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世界形勢回到乾清宮以后,朱厚照命人將那本《西洋地理志》找了一本入宮,又將景旸宣在邊上。
這家伙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以為自己的閨女犯了不得了的大罪呢。
朱厚照一邊看一邊問:“景旸,你那女兒應當沒多大吧?”
“小女賤齡,豈敢得陛下問起,恰是今年,剛好滿二十。”
“喔。”朱厚照心思一沉,這個歲數大了點,“可許配了人家?”
“額…”景旸心里嘀咕,嘴上還是說:“回陛下,小女已許配了戶部左余侍郎家的公子。”
可惜了,這樣的女子不應當嫁人的,嫁了人以后如果遇到不懂她的夫君,那她這些‘愛好’極有可能弄不下去,除非有那樣的運氣。
不過轉念又想,自己實在是有些‘不顧旁人’,只為了大明、為了國家,就叫人家一個芳齡女子不要嫁人…
“嗯…”他蹙著眉頭慢慢思索著,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這本《西洋地理志》,可有向你請教過?”
“不敢欺瞞皇上。小女并未出過海,閑暇時作此書一是遍閱《海外圖志》等書,將諸多書籍之中的內容細細比對,去除其中明顯的錯誤之處,第二便是求諸微臣。”
朱厚照點點頭,“難道就求諸你嗎?你又不是什么都懂的。”
景旸心里吐泡泡,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倒也是想求教于旁人,不過女孩子家家,拋頭露面多有不便,因而都叫微臣給攔住了。”
“難怪,這書里有錯誤之處的。”
景旸微頓,“小女見識粗淺,自不比陛下明見萬里,臣這就回去讓她多加檢討,并命人毀了此書。”
朱厚照回頭繼續低頭來看,這個年代的人睜眼看世界的角度其實也挺有意思。在這本書中,整體上當然還是沒有突破天圓地方,中原地處世界的中央,海外之國都像是偏居角落的蠻夷之國。
他又敲著腦袋回想,麥哲倫是什么年代完成的全球航行的…時間上應該和現在差不多,不過具體的卻記不清。
此外,書中對于海外的國家其實分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覺得人家白皮綠眼,那都是一種人,這也是不準確的。
“…對,”
皇帝出一個字,景旸立馬低頭,作為父親他還是很怕皇帝遷怒于自己的女兒的。
“你不必慌張。朕想說的是,對新事物的認識總是要有一個過程,從模糊的概念到細致的了解往往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后人不可說前人之錯,在這個時代大明有人能有這般認識,還是不錯的,什么時候你將人帶進宮,朕見見她,秀玉挺喜歡的。”
景旸只覺得從冰窖入火山,他立馬欣喜,“小女本是微末之才,當不得陛下如此贊賞。”
“好了,不要掉書袋了。”朱厚照又想到了什么,“眼下我大明朝,對海外了解最深的是些什么人?”
應該不會是這么個小女孩兒吧?
“江南似乎有這樣的奇人,更瘋狂者還跟隨商船出海。”
“要不你來組織吧,在京師開個大會,將這些人齊聚起來。一方面是朝廷的態度,朕從來不贊同大明的讀書人當井底之蛙,所謂盛世,是要開放包容,海外若有更強盛的國家,咱們便牢記孔夫子的話,三人行必有我師,學了他人,改進自身有何不可?若是沒有…唉,反倒顯得無聊,朕也會時時寂寞的。”
景旸只覺得震撼,一代正德皇帝,這般氣象真是無人能敵。
“第二個嘛,讀書人既然是做學問,就該求真務實,不能閉門造車、信口胡來,將這些人聚到一起就是此意。朕估摸著現在民間不僅是這一本《西洋地理志》,應該也有其他人在撰書,當然也會有各種各樣的錯誤。”
“陛下所言極是。”
“你去協調外交學院,再開設一門世界地理的課程,將大會中表現杰出的人留下當老師。將來顧佐的總理外務部要從這些學員之中挑選官員的。朕可不想我大明出去的官員如此的顢頇愚笨。”
“是。”
如朱厚照所料,這十來年,民間確實有一部分知識分子在了解西洋,景婉能編出這樣的書,一是說明信息有來源,二是也有部分受眾。
而如果說前十年是民間自發的話,那么從今年開始,就要以朝廷的官方力量來推動,與此同時各類地圖其實也在繪制出版中。
可以說這一代長成的孩子,只要受過教育,應當不會見識那么淺薄。
回過頭來講,這本書雖然有錯,但其中蘊含的對于世界的認識這個概念還是有了的,
“尤址。”
“奴婢在,你搜集幾本相同性質的,分送內閣和六部,讓大臣們都看看。”
幾日以后,朱厚照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宣召幾個重要的臣子相見。
因為新疆楊一清的奏本到了。
這是正經事,不能說笑著來。
那奏疏王鏊和楊廷和都是看過的,然后又在梁儲、何鑒、王璟、王華等人的手上傳了一圈。
朱厚照在他們面前緩緩踱步,并說道:“楊一清在奏疏里總共提到兩件事。一個,西州調去了兩個漢人衛,他們想再以胡人為基礎,設立一個胡人衛。第二,便是現在的關西七衛、除去哈密,應當是關西六衛了,應當如何處置?”
這里面其實有些奇怪的。
兵部尚書王璟當即便說:“這關西六衛不就是胡人衛?”
朱厚照當然明白,“說到底,他們的意思是需要一個聽話的胡人衛。關西六衛藐視朝廷已久,如今新疆初立,朝廷對他們的控制比一般土司還不如,這本身確實是需要考慮的一個問題。但王璟所言不錯,折騰了半天,最后還是從胡人衛變成胡人衛,那便沒有意義了。”
西域的事情原難解決,最為關鍵的因素是中原的力量難以有效投射到那里,現在這個困難被稍稍緩解,因而才看到希望,否則是討論都沒有必要討論的。
楊廷和一句話了結了,“無非是打與不打的問題。若要解決,則打,若要棄之不顧,則不打。”
其實這個問題也很簡單,大明朝到了今天這個氣勢,還能不打?
“命楊一清見機行事,相機接敵,爭取早日除了這些隱患!”皇帝猛然轉身宣布,“祖宗設關西七衛的最初設想是設屏于邊界,拒敵于境外,但滄海桑田,百余年下來,這些人早已改志,過去的恩恩怨怨朕不想再提了,收拾掉吧。胡人衛的提議,朕是同意的,但指揮使必須是朕的將軍,他們也不能再有自決權了,既是大明兵衛,必受朝廷號令,否則朕這個皇帝都是假的了!”
皇帝在旨意中并未言明什么時候、什么方式解決,只說見機行事,算是給了楊一清很大的自由權。說白了,過程不問,給我結果。
眾臣紛紛感嘆,如今的大明兵鋒之銳盡顯,四方胡虜大概是都要收拾掉了。
“臣等,遵旨!”
“各位不急離開。這幾天朕讓司禮監給你們送了些書,都看過了吧?”朱厚照彎起嘴角,“今日得空,咱們君臣好好論論這世界的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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