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燼天下 第1140章: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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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仲默默回憶著,忽然轉向蕭千夜認真說道:「古塵雖會導致傷口不愈,但它本身就是龍神的分身,那一戰古塵對它的壓制力其實并不嚴重,但赤麟劍的特性會導致傷口持續灼燒吞噬靈力,它確實一直更加避諱煌焰不敢與其交手,如果它真的被赤麟劍傷到了要害,為求自保直接切除半心應該是當時最為穩妥的做法。」
蕭千夜緊握著骨劍,手臂青筋暴起,無數猜測伴隨著無數可能發生的結局在他腦子里反反復復的閃爍,咬牙問道:「那半顆心……真的能消除它留下的龍血?」
帝仲習慣性的轉動古塵,而刀中龍神也在認真思考著,終于,一個久遠前若隱若現的記憶浮現在腦中,讓他發出一陣驚呼立刻通過玉璧顯影,又驚又喜:「大人,公子,我與溯初相識的時候,由于并不清楚我身上的骨肉血液會對她造成嚴重的影響,所以相互切磋比試皆是全力以赴,她確實曾被我誤傷過一次,我急著收手救她,又不慎將龍血滴入傷口,之后才發覺火種天生的能力不僅無法治愈龍血,反而會因此頹靡不振,那時我按照尋常的方法將龍鱗碾碎涂抹傷口,但傷勢依舊不見好轉,無奈之下,我只能讓她將原身收小吞入心中前往浮世嶼療傷,此行路途遙遠,她又昏迷不醒,大約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我才找到浮世嶼的位置,溯就在靠近我心臟的地方沉睡,但傷口真的奇跡般的好轉了。」
小白龍若有所思,似乎在為自己數萬年的疏忽而慚愧不已,低道:「到了浮世嶼,溯只是略微休息就恢復了健康,火種本身就有極強的自愈能力,加上又過去了幾年時間,我便理所當然的覺得應該是火種通過時間緩緩恢復,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和溯竭盡全力的比試過,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擁有相同能力的人,我一直覺得和她結伴同行的旅途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直到那件事之后我才明白,原來只要靠近我她就會不舒服,可她還是愿意陪著我到處冒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卻對她所知甚少。」
古塵微微顫抖,曾經刻骨銘心的友情如今也只剩下讓人感傷的回憶,沉吟許久,龍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大人,公子,我剛才所說的一切雖是事實,但并沒有更進一步的確認過,所以也無法肯定龍心一定能消除龍血對她的傷害,如果你們想嘗試,請務必做好萬全之策,因為自我和溯相識的第一天開始,我身上的所有東西對她而言都是劇毒,我……不敢保證龍心對云瀟沒有副作用。」
皇陵一片死寂,帝仲閉目沉思,睜開眼睛的同時發現蕭千夜正在以一種復雜的目光看向自己,這一個剎那,兩個形同陌路的人仿佛忽然間達成了什么共識,同時轉向唐賢逼問:「黃金權杖在哪里?」
唐賢哈哈大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區區一介盜墓賊,竟然還能在生命的盡頭遇到傳說級別的大人物!他緊盯著帝仲手里的古塵,然后將視線長久的落在蕭千夜的身上,這幾年許許多多震驚的傳聞身臨其境般的從他眼底掠過,讓他興奮的握緊了雙拳,低道:「我盜走九龍寶器之后,發現在其黃金的外表下,每一件內部都藏著一顆萬年龍血珠,黃金并不值錢,秦都的傳世寶物到了其它流島也沒有太多的價值,只有那幾顆力量強大的龍血珠最為珍貴,于是我便將九龍寶器上的龍血珠全部拆除,重新鑲嵌了其它品種的珠寶拿去山海集賣了,至于剝下來的那幾顆龍血珠,一顆給了辛摩族的縉河,兩顆給了龍傅,我自己也吃了一些賣了一些,黃金權杖……呵呵,那個確實最特別,我拆不下來,還在鷹巢放著。」
帝仲和蕭千夜不約而同的互換了神色,一人拎著秦午扔到湖邊,一人直接將唐賢推給了三名死士:「剩下的是你們秦都的國事和家事,你們自己解決吧。」
秦力目光頓縮,本能的想站起來挽留又被血湖的力量死死的按住,帝仲微微頓步轉身,或是被其曾經的魄力
所感,終究還是心一軟低聲說道:「此座流島不會碎裂墜天,但土地被魔氣侵蝕嚴重,如果繼續放任不管,最多十年必是寸草不生,眼下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借由上天界之手連同皇陵之力將所有龍血魔氣覆滅,但這樣做——皇陵會毀滅,你也會徹底死去。」
「朕不害怕死亡。」秦力冷定的回答,眼中果真沒有一絲畏懼,「朕是秦都的皇,是一統天下的王者!既然子孫昏庸無能,朕也不再力保他的皇位,只求各位放他一條生路,從此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朕絕不干涉。」
「好,我答應你。」帝仲也是認真接話,一直從指尖躥出的金色光線宛如流星般墜落到流島的每一個角落,讓所有人都好奇的仰頭凝視著天空中忽然閃現的璀璨金光,他非常罕見的動用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法術,強行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又一字一頓嚴厲的叮囑,「從今往后,沒有人再記得「秦午」這個人,他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回到這片土地,一切都會從頭開始。」
秦力沉默不語,很久才凝視著僅剩的三名死士,發出最后一道命令:「護送秦午離開皇陵,你們守護他三年,三年之后各自離去,他的死活,再與爾等無關。」
「是,主公。」三人齊聲回應,對著湖面單膝跪地,抬手按住早已不再跳躍的心臟,帝仲冷眼掃過唐賢,什么也沒有再說轉身離去。
回到蒼梧之海的岸邊,黝黑的海水正在經歷最后的平靜,伺機而動的魔物仿佛也感覺到了開始逐漸逃竄遠離皇陵,帝仲下意識的轉動著古塵的刀柄,似乎是在和身邊的蕭千夜說話,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人心真是這世界上最為難懂的存在,秦力是一位開國之君,有著常人不具備的深謀遠慮和雄才偉略,他甚至愿意犧牲自己去維護流島的根基,可如此一個開明的君主,也會對無能的后輩心生護短,釀成大錯。」
「秦午昏庸無能,能借著祖上的庇佑撿回一條命重新開始已經是萬幸了。」蕭千夜冷淡的接話,并沒有絲毫情緒上的波動,略一沉默輕笑一聲,「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個自幼享盡榮華富貴的花花公子,即使你給他新生的機會,秦力甚至還讓自己的開國功臣繼續為他護航三年,但我總覺得三年后一切仍會回到原點,他還是那灘扶不上墻爛泥,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帝仲其實也是一樣的想法,只是眼中仍有一絲期待:「秦力自己也曾說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剛蘇醒的那會,也沒有想到你會為了自己的國家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把自己搞的一無所有,最終也沒有選擇背叛。」.
