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演戲 錢先生的確姓錢,錢多不多不知道,但他自稱錢多多。年輕的時候在臺灣混黑道,手上大概有了人命,沒辦法,跑路來了東南亞。泰國緬甸柬埔寨幾個地方到處鉆,像個過山車。后來遇上了一個歌廳小姐,一來二去日久生情,結成了夫妻,買了兩棟屋子,生下兩個兒子。大凡人都追逐穩定安樂,拖家帶小的錢多多對那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逐漸沒了興趣,開始想轉行。誰知以前習慣了刺激跑路打打殺殺,現在做一些小本經營的買賣,整天和大爺大媽打交道,又免不了遇到些地痞混混來敲詐,這讓錢先生就手也癢癢心也癢癢的難受。
還是他那個夜場出身的老婆有些魄力,說不如做夜總會吧,自己罩著自己的場子,再加上道上的那些朋友捧捧場,肯定有得撈。錢多多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仰光大南區的一家原來大馬人開的卡拉OK頂了下來,稍事裝修,改個名字叫“富與豪”的夜總會,又網羅了一批老婆以前的同道姐妹和一些涉世未深的學生妹,正式開張。靠著以前老主顧和道上兄弟的捧場,幾年下來倒也賺得盆滿缽滿,人也白胖了不少。自此人稱“錢公公”,老婆被人叫做“錢婆婆”,連兩個兒子也被叫成“錢龜龜”,夜總會變成了“麗春院”。
不過直到今天,也沒人知道錢公公究竟犯了何事,手里又有哪些血債。此人一開口便是南腔北調的,既能講閩南語,又能說廣東白話,有時候也是標準的中國普通話,現在竟然學會了緬語,泰語也能湊合,不熟的人問起他在這里發的什么財,往往是顧左右而言他,可見此人不僅極具語言天賦,而且鬼馬之極,城府頗深。
牟子寬一開始只是盯上了錢公公的小金庫,但是一直沒有機會下手。他認識個做裝修的爛仔,因為在金邊的魚檔上班時打群架,正趕上對頭背后有人,給判了三年牢飯,坐牢期滿出來,當地也混不下去了,只好跑到仰光討生活。牟子寬照顧過他幾次,慢慢就成了小弟。有一次一起喝早茶的時候,聊起錢公公,突然一個機靈,說好像在牢里見過,而且還像是個牢頭,當時還挺威風,卻又不太確定。從此牟子寬便留了個心眼兒,正好有機會跟朋友去“麗春院”消遣,借著跟錢公公打招呼的機會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握,不料如同石沉大海,看不出那雙肉鼓鼓的肥手如此了得!牟子寬登時心里一沉,暗叫不好,誰知還沒等他開口,錢公公便湊到他跟前,用純正的閩南口音在他耳邊說道:“兄弟,聽說你還是個畫家啊!我這個人最佩服的就是你們這種文化人了,交個朋友,以后還要請你多多幫忙啊!”牟子寬登時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還好朋友趕緊拉他去熱鬧了,算是解了圍。從此他就絕了動錢公公小金庫的念頭。
牟子寬幾人從后門走進“麗春院”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三點了,里面仍然熱鬧得很。迎賓小姐一看是他,笑嘻嘻地迎上前道:“寬哥啊,怎么這么晚才來?人都快走完了!”
牟子寬就勢一把攬住她的腰,涎著臉道:“別人我還真不要呢,就是這個時候來好你陪我啊!”
正胡調亂侃著,錢公公從一個包廂里走出來,一眼看見牟子寬,趕忙上來道:“寬仔啊,你們的包間已經給騰出來了,那邊走。”一行人來到最底頭一間包廂里。錢公公等牟子寬他們坐下,轉頭問道:“小琦啊,叫海林帶兩個小姐來!”然后嘻皮笑臉地對牟子寬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嘛,老哥我是不行了,你們既然來了,就爽一爽,圖個樂子嘛!”
牟子寬瞅瞅三眼跟阿卡兩個,道:“嘿!忙活了一晚,我看他們也已經是累得不行了。再說,還有正事要辦!”
