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書 第八百六十五章 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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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隨著朱雀振翅于九天,整個靈族秘境轟然崩塌,空間徹底崩碎不存,古神之軀在煙塵之中屹立在苗疆大地。
遠在寒螭冰淵,一縷殘魂狂笑而出,瞬間降臨苗疆,與身軀匯聚。
埋藏了兩個紀元的靈族小世界,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正常運轉的位面、自有日月星辰在運轉的世界,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有“天道”的。只是并不完整,日月星辰都很假,早在趙長河修行還很低微的時候就勘破了那是假的,還借此感悟了不少天地關聯,成為趙長河踏上御境之前的登天之階。
之所以不完整,因為那本就只有軀殼沒有魂魄。
這倒不是天道原先就這么計劃……祂原本的計劃正如趙長河所猜測,只是塞了一個打造的軀殼在天書里,軀殼衍生出來的小世界會干擾天書內部衍生的世界,以便削弱和干擾夜家姐妹對天書世界的掌控力。
但當上個紀元祂被夜無名設計兩敗俱傷只留殘魂被鎮壓之后,這個預埋的軀殼也就成了復蘇的后手。
誰都以為這格格不入的世界是被天道鎮壓于此的“外敵”,一大堆人心心念念的想要將其復蘇用來作為反抗天道的利劍,誰能想到花費無數心力所做的,其實反倒在幫助天道復蘇?
無論是烈還是夜九幽,之前暗中做了很多前期工作,全部都在幫天道的忙。所缺的那把鑰匙祂早就放在“箴言”里,就算是朱雀白虎本人,都會很想看看匯聚而來會是什么結果。
連趙長河都不例外。
然而只要來了,就來不及了……所做的一切,到了今日都只是化作一句笑話般的“天意難測”。
如今以身引魂,以死注生。當朱雀白虎死亡的剎那,祂的復蘇已經不可阻擋。
那股陰寒的恨意,哪怕才剛剛破土解封,整個天下瞬間人心悸動,這中秋之夜卻如臘月之寒,舉世飛雪。
然而就當殘魂呼嘯降臨與巨人身軀融合之時,天上巨大的朱雀之形振翅而來,直撲那陰寒的殘魂。
世間最烈的火焰,讓極寒的天時倒卷,剛剛降落的飛雪都消失了,范圍是整個神州。
那般恨意殘魂卷在火焰里,竟然在火焰之中卷出了一個邪惡的鬼臉之形,在烈焰之中燒灼扭曲。
如果寒螭冰淵的極寒能夠鎮得這種扭曲恨意無法發散,那么朱雀的烈焰就是這種陰寒的最大克星。
鬼臉覆蓋蒼穹,聲音在每一個人的心間泛起:“朱雀……你在找死!”
四象大陣凝聚力量,轟然直上,援助朱雀。被覆蓋了的蒼穹再現四象星辰,閃耀長空。
這是兩種世界本源的對決。
三界震動,神州地震,東海狂嘯。
似乎又是一次世界末日之景重臨,第三紀元開啟的前兆?
可是打到這個地步了,趙長河在干什么,夜無名又在哪里?
當皇甫情涅槃之時,趙長河盤坐在虛空之中,面前是被開膛破肚看似死透的韓無病。他的手中是之前韓無病斬下的斷臂,有趣的是現在韓無病的身軀如死人般枯槁,那斷臂卻開始鮮活,好像那才是活人的手。
手臂的斷面位置此刻正閃爍著柔和的光,慢慢地靠向韓無病的上肢,接續在一起。
斷臂之中蘊藏著無盡的生命活力,開始向身軀反向轉移,血液從斷臂流淌回心臟,又蔓延四肢百骸。
那看似開膛破肚的傷口也肉眼可見地愈合復原,重新成了正常的肌肉形態。
韓無病睜開了眼睛眼里已經沒有了先前的血色鮮紅。
他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趙長河,很奇怪地道:“你剛才這一刀,是什么名目?為什么我感覺加諸在我身上的枷鎖徹底碎裂,走出了命運似的……這種感覺好沒來由,但又如此真實……”
趙長河微微一笑:“刀名斷因果。”
韓無病神色微動。
趙長河續道:“有沒有感覺你實力又退步了……退得只有秘藏級。”
韓無病動了動手臂,頷首道:“是,這是何故?”
“因為我把你與白虎的關聯切斷了,從此你只是韓無病。”
韓無病神色變得十分古怪,趙長河這一刀真正的神佛之能,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甚至超出了上古白虎所能理解的范疇。
“上古白虎呢?”
“上古白虎之意此刻融入了四象陣中,在上空與天道殘魂糾纏……他此刻的決絕,應該在赴死。你想救他么?”
