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書 第六百八十六章 立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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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立國之戰第六百八十六章立國之戰
前些日子因為“大雪天的南下瑯琊打仗”而一肚子不高興的京軍們,其實南下進的是崔家地盤,然后在崔家好酒好肉招待了兩天,一個個舒適地繞往西邊去了。
只要不是大雪天的被派去送死攻城,單只是野戰的話,軍隊還是有基本素養的,大家也不是沒打過冬天的仗。而且還不是死磕,是去打埋伏,那就更沒意見了。
盧建章等人腦補的會嘩變,根本不存在。
皇甫紹宗率眾抵達埋伏地點其實也只有小半天,大家夜里都還在休息,也勒圖的前鋒輕騎就在下方山道出現了。
皇甫紹宗制止部下的動作,低聲吩咐:“這不是我們的目標,別打擾大伙,還能繼續睡幾個時辰養飽精神。”
一群將士神色古怪地目送也勒圖輕騎飛馳而過。
也勒圖趁夜襲城,當然不是單單一支輕騎就自以為能成功的,后面還跟著李家的大部隊呢。只不過大部隊行軍慢,他們作為前鋒先達。之所以不等著大部隊一起慢慢開進……那就要說到之前趙長河那驚天一箭了。
大部隊行軍實在太慢,并且動靜很大,不可能瞞得過京師反應。一旦被京中有了準備的話可能陷入很麻煩的圍城戰,誰都知道雪天攻城很難就算京中沒兵,單靠臨時拉壯丁都能守好一陣的,有朱雀唐晚妝督戰的情況下內鬼想開城門都未必那么容易。
而趙長河那一箭宣告了黃河天塹形如虛設,崔家漕幫兵指瑯琊,皇甫紹宗南下支援的京軍已經未必用得上了,一旦京師圍城拉扯,皇甫紹宗必然回防,搞個不好就被解圍了,錯失大好良機。
這才促使了也勒圖輕騎夜襲,打算靠盧建章等人的私兵與暗藏的神魔里應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入京城。如果新朝完全沒有任何準備,陷入一片混亂,那真可以直接定局的,最壞的打算都能讓京中陷入混亂的巷戰,無法組織有效的守城。
屆時李家軍馬抵達,那就大事定矣,皇甫紹宗的兵馬回援根本來不及。
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雖然危險,可巨大的風險意味著巨大的收益,子午谷之謀、鄧艾渡陰平,莫不如此,只看主將的取舍。
直到也勒圖過去了很久很久,天都亮了,趙長河在海上和風隱的戰都打完被全服通報了,皇甫紹宗的將士們都睡醒吃面餅了,遠處才隱隱出現了李家跋涉了一夜的軍馬,看似還準備在附近找個地方做飯。
皇甫紹宗露齒一笑,白牙噔亮:“他們還在找石頭壘灶呢,大雪天的真不容易……先送他們一點滾石,弓手準備!”
“轟隆隆!”無數滾石左右落下。
這不是戰爭,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
皇甫紹宗挺槍率眾沖下山的時候,心中甚至都冒起直攻關中的念頭了,旋即也知道這個想法太飄了,強行摁了下去。
實際上新朝的力量非常脆弱,根本不具備多面開戰的條件。
這一戰本來絕對不可能這么簡單的,只能說是時間卡得剛剛好,對方的選擇也剛剛好,仿佛來送一樣。
唐晚妝麾下鎮魔司強大的情報能力是基礎,對方的所有動向在己方眼中就像明牌一樣;而趙長河的每一步好像都在促成這個結果,利用了亂世書的通報來引導各樣人心取舍實在讓自幼學兵書的皇甫紹宗驚艷無比。
利用亂世書通報的這種下棋方法,此世之人基本是沒有想過的,就像是跳出了這個世界的視角,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俯瞰棋盤。
“這廝比我還小一點,結果做了我姐夫……我道姐姐是找個強壯小奶狗而已,想不到找的是個真神。屬實有點離奇,他們搞在一起的時候,這姐夫才玄關吧,這是怎么看出來他這么厲害的?”
“回去吧。”黃河邊上,崔文璟正與楊敬修漫步:“這仗你們打不了了。”
楊敬修沉默著和他并行,良久才道:“你確定,在你們攻打王家之時,胡人南下、李氏東來、我楊家北上……天下皆反,四面受敵,神魔現世,這樣一個搖搖欲墜的新朝……最后反而是我們打不了這仗?”
崔文璟抬頭想了半天,神色也有點怪異。
為什么之前連他都猶疑,做好了和京中開戰的準備?
因為從實力對比上,怎么看這個新朝都是四面受敵搖搖欲墜,幾乎看不到任何希望。夏龍淵留下的爛攤子,沒有任何地方愿意再聽號令,連京中百官都是反的,真正的舉世皆反。
就算夏龍淵活著,都改變不了這山河破碎的現狀,他必須重新打一遍天下才行……這可真不是單單個人武力就能辦到的。
可當夏龍淵換成了趙長河之后,形勢忽然就不一樣了,就像死局被盤活了一樣。
不僅僅是漕幫、江南、崔家,就連眼下的楊家都沒有那么堅決,成為可以談判的對象。
尤其是趙長河敗荒殃退風隱,被亂世書通報之后顯而易見的楊敬修已經動搖。倒不完全是趙長河的實力問題,而是楊敬修也敏感地意識到一種“大勢”在變化的感受。當兩個上古神魔車輪戰都被趙長河趕走,楊敬修幾乎可以預見到瑯琊陷落就在眼前。
如果瑯琊撐不住了,他這里和崔文璟的僵持意義何在?
