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圣意難測皇帝宣召少府令范玉昌,乃是為了呂宋事。
呂宋島也就是當今的菲律賓,在明史中記載:
呂宋在東南海中,小國也。產黃金。永樂三年朝貢。嘉靖中,始復至。與漳、泉民相市易,民流寓其地,多至數萬。
《漳郡志》也記載:東洋有呂宋、蘇祿諸國…
其實朱厚照知道,這就是后來的菲律賓,只不過這個時候的菲律賓群島有一堆的小國家,呂宋國是占據呂宋島的其中一個。
菲律賓是一個全國四分之三都是山地的國家,而且還有活火山,地震也較為頻繁,雖然記載產黃金,但是比之日本這個‘金銀島’還是差遠了。
不過在大航海時代,海洋上的港口本身就有‘驛站’這樣的功能,而且島嶼與島嶼聯網成線,這也是大明海防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價值。
第二個,就是馬尼拉灣。
大明海軍學院已經探討過這個課題,從軍事層面來說,陸地上的城池最好是能選擇易守難攻的地方,或者是扼守關鍵要道。
那么海上呢?似這樣的島嶼如何做軍事防守?這其中有個更關鍵的問題,即軍港如何防守?
尤其大明已經開始向外拓展,修筑港口,保護航路,這個問題就更加顯得重要。
而實際上,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
水深等條件自不必提,軍港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就是“口小腹大”。
簡單的說就是“凹”字形,底部屁股貼著大陸,上面的那個缺口面向海洋。
對于呂宋人來說很不幸的是,馬尼拉港正是這么一個地形。
其實世界上的重要的軍港如樸茨茅次港、珍珠港、旅順港、青島港等等都是口小腹大,尤其珍珠港,海水像一個雞爪一樣‘鑿’進陸地,內外相連只能通過一個狹窄的330寬的水道,在沒有空軍的時代,怎么打得進來?
這就類似于陸地上的雄關,你無其他路可走。
更絕的是青島港,除了口小腹大,它這個“凹”字形兩邊伸出來的地方分別是兩座山,更加利于防守。
馬尼拉灣并沒有這樣完美的條件,因為馬尼拉港連接的不是山,而是整個菲律賓群島最大的中央平原…
關鍵它地平也就算了,還有兩條主要淡水河流穿過…
要是有河也就算了,這個地方氣候還全年高溫多雨,年降水量達到了2000到3000毫米。
可以說非常適合種植水稻,在種植技術達到的前提下,可以一年三季…
所以為什么說這里遷移來的華人多呢,有理由的。
因而自從幾年前尋到這個地方,并開始在馬尼拉灣修筑港口,大明農耕文明的種地基因變一直被撥動著、誘導著、挑逗著…
而且呂宋國本身就是向大明朝貢,即便不朝貢,也有物理辦法讓他臣服的屬國。
這基本就是一個妖嬈的裸體美女,一直在那兒原地起舞。
誰能忍得住?
朱厚照并不掌握這個數據,他哪怕派人去勘測,憑現在的技術條件也難有成果。實際上,馬尼拉灣北部的中原平原南北長約190公里,東西寬約110公里,面積約2萬平方公里,可耕地超過2000萬畝。
當然這是理論數據,咱是知道的,伺候一塊生地到熟地,那不是隨便說說的簡單事。而且,這也比不了大陸上河南這樣上億畝耕地的寬廣區域。
但對于海島來說,已經殊為不易。
再過五十年,西班牙開始向這里伸出魔爪,其后美國人還和西班牙人在這里干了一架,就是想爭奪過這個地方。其緣由自然是不僅地形好,而且真的沾得上‘物產豐饒’這四個字。
不過朱厚照并未啟用馬尼拉港這個名字,馬尼拉?漢人聽不懂的。
呂宋港也是不好,似乎和現在的呂宋國有什么關系似的。
所以這里被命名為石塘港。
石塘是宋人所記述的南海諸島的情況,所謂東則千里長沙、萬里石塘,上下渺茫、千里一色。
實際上說的不是這里,但明代的人也搞不清楚,朱厚照就是取其‘萬里石塘’的美意,就像是沃野千里一樣的。
用錯了以后,滿朝文武沒有察覺,反倒都覺得好,尤其是這個‘萬里’很好,有一種一針打到DNA序列里的感覺。
而這個石塘港,并不由大明南洋貿易公司建設運營,畢竟要有些平衡嘛。
再有,雖說呂宋國在這件事上沒什么發言權,不過他畢竟離得近,有很多的百姓都在這里生活,所以有許多需要協調的事項,少府的行政色彩也更為合適。
目前,石塘港第一期已經建好,大明商船、軍港都可以停靠補給。
之后還有第二期、第三期,因為這里不僅是中轉站了,還有那么多的糧食要運,本身還要在軍港內建造兩處超大糧倉。
但有個問題,種了水稻、養了牲畜,大明的人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總歸是要引來些膽大貪心之輩。
倒不是官方,呂宋國上下官員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而且他們過得不差,沒必要亂來,但這些廢物統治不好自己的百姓。
前幾天,成國公次子,也是現在的呂宋總督朱鳳稟報:…正德二十年三月,呂宋國突發暴民暴動,國王蘇萊曼不過三千兵丁,難以控制局面。
朱厚照見了范玉昌,不等他說便講:“今日宣召你來,是要知會你呂宋暴動一事,朕雖已囑咐兵部和外務部,不過具體情形,現在仍不明朗,少府也要做好事態一旦惡化的準備。范玉昌,朕來問你,石塘港,如今一共投入多少銀兩?”