“那要是這樣,我就請兄弟幾個喝一杯。素酒,素酒,嘿嘿!”錢公公繼續和著稀泥。
三眼卻不高興了,鼓著嘴道:“寬哥,不是吧!我可是忍無可忍了,既然來了就開心一下么!”正說著,海林領著兩個姑娘進來。牟子寬沖她使個眼色,她會意一笑,指著三眼跟阿卡兩個對兩個姑娘道:“好好招待這兩位老板,他們可是董事長的哥們兒。”
找了個空隙,牟子寬和錢公公兩個溜了出來。錢公公指著他們包廂對面的那個小間,低聲說道:“買家已經在里面了,你東西呢?今天這玩藝可是非同小可啊,你可明白?”
牟子寬道:“我也好歹讀了幾年書,畫過不少畫,還看得懂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可跟我說實話,買家是誰?”
“是誰不重要吧?我是有人跟我要,我就給他找,有錢拿就是了。不過,老哥我就是看你讀過書,才找你的。換了別人,我還不敢開這個口呢!”
牟子寬正色道:“大哥,你是個人物,我也不是傻子。有些錢能賺,有些錢我拿了睡不著覺。我沒聽說過你以前干過這一行啊!”
錢公公曖昧一笑道:“兄弟,你別管我以前干過什么,這不重要。告訴你,買家也挺想見見你,想交個朋友。”說罷,一把拉住牟子寬的手,推門走了進去。
小間的沙發上并排坐著三個人,看見倆人走進來,都站了起來。錢公公介紹道:“這位是呂先生,這位是胡教授,這位是林先生。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起的兄弟,阿寬。”牟子寬走上前跟三個人握了握手,乘機打量了一下這三個陌生人。邊上兩個個子都不算太高,三四十多歲的樣子,都穿著黑色夾克,看上去精明干練;中間這個胡教授,則是個瘦高個,穿著套灰色西裝,得有四五十歲了,戴副黑邊框眼睛,神態雅儒。三個人,一看都是泰國來的,曬得黑黑的。胡教授看看牟子寬身后,沒看見其他人跟著,又見他空著兩手,表情有些著急起來。
牟子寬明白,眼睛看著教授道:“教授,能不能跟我介紹一下你要的東西?我怕給錯了貨,添你們麻煩。”
教授跟那個呂先生交換了個眼色,呂先生笑嘻嘻地開口道:“牟先生,我聽說你以前想去朱拉隆功讀藝術專業,你在中國時高中繪畫會考的成績也很不錯嘛,這是什么東西你應該多少聽說過一點吧!”
牟子寬沒理他,只看著教授。教授沉吟不語。牟子寬朗聲說道:“我過去上課不太用功,愧對老師。今天看到教授,有如重見天日。我怕我這東西太重,教授一個人提著坐飛機不方便。”
呂先生從身上掏出一張卡片,遞了過來。牟子寬接過一看,是張名片,抬頭是“泰國遠洋林業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呂亮。他轉頭對錢公公道:“老哥,海上風大潮濕,我送輛雪弗蘭給教授。”他掏出車鑰匙,遞給公公。“我這車有自動轉向和軸向掉頭功能,你帶教授去教教他們怎么用。”錢公公沖教授點點頭,三個人跟著公公走了出去。牟子寬點了支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支煙還沒抽完,錢公公推門進來。他從懷里拿出個大牛皮紙信封,遞給牟子寬,說:“兄弟,教授說非常感謝,不知如何報答。他拿不出多余的錢來補償你那輛車,怎么也得四五萬美金呀。這個數老哥我給你補上。”
牟子寬點點頭道:“我就不客氣了。咱們也該回去了。”他打開房門走到他們那間包廂門口,就聽見一個姑娘膩膩地問:“三眼哥哥,你仲沒話卑我知你系做邊一行啊?”
“我?嘿嘿,廚房佬咯!”三眼的聲音。
“哇,梗仂!梗我唔系有宵夜食?”
“我驚啊,怕喂你不飽啊!”
“咩啊?我好大食咩?”
“梗系啦!我只系一張口,你就有兩張口,仲系一張大過一張添!”
“哇,你去死吧!”
(:→)如果您認為不錯,請,以方便以后跟進畫中的薛定諤的連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