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瀾村大概三十里的一處樹林內,銅雀的身影出現,此刻的銅雀有些萎靡,只有一境的銅雀,能從天瀾村逃出來,顯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隨著一枚丹藥入口,銅雀的情況才好上了一些。
此時,一官吏模樣的人自林間走了出來,拍著手掌,眸中是對銅雀的贊賞。
“不愧是大人挑中的人,沒想到你真地把那張畫偷了出來。”
銅雀望向這男人,先前在長陽郡,這男人與自己交接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打扮,只說自己是個收藏古董的富商,想要一個村子內的一幅古畫,要銅雀竊來。
“大人?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銅雀取下了匕首。
這男人仿佛沒有銅雀的威脅一般,反而笑吟吟地一拜:“在下李敏,長陽郡副鎮守使手底下的一個小卒而已。”
“把畫給我,銀錢自然少不了你,而且,你還回收獲副鎮守使大人的垂青,何樂而不為呢?”
“對于我這樣的江湖人來說,長陽郡副鎮守使,的確是了不得的人物。”銅雀并未反駁。
李敏并未聽出銅雀這番話中的其他意思,贊了句:“識相。”
“不過我還有個問題?”銅雀說道。
“哦?”李敏神色有了些許的不悅,感覺到了不對勁,不過出于對畫卷的重視,還是讓銅雀說了下去。
“這天瀾村,有些奇怪,滿村皆立長生牌,不若是個忠烈之村?為此,我還特地回去確認了一下,的確如我所想。”在聽到這的時候,李敏的面色已然陰沉如水。
“家家素縞,數不清的長生牌立于戶,如此忠烈的村落,我在郡里竟聞所未聞,大人,您不覺得奇怪嗎?”銅雀譏笑道。
隨著銅雀的話落下,一隊裝備齊全的弩手便從林中走了出來,將銅雀包圍,所有弩箭上都閃爍著寒芒,直指銅雀。
這是大唐神機營,唯有直接受命于郡守,平時受鎮守使協調管轄。
而他們手中之弩,名為寒鴉,因其造型似飛鴉而得此名,寒鴉弩可傷修士,在數十把寒鴉弩下,就是銅皮鐵骨的一二境武夫也得身死。
銅雀置若罔聞,看到這些神機營的寒鴉弩手,反而眼中的輕蔑更甚:“看來大人早就不想我活著回到郡都吧?”
李敏勢在必得,道:“銅雀姑娘確實聰明,沒辦法,天瀾村一事,情況特殊,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敏脫下了外衣,露出精壯的肌肉,顯露出二境武夫的氣勢。
十二把寒鴉弩,再加上李敏這個二境武夫,拿下只有一境的銅雀,綽綽有余。
“交出畫卷,可讓你速死!”李敏道。
銅雀慢慢取下了背在身后的刀鞘,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亦有我的規矩,不偷老弱之戶,不竊忠良之家,這天瀾村家家忠烈,大人,你們這是讓我壞了規矩啊!”
“而壞我規矩的代價,是要死的!”
“死!”隨著這個字自銅雀口中喊出,刀出鞘。
十二把寒鴉弩幾乎同時擊發,結果銅雀早已沒了蹤影。
銅雀施展云遁秘術躲過了這一波射擊,接近一排弩手,一刀殺了六人。
“血遁!”銅雀渾身爆發血霧,以自身血液,換來了爆發性的速度,折返接近另外六人,冰冷的刀光明亮如雪,再斬六人。
一隊神機營的寒鴉弩手,毫無建功,便已全滅。
銅雀渾身浴血,那是自己的血液,其站不穩,便踉蹌持刀,望向了李敏,挑釁道:“此刀,便是我的江湖!”
李敏動容:“好生剛烈的女子,在下佩服,不過現在你已油盡燈枯,又拿什么跟我斗,乖乖受死吧,免得多受些皮肉之苦。”
“是生是死,刀下說。”
“好說!”李敏戴上了一對拳套,那是他的武器,二境武夫,已經打熬到了筋骨,皮肉更是接近金鐵,已然無懼尋常刀劍。
林內,二人對沖到了一起,銅雀嬌小的身型瞬間倒飛到林下的陰影當中。
李敏沖入陰影之內,右拳發出黃色的芒,欲直接打殺銅雀。
“不歸雁!”有雁鳴響起,一刀驚落了林中飛鳥,李敏身體后退,捂著脖子,滿臉不可置信。
“她的刀,怎么會如此鋒利?!”這是李敏腦海中最后的想法。
血液涌上傷口,李敏便失去了意識,一刀,二境的李敏,亡。
銅雀大口喘著粗氣,看了一眼一地殘尸,提刀走到一個樹旁坐了下,輕撫刀身。
“最后還是你救了我啊,師傅。”
銅雀之刀能如此輕松的破了一名二境武夫的皮肉,原因便在于此刀有名,且位列百兵譜第三十一。
百兵譜第三十一之兵:雁不歸。
這是銅雀師傅的遺物,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銅雀師傅特地給銅雀偷來的。
銅雀是個孤兒,而她師傅,是個大盜。
師傅偷過不少東西,就是皇城里的東西也想過,不過最后沒敢去。
后來師傅將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了銅雀,還告訴銅雀,要想在江湖,做盜賊也得守規矩。
一只偷物,不傷人。
二不竊老弱婦孺。
三不竊貧苦之家。
四不竊忠良之家。
若做到這四點,便可以不叫賊了,而是盜,因為盜亦有道,而賊人無道。
師傅的話,銅雀記得,且一直遵守。
再后來,師傅早年受的傷惡化,沒有多少活頭了,師傅便獨自出去了,待師傅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瀕死,而跟著師傅回來的,還有這柄百兵譜排名第三十一的雁不歸。
銅雀還記得師傅臨死前說的話:“師傅這輩子偷偷摸摸,沒什么本事,最后到長安給你弄了這把刀,留個念想。”
刀名雁不歸,而師傅,亦不在了。
而現在這把雁不歸,卻救了銅雀的命。
“師傅吶,銅雀有些想你了。”重傷的銅雀抱刀,慢慢睡去。
待銅雀醒來,已是黃昏,收好刀,銅雀拖著傷勢,往天瀾村走去。
“得去還東西了。”
天瀾村外,銅雀回來了,持著殘卷。
“小盜銅雀,前來歸還所盜之物!”
“小盜銅雀,前來歸還所盜之物!”
銅雀的身音盤旋在天瀾村上空,就如師傅所說,銅雀可以是盜,是俠,但絕不能是賊。
還在喝酒,已經大醉的黃牙老乞頓時一激靈,酒意全無。
“小丫頭糊涂啊,這玩意兒你怎么給送回來了!”
氣得黃牙老乞狠拍大腿。
至于二太爺則一臉不可置信,隨后帶人欣喜地來到村口,迎回了殘卷,陳青山立于房頂,看著這一切。
“真是個奇怪的小偷,亦或是說是,盜。”陳青山喃喃道。
二太爺并未為難銅雀,只因銅雀提了一句“小心長陽郡副鎮守使”。
二太爺道了句“冤孽”,隨后一嘆,將畫卷迎回了武仙祠。
銅雀遙遙看了屋頂上的陳青山一眼,隨后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