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不修行 第二百九十一章 季平安溫酒斬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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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律律!”
破廟外,霧氣中,三匹馬幾乎并肩而來,宛若尖刀,將逐步厚重的霧氣犁出清晰的軌跡。
季平安微微挑眉,發現除了書生外,還有一男一女,年紀都不大。
男子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挎著一柄尖刀,女子也是武人打扮,容貌姣好,束腰纖細,背負一柄長劍,頭發高高束起。
這會撞入廟內,方甫勒緊韁繩,紛紛下馬。
那書生先是心有余悸地扭頭看了眼身后,這才注意到,廟中已經有了人。
“諸位也是趕路的?小可與同伴初到此地,正要往北陵縣城去,不想遭遇此詭異大霧,瞧見這廟宇便來避一避。”
背著書箱的讀書人拱了拱手,文縐縐地解釋。
身后女子好奇地看向三人,身旁的黑色勁裝男子則眼神警惕,手垂在刀側。
雖說大周大體還算安定,但行走在外,總歸是要警惕些。
尤其眼前這三人的組合也著實略顯古怪:
一個年輕道士,一個背著書箱卻一副武夫打扮的耍酷青年,還有一個蹲在地上,撅著屁股劃拉木柴的書童。
多少有些奇怪。
季平安微笑頷首,做了個道士的稽首禮:
“我等也是前腳剛到,諸位請便。”
見他神態從容,書生幾人也松了口氣,女子拱了拱手,道了聲謝。
那黑色勁裝男子又看了眼外頭,沉聲道:
“這鬼地方怎的忽地起霧,險些驚了馬匹。”
“噓,莫要說‘鬼’字!”忽然,撅著屁股劃拉木柴的青衣書童臉色慌張地起身,抱著一堆樹枝,顯的對‘鬼’字頗為忌憚。
那書生疑惑道:“怎么了?”
青衣書童搖頭,一邊手腳麻利地走到一邊開始生火,一邊小聲說:
“各位是外地人,有所不知,這山中霧瘴乃是我們北陵當地的一種怪現象,老人都說,乃是邪祟自陰間外出,便會白日起霧,來的快,去的也突兀,這霧中有‘霧妖’或稱‘霧鬼’的東西行走,若是不慎遇見,便要及時生火驅趕,否則容易糟了鬼祟!”
說著,他摸出火折子,“啪”地點燃火堆。
伴隨一圈火光擴散,照亮了周圍區域,青衣書童的緊張才得以舒緩。
季平安與神皇面面相覷,都有些意外。
沒想到,方才還在說鬼祟,這就來了。
不過這書童多少有點不信任他倆了,一般的鬼祟神魂,別說攻擊,只要遠遠感應到,都會避讓修士。
但這鄉間小書童心中,顯然這兩個接觸不久的“仙師”分量還不夠,起碼季平安展現出的“法力”還抵不過對“霧鬼”的恐懼。
“嗤。”聞言,那黑色勁裝男子笑了,拍了拍刀鞘,不屑道:
“什么霧妖霧鬼,莫要說這些話唬人。”
女子也神色如常,笑道:
“我師兄妹二人習武多年,匪徒歹人也曾手刃過,倒是沒見過什么鬼怪。”
唯獨那名讀書人有點慫慫的,聞言縮了縮脖子,嘴硬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
但還是誠實地走到木柴邊,也抱了一點,試探道:
“不過這廟中昏黑,倒也的確需要照明。”
說著,便也在廟的另外一側,點了一堆火。
與季平安三人的火堆拉開了一段距離。
看的年輕男女搖頭失笑,倒也沒有阻攔,走過去幫忙,更干脆席地而坐,拿出干糧和水囊休息說話。
另外一邊。
季平安三人也干脆圍著火堆坐了下來,問了下關于霧鬼的情況。
青衣書童解釋,說往年很罕見,但今年多了些,不過他這也是人生里第二次遭遇。
第一次是在更小的時候,跟著父母行走時撞見的。
那一場大霧籠罩了他們的村子,一家人守著火盆茍到霧氣散了,結果出門后發現一切留在屋外的家禽,家畜都精神失常,還有一些村民也詭異地消失了。
村中的老人說,是那些人失去了火焰的庇護,被鬼叼走了。
書童講述的時候,整個人瑟瑟發抖,童年陰影了屬于是。
“慌什么?有本……大爺護著你呢,仙佛來了也一劍斬了去。”神皇看書童慫包的樣子,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不過配合傀儡面無表情的樣子,書童反而差點給嚇哭了。
季平安神態自若,變戲法般拿出一只碗,將水囊里的冷酒倒進去,然后放在火上烤。
