圖從身高上找回威壓:

  “你在挑釁本王?”

  季平安仍舊只是笑著,或者說,在戲謔地觀賞著一出猴戲。

  “你以為我不敢?!”魔猿被激怒了,憤怒如火山般噴發,這一刻,憤怒終于沖垮了恐懼。

  在人們的驚呼聲里,這頭本就高大的大妖,身軀竟再度膨脹!

  它的雙腿繃緊虬龍般的青筋,毛發瘋長,鋒銳如矛,它本就受創的盔甲被撐裂開,六只手臂張開,身后無數雪妖畏懼地匍匐,瑟瑟發抖。

  無比恐怖的氣息彌漫,令整座城池的所有生靈都有所感應。

  恐怖,這便是一頭觀天巔峰的大妖,全力展開氣息,而釋放出的威壓。

  然而季平安卻仿佛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甚至于,他根本沒有去看前方膨脹如摩天大樓般的巨猿。

  他只是微微仰起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視線穿過了厚厚的云層,再穿過了天穹,投向了無盡的彼方。

  他想起很久前,神皇快老死的時候,最后一次召他入宮,二人望著夜空平靜地商討著神皇死去后的安排。

  當時,早已年邁衰老的神皇擔憂地問了一句:

  “我死之后,周邊那些勢力未必會安穩,若是來犯,你有把握鎮得住嗎?”

  國師沒有猶豫:“當然。”

  當時已經老糊涂,氣若游絲的神皇還是擔憂,問出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我知道你比當初更強大了,但星官是不是太依賴星辰?太依賴夜晚?萬一敵人白天來打你呢?”

  季平安記得自己當時靜靜看著老糊涂的朋友半天,才說出了那句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無法理解的話:

  “無論晝夜,星辰永遠都在。”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

  “只要我想,星空隨時可以為我閃爍。”

  陰陽學宮。

  觀星臺上,整個學宮內的星官都已撤離,前往最近的武廟,只有謝文生一個人還留在這里。

  他靜靜站在白雪皚皚的高樓上,懷中抱著一壇酒。

  逍遙派向來是避世的,也逍遙派的法訣,也可以幫助他完美避開一切的亂世,與敵人的關注。

  然而此刻,默默喝酒的謝文生抬起頭來,坐在城中最高的樓閣上,望向厚厚的云層。

  發現無數灰云于此刻裂開,露出漆黑而猙獰的縫隙。

  “星空。”

  城中某座建筑內,神皇扶著窗欞,將身體探出去,神色興奮地望著頭頂裂開的,漸漸消散的云層,說道。

  “啥?”二青從書箱里探出小腦瓜,瑟瑟發抖:

  “我為什么,覺得有些害怕?”

  神皇卻沒有搭理它,只是望著天空,忽然想起了當初國師在西林壁上題下的那句句式怪異的話。

  “娘,你看,云層散了!”

  裴秋葦被幾名護衛保護在庇護所入口處,激動地抬起手,指著天空喊道。

  李湘君也將視線,從頭頂的父親身上挪開,整個人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一刻,她清楚看到了漫天云層潰散,而云層后,竟然是漆黑的夜,與無數燦爛的星辰。

  已經入夜了嗎?不該還是在白天嗎?這一刻,所有人心頭都升起同樣一個疑惑。

  可下一秒,有人突兀驚呼出聲,李湘君也猛地捂住了嘴巴。

  這一刻,以余杭為中心,大半個瀾州范圍,白晝瞬間入夜,無數人仰頭,而后。

  目睹整片星空,忽然閃爍。

  北城武廟。

  魔猿氣焰濤濤,正要朝大周國師逼近。

  然而下一秒,它驚駭地發現,自己被定住了,任憑他如何掙扎,都無法再動彈半分,就仿佛,凍結在時光里。

  “不…不…”魔猿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眼底浮現出真切的恐懼。

  身為觀天巔峰的大妖,在這一刻,它無比清楚地感應到了,神藏境界的力量。

  季平安收回視線,嘴角笑容斂去,眼神中只有冷漠。

  他輕輕抬起一根手指,朝虛空中一按:

  “寂。”

  下一秒,毫無征兆的,魔猿妖將的頭顱忽然炸開,那堅硬無比,夜紅翎全力也無法破防的軀體。

  竟在這一刻,如風中的沙塔,無聲崩碎,垮塌,化為了無數星光,朝天空飄去。觀天巔峰境界大妖,竟就這般無聲無息死去。

  魂歸星海。

  東城。

  凌空而立,魁梧壯碩的白鹿妖王在目睹星空閃爍的剎那,心中升起極大的恐懼。

  沒有任何遲疑,它瞬間恢復為一頭巨大的雄壯白鹿,踏空朝城外奔去。

  “哪里走!”裴武舉猛地反應過來,雖還不確定發生了什么,但這名新晉觀天武夫還是瘋狂朝鹿王撲去。

  稍稍拖住了鹿王一息。

  一息便也足夠。

  下一秒,這頭觀天大妖同樣渾身一僵,仿佛被漫天旋轉的星辰鎖定。

  “咔…”無聲無息。堅硬無比的鹿角瞬間崩碎,身軀也潰散為星光,魂歸星海,只剩下裴武舉驚駭地攥著那半截鹿角,愣在原地。

  西城。

  “啊——”當星空甫一裂開的瞬間,對神魂一道最為擅長的天狐長老便已經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大恐怖。

  沒有任何猶豫,這一刻,六尾狐貍果斷從口中吐出一張金色獸皮。

  獸皮燃燒起來,化為了一扇古老的光門。

  齊念一指點出,一柄柄長劍轟擊而去,那光門卻竟紋絲不動,直到天狐大半個身子鉆了進去。

  天空中星辰終于閃爍扭轉,無形物質的力量降臨。

  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傳送門,竟吱呀一聲,被生生碾碎,狐妖的數條尾巴,也就此被空間力量切割,留在原地。

  斷尾求生,元氣大傷!