蕭千夜沒有回話,那段過去他一分鐘也不愿意多想,但帝仲卻感慨萬分的笑起:「不,不對,其實有那么一瞬間,當你苦尋半年在黑棺里找到她的那一瞬間,我知道你是真的想拉著飛垣陪葬,那一年只要你退步,如今的飛垣就是海下的廢墟,沒有任何人能逆轉戰局,千夜,她死過一次了,屬于人類的一切原本都該消失在那一天,但她還是想要回到你身邊,可是這一次,沒有人能保證龍心能消除火種中摻雜的龍血,這一步如果走錯,后果你要有數。」
蕭千夜轉身看著帝仲,發現對方的神色有些異常,空氣仿佛凝固,只有聲音絲絲縷縷直接傳入心底,質問:「你會不計后果嗎?」
帝仲沉默著,極力凝聚自己在這一秒莫名有幾分潰散的神智,神裂之術的軀體從最初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后漸漸麻木,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起伏:「我會不計后果,因為我知道最壞的結果。」
「我也知道最壞的結果。」蕭千夜終于給出了回應,心底有沉沉的冷意,「谷主曾經問我,如果真的和你動起手來,我有多少勝算?」
「是么……」帝仲異色的眼眸里是他不曾見過的光芒,第一次直接回答了這個問題,「以你現在這樣日暮西山的狀態,不會超
過三成吧。」
「如果你和破軍動起手來,又有多少勝算?」蕭千夜并未質疑,而是直言不諱的繼續追問,帝仲的眼里有殺氣,將手按在了胸口正中,唇角露出諷刺的笑意,「大概也不會超過三成吧,這還得是破軍被煌焰束縛在軀體里無法掙脫的勝算,否則……神裂之術的極限是和他對戰三天,我沒有任何把握能在三天內殺了他,他是神界的逃犯,若非上天界的力量之源本就起源于神界天帝,恐怕早就沒有人能限制他的無限擴張了。」
他大步上前,目光看著蒼梧之海,古塵緊握在左手,刀身的金光在暴漲,異色的眼眸在微笑,低語:「皇陵被摧毀的一剎那,我會用上天界的力量保護地基不受損,同時黑龍重創之時留下的魔氣會失控爆發,引動整片海洋乃至整座流島的魔物陷入瘋狂,你會補刀嗎?如果不會,那從現在起就該好好學習了,興許很快就能用得上。」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蒼梧之海上空,熟悉的刀鋒一分三、三分六,繼而分裂出肉眼數不清的迷離刀影,宛如千軍萬馬踏平海底塵封千年的皇陵!
真的如他所言的那樣,天昏地暗只在頃刻之間,蟄伏的魔物貪婪的允吸著來自遠古黑龍的氣息,以驚人的速度匯聚、廝殺再分散,金線籠罩住整座流島的同時,蕭千夜提劍追出,光化之術如盛大的流星雨穿梭在高空的每一個角落,骨劍掃到之處,瘋狂的魔物被直接攪碎,如一場灰色的雪,飄散而下,隨風而逝。
帝仲只是一動不動的站著,眼里也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贊道:「做得好,不枉我耐心教了你那么多年。」
蕭千夜收劍回到帝仲身邊的一剎,每況愈下的身體還是難以控制的劇烈喘氣,天色泛出微微的白,已是長夜逝去黎明將近的時分,九嶷山的雪峰皚皚,第一次在蒼梧之海呈現出清澈的倒影,宛如新生。
帝仲伸手扶住他,微微闔起了眼睛,不再排斥他的緊跟不舍,忽然奇怪的問道:「你恨我嗎?」
他平復著呼吸,對這個問題并沒有猶豫:「若是從國家的立場,我依然對你感激不盡,但若是以一個正常男人的立場,我確實對你恨之入骨。」
「呵呵……何必分的這么清楚呢?」帝仲也不意外這種回答,心中百感交集,許久反倒主動回避了這個問題,認真叮囑,「走,去鷹巢拿回黃金權杖。」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