“回稟陛下,到正德十九年底,包括碼頭各項設施在內,共計投入有一百六十余萬兩白銀。”
“少府在那里存糧幾何?”
“二百八十萬石。”
“這么多?”朱厚照面色也凝重起來,發狠說:“這要是一旦有所損失,那就不是小事。必須得萬無一失啊。”
范玉昌點頭,“臣也是這個意思。陛下,這呂宋國王蘇萊曼二世向來不知節制,干脆借此機會另立他人,永除后患。”
“這件事朕今天會召人詳議,你先在這等著吧。”朱厚照虛抬手臂壓了壓,隨后回過頭來看向跪著的張璁和載、載三人。
載心里打鼓,頭埋得更低。
他的父皇則是蹲下身子,意味深長,語調帶著更多的起伏說:“老大,若是你將來當了皇帝,面對這樣的情形,你要怎么做?”
這是一份考驗。
載心跳加速,“兒臣…兒臣定會秉公辦事,絕不會讓奸臣在朝中逍遙!”
“你是說張璁是奸臣。可他是一個當了六年首輔、十幾年閣老的大臣,有人和你參他一本,你就將他…殺了?”
“不,但是兒臣定會查明真相。”
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背,沒有繼續問下去了。
不是他的回答他滿意,而是這家伙實在也說不出什么了。其實一直以來似乎都是如此,載這孩子畢竟受得皇家教導,所以這些問題都能答個表面。
可惜只有表面。
再問下去都是一樣,還有什么好問的。
而且他有一點惱火的是,載沒有必要和張璁這樣死磕,張璁又沒怎么他。所以這孩子實際上是被后面的清流攛掇著跪到這里!
這些清流這樣利用他的兒子固然可恨,可朝堂之上,不能夠叫人當槍使的!
“起來!回府去!”
載猛然抬頭,“父皇!兒臣說的句句屬實啊!”
邊上跪著的載也暈了,這與他之前所料完全不同。
可是這怎么會呢?張璁當首輔,用人用出這么大的事情,父皇怎么會無動于衷?
“父皇!大哥所講之事乃是青州府知府所奏,青島港內已查獲一批走私的官銀了,并且戶部已經核準,這些官銀不是正常過得海關!”
朱厚照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老二,以往也只覺得他是一直跟著自己的大哥。但隱隱中,又覺得這孩子和他大哥會有不同。
“朕做事有朕的理由,想不通那是你們的事。莫要再說下去了,你們兩個都下去吧。”
張璁神色不動,但心里則是喟然慨嘆。
皇上這樣照顧他的面子,這些可都是有代價的。
天子下令,兩位皇子雖然不服,但也只得退后幾步,然后轉頭離開。
載這性子也是真急,剛走遠了些,還在宮內呢,就立馬對載發脾氣,“不是你說的么?這件事對張璁影響極大,甚至會動搖他的根基!可現在呢?父皇連一句重話都沒說!舅舅還過來說我們糊涂,只有你清醒!現在好了!張璁沒倒,陳朝瑞沒事,弄得我一屁股屎!!”
皇家人說屎啊,屁啊,實在不雅。
載也知自己理虧,道歉道:“大哥莫要氣了,此事是我魯莽,沒有思慮周詳,我向大哥道歉便是。”
“哼!”
載也沒什么可以懲罰他的手段,直接拂袖而去!
載望著他的背影也蹙起了眉頭,而回首望去,紅墻黑瓦之上,奉天殿三字熠熠生輝。
“還是天真了些。”
這次,張璁的手段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這個教訓要記住。
而另一邊,
朱厚照拉著張璁走遠一些,避開范玉昌,隨后將手中摩挲了很久的奏本還給了張璁,什么也沒說。
等到張璁告退回身走了兩步,
他突然笑著問道:“張閣老,官銀走私是不是真有一千萬兩啊?”
張璁心一抖,本來要跪,但天子問完直接離開了。
一瞬間,他明白了過來,奏本上的這件事他必須要做,而且要做成,而那些走私的官銀他也要追回來,不說全部,但總歸接近一千萬兩才好交差。
回府之后,張璁又遣人面諭:“宗室五世而除的奏本,皇上已經默許了,找御史上奏吧。”
首輔大人的屬下們一聽心都發顫,怎么又是這種得罪那么多人的要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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