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心若荒野,刀槍不入(求訂閱!)第140章心若荒野,刀槍不入(求訂閱!)←→:
翌日。
朱厚照在東宮更衣之后,直接玩了一手‘消失術’,旁得地方沒有,他就往乾清宮鉆,到弘治皇帝的身邊躲著。
可以想見,外面是怎樣的滿城嘩然、甚至‘天下大亂’,先前東宮已經兩次斗贏了壽寧伯和建昌伯,如今出這檔子事,太子還在監國,那更加的要找上他了。
可張鶴齡和張延齡再不是個東西,那也是他的舅舅,張皇后的親弟弟。
張皇后怎么也不會同意為了一個舉人對自家弟弟苛責過甚,不要說一個舉人,就是朝廷重臣,張皇后都無所謂。
而弘治皇帝勐然聽到這個事,也一下整蒙圈兒了,
“那個…那個應天府的解元,還活著嗎?”皇帝皺起眉頭,抄上手,這事兒他也難辦啊!
“兒臣已經叫人昨夜去打聽了。還活著,就是胳膊斷了,還給打了一身的傷。”朱厚照拉上皇帝的手,“父皇,這個唐寅在士子之中有些名氣,如今手斷了…三月初二日的會試他是怎樣也參加不了了。兩位舅舅應也知道捅了大簍子,所以今早就開始閉門,除了讓大夫進去給唐寅和那個徐經整治,到現在一只蒼蠅都沒飛進去。”
那里的場景還用想么?
估摸著朝中的大臣都會有參與,肯定是集合起來奔著壽寧伯府就去了。
聲勢還不知道多浩大呢。
不能科舉,這個是要命的事情,是讀書人最為在意的一件事情。
如果一個勛貴可以在京城之中公然干出這種事而不受任何懲罰,那么所有的讀書人豈不是都要活在恐懼之中?
便是中了進士的,難道他沒有子孫的嘛?
再延展來說,
如果壽寧伯和建昌伯可以這么干,
那么其他的勛貴是不是也可以這么干。
有樣學樣,朝中的大臣,手上有點權力的都可以這么干。
這還得了!
我們這些讀書人還能活不?
弘治皇帝一身明黃服飾,此時還在床上沒起來,皺著眉頭用手輕砸了下桌子,“這也怪朕,以往對他們過于寬容放縱,以至于如今闖下這么大的禍事。”
他又抬頭看了看朱厚照,說:“也為難了你了,估計現在朝中大臣都在家擬寫奏疏,可他們是你的舅舅,你不知道怎么辦,也只能到朕這里來了。”
“這事兒,兒臣還當真難辦。現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朱厚照也不頭鐵,他的確不好解決。
大明朝是將道德推向了頂峰的王朝,所以黃仁宇先生在《萬歷十五年》一書中總結:中國古代以道德代替法治,至明代以極,這就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而道德之中,百善孝為先。
“太子,你可有什么辦法讓壽寧伯和建昌伯責罰不重?又能平息讀書人的怒火?”弘治皇帝忽然這樣問朱厚照。
說老實話,這話問得朱厚照心頭起火,眼皮子也忍不住一跳。
人們常說明代的文官問題很大,幾乎葬送了國家,可明代的皇帝呢?他們就一個個都是滿心滿意裝著天下百姓的圣人之君嗎?
文臣或許不對,可皇帝就一點沒錯嘛。
嘉靖皇帝是那樣的聰明,卻又是那樣的自私。幾十年的就想著讓百姓怎么供養他。
弘治皇帝算是其中好一點兒的了。
但他在家務事這方面,處置的太差。
如今碰上這么嚴重的輿論事件,最先問出口的,竟然是有什么辦法能讓那兩個混蛋脫罪!
朱厚照略微愣了一下之后,說道:“請父皇恕罪,兒臣也沒有好的辦法。”
“那么,你有何想法沒有?”