安靜的廟宇中,只能聽到另外一邊,那三人的交談議論聲,似在商討接下來的安排。
從交談中得知,三人只算同路,黑色勁裝男子叫做“馮午”,女子名為“阮秀”,是某個江湖小派的師兄妹,這次是外出游歷。
慫慫的讀書人名叫“趙登科”,此行目的有二,一個是去中州,一個是替他人送信。
三人壓低聲音討論著,又聊起了季平安幾人,猜測著身份和目的。
只是他們自以為聲音極低,離的又遠,全然不知交談早被季平安聽在耳中。
只是季平安太過年輕,看著沒什么高人氣質,又因國教為道的的緣故,道人裝束也很尋常,大部分都是“文”道士,即:
不懂什么法術的信徒。
所以,聊了幾句便也沒再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火焰靜謐。
廟外的霧氣愈發厚重了。
起初還只是模糊,到后來,就成了一片翻滾的濃白,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遮蔽了。
青衣書童愈發恐懼,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柴,嘴巴里念著“天尊”、“佛祖”……
季平安與神皇則神態自若。
忽然,拴在門口的幾匹馬不安地跺起了蹄子,發出驚慌的嘶聲,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師兄,有點不對勁。”
名叫阮秀的女子皺起眉頭,“馬匹比人對危險的預感強,許是霧氣中有東西在靠近。”
抱著書箱的趙登科顫抖了下,壓低聲音:
“有東西?莫非真的是那什么鬼?”
黑色勁裝的馮午瞥了他一眼,略顯鄙夷,打趣道:
“趙兄你倒是與那個書童是絕配。”
“師兄!”阮秀提醒了下他,說道:
“只怕是山中的野狼什么的借霧氣行走,才有了鬼的說法。”
馮午站起身,拔刀出鞘,道:“我出去看看,師妹你看著讀書的。”
“師兄小心些。”
“無妨。”
馮午頗為自信,以他的武功,便是遭遇野獸,也可全身而退。
這會拎著尖刀悍然踏出廟門,身影眨眼功夫,被濃霧吞沒。
卻再沒有預想中的聲音,阮秀等了一陣,霧氣里終于再折返回一道人影。
正是悍刀出行的馮午。
“師兄,你可回來了,可有發現?”阮秀長長吐出一口氣,露出笑容,起身迎了過去。
然而躲在火堆邊的趙登科卻抻長脖子,使勁盯著去而復返的馮午看。
馮午一步步走來,凌亂的頭發垂下,遮住半個臉龐:
“什么都沒有,霧氣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我擔心走遠了迷路,就回來了。”
阮秀點頭道:“理應如此。”
然而就在這時候,趙登科突地大叫:“小心!”
下一秒,馮午突兀抬起頭,凌亂黑發朝兩側分開,顯出一張略顯猙獰的臉龐。
雙眼卻蒙著一層白色,看不到瞳孔。
“鏘!”
他一刀抽出,悍然朝阮秀砍去!
阮秀本來就敏銳察覺到哪里不對勁,暗中警惕,又聽到提醒,緊致大長腿瞬間緊繃,腰身一扭,一個翻滾躲過。
馮午一刀斬在地上,掀起一股湍流般的刀氣,顯然雖不算修士,但一身功夫也登堂入室。
“啪!”
刀氣徑直延伸,那一團火堆瞬間四分五裂,化為一團團火星朝四面八方撞開。
“啊——”趙登科慫的躲在書箱后,瑟瑟發抖。
“快跑!”
阮秀嬌叱一聲,反手拔出長劍,刺向師兄,卻反手被馮午一刀劈中,整個人騰空而起,撞在了廟內木柱上,震得灰塵簌簌滑落。
趙登科啊呀大叫,抱著書箱繞著廟宇的墻壁跑,結果跑了幾步,又跌倒。
馮午扭頭,沒有瞳孔的眸子瞬間鎖定趙登科,邁步前沖,卻被橫向刺來的一劍打斷。
一時間,這對男女廝殺起來,只是馮午明顯武功更強,加上阮秀不敢真的傷到師兄,無法使出全力,很快戰斗傾斜。
伴隨一聲兵器碰撞聲,阮秀身子再度狠狠摔在地上,這時候,廟門外寒風卷入。
發出嗚嗚聲。
馬匹突然發出哀鳴,紛紛跪倒,瑟瑟發抖。
那一堆本來就四分五裂的篝火,被冷風瞬間撲滅,只剩下些許猩紅的炭火。
勉強映照周圍景物。
“啊——”趙登科再次大叫,瞪大眼睛盯著廟門外,只看到濃黑的霧氣中,忽然走出一道又一道人形黑影。
密密麻麻,仿佛有上百個,那些人影站在廟門前,死死盯著這邊,仿佛無數擇人而噬的惡鬼。
阮秀趴在地上,伸手竭力抓緊旁邊的劍柄,想要起身,卻只覺渾身發冷,如墜冰窟,仿佛失去了力氣。
只能絕望地撐著身體,望著前方的師兄提著刀,一步步靠近。
完了!