韓無病沉默半晌才道:“死對于白虎而言是一種解脫,他最佳的歸宿就是像上古四象一樣,塵歸塵土歸土。”
“我以為你會希望讓他重新與你融合……那樣說不定還可以造就一個突破御境三重的此世白虎。”
“不需要了,其意岳紅翎傳承下去就可以。至于我……”韓無病頓了頓,微微搖頭:“老趙……我現在如果說我想求伱一件事,是不是有點……不好啟齒?畢竟我做了挺多算不上朋友的事情,而你還勞心勞力為我斷此因果。”
趙長河失笑:“那些事情是因為上古的背負。當你只是韓無病的時候,從來沒有愧對過我。說吧,想讓兄弟做什么?”
韓無病一字字道:“請破此樊籠。”
趙長河抬頭看天,朱雀振翅,四象演化蒼穹,共困天道恨意殘魂于虛空。
他慢慢站起身,抽刀在手,看向天空:“強加的牢籠,我會斬了它……而自己的藩籬,你韓無病自己去破。”
話音未落,他神色忽地一變,捂住了心臟痛苦地弓起了身子。
韓無病飛速把他攙住:“怎么了?”
趙長河臉色蒼白地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靈族之蠱……有問題。”
朱雀白虎,都是假死而生……那么所謂的靈族大地復蘇,也只是摻了水的假酒。
大地是站起來了,卻徒留一具空殼無靈智的石頭巨人,正在肆意踐踏山川。
這身軀的復活出了嚴重問題,沒有靈魂,也沒有血肉,只是一個巨大的石頭人。
不過破壞力依然驚人,那是一個小世界的力量,一腳踏下去,千山俱平。
夜九幽飛身而上,死死將其限制住。
石頭人仰天怒吼,卻竟然睜不開這纖纖身影的糾纏,猶如附骨之疽。那一腳踐踏山峰,卻抬在半空怎么都踩不下去。
夜九幽的力量,同樣也是世界的力量,在靈族世界沒有意志的情況下,還敵不過九幽之力。
但夜九幽忽然發現這石頭開始演化血肉了。
她微微一怔,朱雀白虎的獻祭都是摻水的,哪里還出了問題導致血肉重生?
遠處始終沒有參戰、只負責護持河山的飄渺神色微變:“糟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靈族豢養的血鰲等圣獸仰天長嘶,紛紛死亡,血肉自動獻祭,化入石頭人的身軀里。
所有靈族人整個紀元的祖神禱告和獻祭,也都在幫天道復生血肉。所以他們所修的是血肉之法,而蠱蟲便是這軀殼所滋生的各類寄生蟲。
天道布置了兩個紀元的暗子,還有整個靈族。
不少靈族人慘叫哀嚎,原本養在體內的蠱蟲破肉而出,帶著靈魂與血肉進入了巨人的身軀。
飄渺閉目張手,龐大的河山之力護持所有靈族血脈,將這血肉巫法生生限制住:“怪不得長河不讓我參戰……眾生之壽,都是祂的給養,不在一兩個魔神的對決……這便是九幽所謂天地之爐么……祂也太過分了,法寶之中的生靈,難道不是命?”
思思嘴角溢出血跡,死命捂著心臟,看著咆哮的巨人,目光里都是恨意。
哪里來的祖神,哪里來的御靈之法……被御的靈從來都是人們自己,什么血肉巫法,獻祭的也從來都是自己,早在當年趙長河破“禁地”的時候,就該明白了……
當時與趙長河吃下同心蠱,卻原來是害了他么……
思思心中絞痛,蠱蟲破體的痛苦都比不上坑害了情郎的自責與內疚。
誰能知道族人兩個紀元修行的蠱術,從來只是害人之法?
心中忽地傳來趙長河的聲音:“思思別怕,這事我有準備的。”
思思大喜:“你沒事嗎?”
趙長河道:“任何術法都是會反噬的……祂以蠱奪心,也不過是一種術法。若是你我能破此術,遭反噬的就是祂。現在只靠你我自己,你……有沒有信心?”
三界之外的虛空,夜無名懸浮幽暗,靜靜閉著眼睛看著下方如同一本書冊般的世界外觀,如神俯瞰。
前方是無盡星辰,正在她面前不斷匯聚,不知不覺似乎聚成了一個人類的軀體。
那是上個紀元就在她的自爆同歸之下被摧毀的原天道身軀,散為無盡虛空,如今重新歸來。其視覺觀感極為玄奧,明明看上去和夜無名差不多大小的身軀,但整個天書世界卻如同在他的手掌心一樣,這大與小的視覺扭曲難以言喻。
這才是原天道。
天書世界內部的軀體,依然只是幌子,他的原身始終在外。
“原本以為……靈族大地的復蘇會牽扯你與夜九幽的全部關注……”人影匯聚之中,慢慢開口:“卻想不到……原來根本不需要你,就已經有人類能夠組織如此強大的力量來鎮壓這個紀元,而你所有的布置看似費心費力,實際早就已經當了甩手掌柜,把一切都交給了趙長河?”
