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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六年,臨近槐序之之際。
天下已然是一片欣欣向榮之象。
各業逐漸恢復到了太平年歲里的繁榮,甚至更加興盛。
再加上各種改革不斷,律法、農業、軍隊各處皆有涉及。
盛世將至。
南北樓也開始做起了生意,應該說,從一開始,南北樓一直都有人在做生意,只是相對而言松散了一些,都是自家為自家,是后來平安整合了各家的資源,以南北樓為商號,才逐漸打出名頭,興盛起來。
其中名頭最盛的,便是南北樓的送鏢生意,從未有過差錯。
這一次送鏢,送的卻不是物件,而是人。
是一位舉人老爺,聽聞是下放到了南邊,也就是被貶,先前在上京時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人不想他死,便賄賂了押送的官員,改為請了南北樓送鏢的方式,將他安穩送到南邊。
而這次送鏢,余有魚也在其中。
習劍兩年,她已跟從前大不一樣,身上多了幾分銳氣,退去了稚嫩,神色也瞧著沉穩了許多。
她雖習武尚晚,但再這么也是得了樓主親傳,很快就追上了樓里的一些武師,偶爾也能打個有來有回,但說到底,力氣還是不如男子,輸多贏少,倒是辜負了老師的期望,成為劍仙大抵是沒可能的事情了。
“駕。”
馬兒跑動著,其實這次送鏢是沒有她的。
她這次回去,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要回去送喪。
早些天,鏢局帶回信來。
阿爺走了。
一個人回去有些不太安全,便由樓主安排,隨著送鏢的隊伍一塊回去,有個照應。
奔波兩日,余有魚總算是回到了青田坊。
坊外已經有人在等她了。
是她不想看見的人。
那兩個老妖婆,大魔王!
雖說余有魚如今已經明白了當初的誤會,但心里面還是對如意跟董赤玉沒什么好感,見了她們后便問道:“我阿爺呢?”
如意張了張口,“你阿爺他…”
余有魚抿了抿唇,知道了她的意思。
一路奔了回去,多年未曾歸家,如今回來,家中卻掛滿了白綢,惦念最多的阿爺如今也躺在那棺槨里,也不會再說話了。
還沒進門,她那眼淚便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奏著喪樂的先生讓她上前,為她披上孝布,立于那靈堂之前,失聲痛哭。
“阿爺,不孝女有魚回來看你了。”
老人家說,喪失一切從簡,但如意還是請了喪樂先生來,讓老人家安然的走,節儉了一輩子,死的時候,總是得風光一點。
自然都是如意掏銀子,她不差這些,但她也希望自己最好是差這點,用不上最好。
余有魚三日都未曾合眼,最終是昏倒在靈堂里的。
眼淚都哭干了。
阿爺走后,也意味著,她再沒有親人了。
本還留了信的,如意見她情緒不大好,便沒有拿出來。
直到老人家下葬,余有魚的情緒慢慢有所緩和過后,如意才將信交給了他。
乖孫孫,阿爺要走了,人總有要死的時候,要么今天,要么明天,阿爺我啊活的夠夠的了,不虧什么,唯一擔心的就是你了,早些年阿爺我時常在想,要是就這么走了,留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怎么辦,你一個姑娘家,會不會被欺負,會不會嫁不到好人家,又沒有親人給你做主…
信里面的內容多是些絮叨,可正是這短而雜的絮叨,才讓人難掩悲傷,淚如雨下。
阿爺時日無多了,要是沒見到最后一面,你也不要難過,聽那王小妹說,人死了過后,會變成鬼魂,阿爺不會走這么快,說不定你看信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見過了,阿爺就放心了,你也不要難過,不難過,不哭鼻子。
往后,你要好好活著,多吃飯,長胖些,乖昂。
信到這里,就徹底沒了后續。
看完過后的余有魚卻好似平靜了下來,抹去了那眼淚,看著這空蕩的四周,她覺得,阿爺或許就在這里,正看著她,所以她不能哭。
這個總是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也能止住淚水了。
再到后來,余有魚便留在了青田坊里,重新經營起了那酒坊。
她只是想靜幾日而已。
打酒賣酒的日子,余有魚又好似想起了曾經。
她不禁感嘆,人長一年,便又是一個模樣,她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她覺得大抵是學了劍的緣故。
打酒的人不多,她便時常發呆,腦袋里多是一些年幼時跟阿爺的記憶。
直至某一日里,天氣熱了,蟬鳴聲于那山林坊間響起。
吱吱聲讓人覺得煩,卻也喚醒了人們,已經入夏了。
而這一天,酒坊外卻來了一位熟人。
當余有魚抬眼望去,那衣著破爛,不修邊幅的人拿著葫蘆站在酒坊面前。
僅是一眼她就認了出來。
“瘋子。”
余有魚喚了一聲。
那人看了她一眼,隨即將酒葫蘆遞了上來。
余有魚張了張口,心里面有很多疑問想說,為什么把那柄劍給她,以及,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想問,可瘋子卻不見得會回答他她。
余有魚回過神來,然后接過了酒壺,為他打滿了酒。
瘋子回來了。
青田坊的街道再一次干凈了起來。
這種久違的感覺令人忽然間想了起來,再一轉頭,就看見了那街上的瘋子。
“啊,這不是,這不是那瘋子嗎?!”
“什么瘋子?”
“駭,你不知道。”
“他回來了啊?他還活著啊!”
幾人走到街上,將那瘋子請進了茶樓里來。
給那瘋子按下。
“瘋子,你記得我不,之前我給過你干餅的。”
瘋子低著頭,卻不看任何人,顯得平靜。
“算了,你大概也記不得事。”
那人坐了下來,推了杯茶水給那瘋子,問道:“之前你去了哪里?我當你是清醒了,自己離開了呢,怎么最近又回來了?”
幾人詢問著這瘋子,卻得不到半點回答。
直到那瘋子自己起身,徑直離開了這里。
眾人的目光望著,卻覺得不是滋味。
“若是他沒瘋的話,會是怎么樣的?”
有人這樣問道,不免讓人遐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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