  地面上,雪姬怔然,眼睛驟然明亮,隱隱猜到了什么。

  布衣神像則捂著流血的眼睛,同樣呆立不動。

  變化太快,只是呼吸間的功夫,三頭妖王,便兩死一重傷。

  而距離季平安最遠的南城武廟。

  那些妖將更是毫無抵抗力,被星光切割為一團團血霧,四圣教主心中升起極大的恐懼。

  沒有任何猶豫,他整個人化作一只烏鴉,瘋狂地,朝著城外逃竄,漆黑的羽毛被星光焚燃,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黃塵、洛淮竹等星官怔然看著這一幕,卻沒有半點恐懼感,只覺無比親切。

  甚至于,他們身上的傷勢,都在星光沐浴下開始飛快修復。

  那是神藏境星官的力量。

  北城。

  鴉雀無聲,夜紅翎呆怔在原地,她眼睜睜目睹魔猿妖王的死去,心靈受到極大的沖擊。

  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憑借本能,朝半空中的大周國師看去。

  繼而,便見其緩緩收回手指,大袖輕輕一拂。

  呼!剎那間,風拂余杭,無數星光墜落。

  繼而,城中各個角落藏匿著的人們,驚愕地望見,狂風卷過大街小巷,而數十萬只雪妖,頃刻間暴斃而亡。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雨后,萬物生。

  神都。

  皇宮內,元慶帝正焦急地在書房中踱步。

  在戰爭爆發前,道門便嘗試通過法陣與神都溝通,雖然因為天地紊亂,傳回的信息破碎不堪,難以解讀。

  但這不耽誤,朝廷意識到余杭可能出事了。

  “陛下莫要憂心,余杭有監正坐鎮,瀾州還有齊御主照拂,定然不會出大亂子。”老太監嘗試安慰。

  元慶帝卻安不下心,冷哼道:

  “坐鎮有什么用?三黃縣的蠱蟲不也爆發了?欽天監…呵。”

  說著,他又暴怒,想起什么:“一群酒囊飯袋,成事不足!”

  老太監不敢吭聲。

  不久前,關于北陵縣軍府去擒拿陳玄武,卻被欽天監反殺的奏折,已經通過密報送進了御書房的案頭。

  元慶帝閱后面色陰沉似水,對欽天監已然從忌憚不喜,轉為了厭煩與痛恨。

  就在這時候,忽然間,房檐下鈴鐺瘋狂震動。

  元慶帝臉色一變,幾步奔出,只看到太廟方向氣息震動,他面色一變,當即下令:

  “擺駕!”

  大西洲。

  分隔人妖兩族的界山之上,辛瑤光身披羽衣,手捧拂塵,絕美的臉龐上一片凝重。

  身后,更有大群道門強者跟隨。

  就在他們被假消息引誘到大西洲,與妖族強者斗法途中,辛瑤光終于察覺到異常,而后妖族強者悉數退潮。

  只是,因為距離太遠,饒是以辛瑤光的修為,也無法窺見千萬里之遙的變故。

  “速速返回!”女掌教冷聲道。

  一眾強者沿著界山回返。

  “掌教您看!”忽然,長老陳道陵臉色一變,猛然駐足,扭頭望向江南方向。

  同為頂級觀天境界,他隱隱感應到天地動蕩。

  而能隔著這般遙遠的距離,攪動天象,令大西洲都有所感應的,只有神藏境強者才能做到。

  “難道是齊紅棉?不對!”

  辛瑤光駐足,心頭先是升起疑惑,繼而眸子透出玄奧陣紋,腳下周天八卦圖徐徐旋轉,以天眼眺望大州。

  繼而面色狂變,失聲道:“怎么可能!”

  這一刻,辛瑤光借助天眼,窺見了那籠罩大半個瀾州的星空,那是她生平只在一個人身上曾感受過的力量。

  “國師…?!”

  大西洲深處。

  一座莊園內,一個穿著紫色長裙,頭戴墨色木簪的女子從屋中走出,引得外頭一名名“護衛”鎖定。

  然而女子卻渾然不顧,只是皺起眉頭,望著遠處一座潔白的“雪山”上,一扇空間門浮現,重傷的天狐族長老墜落。

  她瞇起眼睛,望見雪山上的宮殿上,有兩道氣息恐怖的身影走出,眺望界山另外一方。

  似乎窺探著極為遙遠的畫面。

  而后,那古井無波的當代妖族國主,氣息應激升起,引起了整個大西洲無數妖族的注意。

  宛州。

  齊紅棉坐在南唐某座城池內,一座客棧內,臉色難看地聽著黑長史的匯報。

  突然間,她膝上趴伏的小紅鳥驟然睜開眼睛,化作火光升騰,連帶著齊紅棉一起消失,出現在高空。

  身披霞帔,頭戴小鳳冠,端莊威嚴的齊紅棉死死盯著瀾州方向,清晰地看到夜幕籠罩,群星搖動。

  “怎么可能?!”

  齊紅棉失態,她怎么會感應不出,那獨屬于大周國師的力量?

  “御主…”黑長史等人奔出,張了張嘴,就看到齊紅棉已化作一縷火線,消失在天際。

  ps:這本書第一章,冒著風格相沖的風險,引用了康德的那句話。

飛翔鳥中文    國師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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