只要他們后續還能擋住胡人與李家的偷襲,那原本只剩一座京城的新朝,就再度坐穩了半壁江山,后續只剩一個一個收拾的問題了。
“這是立國之戰。新朝之立,不是自己坐在龍椅上宣稱一下登基就完事的,要經歷血與火的淬煉,只要頂住就坐穩了江山,頂不住,那便是貽笑萬年的短命王朝,也不少見。”崔文璟慢慢道:“我也不確定北方戰局會是如何……我不參與,伱也別動,等看結果如何?反正有我杵在這,就算沒幾個兵,你一時半會也是不可能渡河的。”
楊敬修嘆了口氣:“等結果又能如何?”
崔文璟道:“夏遲……呃,陛下不會追究圍攻先帝之戰,畢竟那一戰她自家師父都是主力,她自己也是反賊,沒什么好說的。”
楊敬修道:“我倒是相信這事不會被追究,但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崔文璟沉默片刻,慢慢道:“按那臭小子的話,投降,或者滅族。敗者沒有選擇,除非你另外靠向了什么強大的神魔……但就算再來一個荒殃風隱,也不濟甚事。你有二重御境的投靠?”
楊敬修搖了搖頭,沒回答。
“沒有那么多強大神魔,就算有,對人間格局感興趣的也沒幾個。”崔文璟轉頭看他:“若是沒有選擇的余地,早做決意還有點好處,越是到了兵臨城下,越是沒了話語權。”
楊敬修啞然失笑:“怎么感覺你像在套我的話?”
崔文璟也笑:“我只是替女婿做說客別想太多。”
楊敬修看著滾滾黃河,低聲嘆息:“你這說客的份量太重了……要說趙長河大勢在哪,與你的關系怕是都占了三成之多。”
崔文璟道:“你們關系也不差。”
楊敬修不說話了,似是在思考。
天空閃過金光,瑯琊陷落。
楊敬修苦笑:“比我想象中的還快……這瑯琊內部怕也是篩子一樣了吧,否則哪有這么好打的?”
崔文璟問:“王家完了,你是想押寶給李家呢,還是打算押寶給胡人?”
楊敬修嘆了口氣:“我并不想和胡人有什么牽扯,李家之舉我不贊成,但又能如何呢?”
“當然速速割席,你不應該是如此黏糊之輩。此時收手,看在曾經聯手破彌勒的份上,世襲之爵仍有你份,怎么也不失一個地方豪族。真等他們破了李家騰出手來對付你,可就想做一富家翁亦不可得矣。”
楊敬修沉默片刻,低聲道:“此役之后,我辭官歸隱,閉門做學問。天下之勢,弘農楊不再參與。家中子弟若想為官或從軍,各憑本事,與家族無關。”
崔文璟看著老友,心中戚戚。楊敬修有一種擺爛情緒,他可以理解,因為他自己也有過這種情緒。
時代變了,后事迷茫,放眼天下竟似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避隱江湖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
他嘆了口氣,低聲回應:“行,說不定收之桑榆。百年之后,天下文宗出于弘農,亦未可知。”
楊敬修忽地釋然一笑:“喝酒不?”
崔文璟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在黃河岸邊,兩軍陣前,擺開了酒壺。
楊敬修道:“我讓人送點下酒菜來?”
崔文璟笑道:“捷報下酒,豈不美哉?”
楊敬修失笑:“你對你女婿未免太自信了……”
話音未落,天上再起金光。
“趙長河既攻瑯琊,與夏皇定計,示敵以虛。皇甫紹宗率軍出京,號為南下。相國盧建章等二十余家高官士族趁勢俱反,勾連關中北胡,共謀京城。”
“長生天神殿護法、地榜十九也勒圖,率輕騎由關中繞行,雪夜奔襲。建章等內應大開城門,迎敵而入,正中夏皇之計。夏遲遲親率禁軍堵也勒圖于宮城,朱雀大破上古魔神黯滅于皇城之巔……唐晚妝手刃盧建章、盧守義、裴雨時等地榜人榜一十四人,盡誅其眾,血滿京都。”
“皇甫紹宗伏兵太行大破李家十萬眾,斬首數千級,尸骨遍塞山野,太行為之變色。”
“是役,天地人榜凋零六七,高門崩頹,精銳喪盡,實武道之殤,亦新朝之立。”
瞎子沒憋出詩來,在趙長河看不見的地方俏臉憋得通紅。
但楊敬修看了半天戰報,卻忽然對崔文璟道:“我想起亂世書很早以前對趙長河的批語。”
“哪句?”
“長河奔流,不可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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