阮秀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死在這處荒僻無人的廟宇中。
她哀傷地閉上了眼睛,仰著頭,迎著馮五雙臂舉起,即將斬下的尖刀。
然而下一秒。
眼皮即將合攏時,隱約瞥見一縷火光倏然而至,瞬間砸在馮五的胸口,發出“蓬”的一聲炸響。
火星四濺。
方才威風凜凜,儼然如魔神一般的馮五雙目外凸,張大嘴巴,一股股白色的霧氣瘋狂地從他口中竄出,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竟頹然軟倒下去。
旋即。
腳邊那一團本來已經熄滅的篝火突兀閃爍了下,重新竄起一團一人高的火光。
強烈的光芒朝四面八方擴散,將不知何時,已經淹沒地表的霧氣撕碎,空氣中充斥著凄厲的慘叫聲。
仿佛什么東西被湮滅了。
阮秀只覺身上的陰寒瞬間退去,如冰雪消融,她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與感知,踉蹌著爬了起來。
被火光映襯的宛若暖玉的臉龐上浮現驚愕。
怎么回事?
發生了什么?
就在她渾然迷惘時,猛地仿佛福至心靈,想到了什么。
是了,為何方才那般大的動靜,而廟宇中另外那三個陌生人,卻好似全然消失了?
阮秀猛地轉身,旋即她不禁怔住。
只見在廟宇的另外一頭,一團篝火靜謐地燃燒著,火旁坐著三個人。
那名書童仍舊瑟縮地團成一團,攥著木柴一動不動。
背著書箱,腰配長劍的冷臉武夫盤膝打坐,仿佛壓根懶得看這邊一眼。
而那名之前主動打招呼,給她印象最深刻的年輕道士,此刻依舊坐在火旁,神色淡然出塵,沒有半點慌張與忐忑,專注盯著面前,眼孔中倒映著火光。
仿佛與此前沒有半點變化,這邊的動靜,也沒有影響那邊半分。
就像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時候,季平安見酒液終于溫好了,他抬手朝火焰一撈,手中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燒酒。
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喝了起來。
阮秀茫然地看著這一幕,扭頭,看向廟外。
只見一門之隔的濃霧中,那數百個鬼魅般的黑影簇擁著,想要沖入廟內,又似畏懼火光。
只能猙獰地將影子拉成扭曲怪異的形狀,恐怖而詭異。
更發出鬼哭神嚎般的吼聲。
“好……煩。”
季平安皺起眉頭,將半碗殘酒放下,指尖抖出一張黃褐色的符紙,在火焰上一晃,“啪”的一聲按在了地上。
剎那間,濃霧瘋狂翻滾起來,一個個黑影驚恐地潰散,崩散為一團團黑色的“液體”,沿著地面朝著那張燃燒著的符紙涌來。
眨眼功夫,符紙燃燒殆盡,那無數猙獰的“霧鬼”也悉數消失無蹤。
季平安端起半碗殘酒,抬手朝廟門口一揚。
噼里啪啦,宛若雨打芭蕉的一陣聲浪后,霧氣中隱約傳來尖銳慘叫,然后那聲音迅速遠去,消失無蹤。
旋即,那濃厚如同大幕般的霧氣,竟然也漸漸淡了開來。
霧散了。
阮秀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仿佛明白了什么,她轉身回,與哆哆嗦嗦走過來的趙登科對視一眼,忽地一齊朝季平安深深作揖:
“多謝先生。”
季平安卻只是盯著眼前的空碗,有些出神,隨口道:
“不必。”
就仿佛,他之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這時候,神皇也睜開了眼睛:“有古怪?”
季平安思考了下,搖頭道:“不確定,且不管它。”
寫之前覺得特別卡,寫完了發現準備好的章綱又只寫了三分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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