“兒臣…有,但說出來,怕父皇不高興。”
“無妨,你我父子,有何不能言,講。”
“是。兒臣此次若要替壽寧伯和建昌伯脫罪,對我朱家和張家都不是好事。對朱家而言,性質這么惡劣的打人事件,是光天化日在京城之中將一名舉子重傷,致其不能科舉,天下讀書人何其憤怒?若兩位舅舅如此還能脫罪,那天下哪個讀書人還會心向我朱家父子?”
“對張家而言,如果這次替兩位舅舅擋下這罪責,他們二人豈不是認為他們就是法?我大明朝也再沒有哪條律法能管束住他們,那么下一次呢?如此下去,終有一天他們會釀成不可救贖的大罪!”
這不是什么復雜的道理。
哪怕弘治皇帝不是什么英明君主,也一樣是能夠聽得懂的。
“哎。”皇帝嘆氣之后,又有些惱怒,罵咧咧的道:“這兩個不開眼的東西,盡會給朕添麻煩!不過照兒,咱們是父子,這事兒是大事也好,小事也好,好也好,壞也好,都是咱們父子一并承受。所以有些話,朕也就和你說了。”
“父皇請講。”
“這個唐寅說到底就是一個舉人,哪怕他的名聲很大,但李東陽、程敏政哪個不是少年成名的天才人物,你說朕不懲治壽寧、建昌二伯,就失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可為了一個舉人,朕又能懲治他們到什么地步呢?”
朱厚照看他是想岔了,便說道:“父皇,外臣的憤怒,并不是因為皇親國戚打了一個舉人,而是皇親國戚毀了一個舉人科舉考試的機會。這是讀書人最為看重的機會,兒臣可以說,這個機會比唐伯虎的命還重要!父皇且看著,許多人并不認識唐伯虎,可這次還是會出來控訴兩位舅舅的罪行,不是因為他們同情,而是因為他們恐懼!”
皇帝皺起眉頭,最后還是向太子求助,“這確實是難辦了。照兒,你一向有辦法,快些想想如今這個難題怎么解?”
想個錘子。
其實朱厚照真想說,你是皇帝!
他媽的,說到底就是因為張皇后,嘰嘰歪歪的搞半天能不能行了!支棱起來啊!
也恰在這個時候,外面有太監稟告,“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皇帝撓了撓頭,求助似的看向朱厚照,但朱厚照心想,那是我娘,我能咋辦?那是你媳婦兒,你該更有辦法才對。
“讓她進來吧。”
張皇后匆匆進入乾清宮,一進來就倒地磕頭,“陛下!臣妾請陛下救救臣妾的兩位弟弟吧!”
“先起來說吧。”
皇帝真是感覺煩了,有點像是后世人中夾在婆媳之間的兒子,難死了,“壽寧伯和建昌伯的事,朕已經聽說了。皇后,不是朕說你,你平時也該管教管教他們兩個。你瞧瞧這是給惹出了多大的麻煩,你要朕去救他們。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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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后泣聲對說:“陛下,臣妾就只有這么兩位弟弟。張家也就只有他們兩個兒子,便是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照兒的舅舅,陛下難道忍心叫自家親戚受苦受難嗎?”
“朕當然是不忍心。可皇后想過沒有,若是此事之后,朕還不重處壽寧伯和建昌伯,天下讀書人會怎么看待朝廷,又怎么看待朕?”
“陛下是男子漢,心中裝的是萬方九州。”張皇后的淚花一截一截得直往下流,“可臣妾只是個女子,沒那么多的抱負,也沒那么多的見識。臣妾心中記掛的,是丈夫、是兒子、是弟弟。陛下,臣妾旁得也不要,就只要這些,難道也不行嗎?”
“再說了,臣妾的兩位弟弟為何要去打那個應天府的解元?還不是他當眾口出狂言,侮辱壽寧伯和建昌伯?若非如此,壽寧伯和建昌伯都不一定知道唐寅是誰,又怎么會打上門去?”