夜無名淡淡道:“別人不知道,但已經身合天書半化天道的我,自然知道眾生的命運、氣脈、所謂天意冥冥,指的都并不是我。在我之外依然頑固地生效的所謂天意、我沒有主動書寫卻依然能夠被動呈現亂世的書頁,都是天道的一部分,你從來就沒有真正消散,早晚會回來。那抹恨意是你刻意留下誤導我的,讓我以為那東西是你殘留的全部。”
“不愧是你。”天道嘆息:“所以如今界內的變故,是你在放任與引導?”
“我在等你。”夜無名淡淡道:“平日冥冥天意,無從捉摸,我也捕捉不了你在何處。但我知道只要你還想除掉我與夜九幽,就一定會選擇一個時間降臨……如今靈族古神之軀復蘇,天下大亂,吸引舉世強者的矚目,自然是你最佳的趁亂回歸之時……我候你多時。”
“夜無名終究是夜無名……”天道失笑回應:“所以你也應該知道,無論你做了多少,哪怕已經和我同歸于盡自愿永困天書不得超生,卻依然只能不斷輪回。再啟一個紀元也依然如此……你殺不了我,以為趙長河可以?再給他時日或許可以,但今天不行。你們的時間太短了,短短三年,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我在給你們畫餅。”
夜無名沉默。
趙長河比任何人都敏銳,他自己已經不斷地察覺自己的快速突破有問題,那同樣是一種被擺布的命運,小部分來自她夜無名,更多的卻來自“冥冥天命”。在他自以為御境三重可以和最頂尖的存在站在同一序列之時,最終的結果卻可能告訴他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那一剎的反差,足以致命。
但知道歸知道,卻沒有辦法。她夜無名也解決不了,能夠解決的只不過是,把面對天道的事情再度交給自己。
在這件事上,她根本沒有指著趙長河……趙長河只需要能解決世界內的事情就足夠了。
她已經計劃好了后續的一切。
“你真以為只要你能阻止了我,他們就可以解決內部的事情?”天道失笑道:“你信得過他們,他們卻并沒有多信任你。他們完全有能力徹底阻止我的靈族之軀復活,卻非要布置這么多,讓我的靈族之軀似活非活。這是因為他們也在釣你,看你在靈族神軀復活的時候會做些什么。瞧你沒有出現時夜九幽的表情像是吞了個臭鴨蛋似的……原來她也能這么鮮活,哈……哈哈哈……”
夜無名不語。
她倒是覺得,趙長河引導這些,倒更像在配合自己蹲天道。他確實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但阻止了以后呢?無從捉摸的天道又會在何處落下暗子?與其終日惶惶疑神疑鬼,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引爆一切,還可以讓朱雀借機突破樊籠,也終結他與韓無病的因果。
當然這個判斷未經驗證,只是夜無名猜的。趙長河如今有很多交流都已經背著她使用傳念,她并不能盡窺了。
如果這個判斷為真,那趙長河如今窺測時光與因果的能力已經超出了預計,他也在云端操控棋局,而不是在被動應子。趙長河如今有沒有強到這個程度,夜無名不敢確信。
天道正在笑:“和上個紀元一樣,如果你們互相能夠信任,我會更難。很遺憾,你們依然如此可笑……因我的存在,你不敢信任任何人,而你這樣的表現也換不來別人的信任。永遠無法攜手,這同樣屬于你們逃不脫的命運,同屬天意。夜無名,你永遠逃不脫這個樊籠。”
夜無名終于道:“他們只是不信我,又不影響他們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本也與他們無關。”
天道失笑:“那就看看你所認為的趙長河,能不能做到你希望他做到的事。看看他此刻的奪心之蠱,是不是很可笑?我都不知道該說他們互相的信任,到底是對是錯。”
夜無名輕輕伸手,掌心里似乎凝聚著諸天之力,正在翻涌。
“砰!”玉手輕按,正對天道同時轟來的一擊。
他們的對決,反倒不似內部那么眼花繚亂,什么八月飛雪,什么烈焰焚天……什么都沒有,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掌對一拳,連氣勁交擊的聲音都很輕。
如果讓趙長河看見,就會發現像極了那一天夜九幽對他轟出的最后一擊。
那都是返璞歸真、猶如宇宙黑洞般的一擊。
雙方的交擊對在一起,似乎僵持。實際所謂的天道干涉、所謂的天意冥冥,全部被隔絕在這一掌之內,天書內部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受到他們的任何干擾。
所以這以蠱奪心,真的只看他們自己。
只要成功反噬,便是夜無名等候已久的那一瞬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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