皇后哭得梨花帶雨,說得楚楚可憐。
弘治皇帝一時竟也猶豫了起來。
但是他也得考慮太子監國的難處。
心中煩躁,便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容朕想想。”
恰好,朱厚照本來就已經聽不下去了。
他監國,要處理的是國事,不是他娘的家務事。
他本來是兩個打算,一個是不那么極端。就是到乾清宮,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說服皇帝,不是要殺他們,而是來點重一點的懲處措施。盡管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從做事的角度來說,只要有可能不那么極端,都要去嘗試。
因為這樣成本最小。萬一能瞎貓碰著死耗子呢?
比如說請皇帝下旨,削去他們的爵位,那么士子的憤怒應該可以平息,他的皇莊也能實現。
但是剛入暖閣,還沒開始深入討論,弘治皇帝上來就把他問懵了,竟然問怎么脫罪,哪怕他想過皇帝會護短,但這么大的事情首先是談脫罪,他的確沒想到。
可能這就是試戴皇冠還能沒事的緣由吧。
所以實際上弘治皇帝這么問,就直接將他的第一個打算給封死了。
之后其實都是廢話。
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照第二個法子干了。老套路了,任何事情留一手。
他實在也不能接受張皇后的理由,什么男人心里裝得是天下,那你倒是在背后默默支持啊!
劉瑾在皇太子身邊伺候的時間長了,慢慢的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某種‘氣場’。
比如現在,他剛剛見到從乾清宮出來的太子就知道太子很憤怒,不是一般的憤怒,是很憤怒。
“去將毛語文傳進宮來。快!”
劉瑾不敢耽擱,馬上派人出去尋找。
憤怒之下,效率奇高。
不過半個時辰,毛語文就已經在東宮里跪著了。
朱厚照喝退左右,不讓任何人靠近,只帶著毛語文進了自己最為私密的寢宮偏殿。
他坐在床上,踏著墊腳的木板。
毛語文跪在地上。
“南寧伯府,你去過沒有?”
毛語文身子骨一緊,“臣,不敢欺瞞殿下。常去。”
“每日走在那邊,是何心情?”
這話他答不上來了。
朱厚照反而發笑,“行。真話你不敢說,謊話你也不敢說。本宮越來越欣賞你了。”
“殿下給了臣第二次活著的機會,再造之恩無以為報,因而臣不愿在殿下面前說謊話。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于臣,臣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將事辦得妥當。”
“你先前說,有不忍事愿替本宮去做。本宮沒有回應你,是因為那時候本宮并不想走到那一步。但現在看來,是不得不為了。”朱厚照攥緊了拳頭。
這倆大寶貝要活到嘉靖朝呢,嘉靖皇帝又不是張皇后的親兒子,他才不管那一套,把這兩人吊起來錘。
但朱厚照不行,不趁著這個機會,往后幾十年怎么辦?以這兩人的尿性,冷不丁就給你惹什么禍,心臟病都被他們弄出來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皇帝當到最后還得哄著他倆一輩子?開什么玩笑。
毛語文心頭一動,他聰明至極,已然聽懂了太子的話意,“臣明白,那個仇人,臣已經找好了。請殿下,放心。”
“毛語文,你本是南寧伯府的私生子,但英雄不問出處,能做事,能替本宮做事,本宮才不在乎是什么身份,正宮生出來的,每日只會喝酒于本宮有什么用?所以你不必自輕,本宮對你期望很高。但是,你也要理解本宮。”
“但不知…殿下所說的理解是指何意?”
“好。你對本宮至誠,本宮也對你至誠。這次這件差事,最為要緊的是你需記得千萬不要讓人察覺,這關乎你自己的命,”太子俯下身,湊在他的耳邊幽幽的說:“因為本宮,是不會認這筆賬的。”
劉瑾是第一個領略到太子腹黑的,李廣是第二個。
現在,毛語文是第三個。
朱厚照也從不認為自己高尚,他這一路披荊斬棘,坎坷不斷,也必定是會心若荒野,刀槍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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