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無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擦肩
岳千山剛才失了面子,讓許純良戳破他吹捧葉清雅的事實,有點惱羞成怒,憋著勁要在眾人面前找回場面,呵呵笑道:「這小伙子很有自信嘛,清雅先生,不如我們欣賞一下他的字!」
岳千山連書法兩個字都吝于使用,就許純良這樣的能把字寫工整再說。
葉清雅內心中暗嘆了一聲,岳千山這么大年紀心態還容易受到外人的影響,難怪他近十幾年來的書法沒有任何進境,讓三分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計較,大家的層次不一樣,從你跟人家計較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岳千山既然開了口,葉清雅也不好駁他的這個面子,展出現場就有筆墨紙硯,準備這些東西是專門給岳千山之類的名家作畫題字的,誰曾想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許純良來到長案前,毫不客氣地挑選了一只狼毫,他并沒有急著下筆,繼續點評,那幅《聲聲慢》寫得好是好,但是比起趙佶還差了些火候,這瘦金體,本為瘦筋體,以「金」易「筋」,是對御書的尊重。
瘦金體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因其筆畫相對瘦硬,故筆法外露,可明顯見到運轉提頓等運筆痕跡,是一種風格相當獨特的字體。
許純良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也能聽出他是在說葉清雅的字只有筋骨而無肉。
在場的都是書法界的名流,聽這小子侃侃而談,感覺他說得也有些道理,葉清雅的字雖然沒有達到完美的境地,但是說只有六十分明顯有貶低之嫌。
岳千山道:「小伙子你打算寫什么?」他甚至懶得問這廝的姓名,一個無名之輩罷了。
許純良微笑道:「我寫出來大家就明白了。」
他提筆開始書寫,運筆靈動快捷,只寫了一個字一股瘦而不柴的綽約風姿就撲面而來。
穠芳依翠萼,煥爛一庭中,
零露沾如醉,殘霞照似融。
丹青難下筆,造化獨留功,
舞蝶迷香徑,翩翩逐晚風。
葉清雅從第一個字就猜到他寫得是《秾芳詩帖》,大字楷書,每行二字,共二十行。書法結體瀟灑,筆致勁健,這幅字就是宋徽宗趙佶的代表作,先存于臺島故宮博物院,葉清雅見過真跡,當時驚為神作,為了這幅字,她曾經連續三天前往博物院觀摩,私下也臨摹了無數遍。
既便如此,葉清雅還是不敢將臨摹之作放在公眾面前展出,凡事就怕比較,畢竟珠玉在前。
許純良只寫了一句,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岳千山原本是想讓這小子人前獻丑,可沒想到人家是真有本事,只寫了一個字就驚艷眾人。
葉清雅看過許純良的書法之后發現,他寫字的速度要比自己快多了,而且落筆極其精確,如屈鐵斷金,正所謂天骨遒美,逸趣藹然。難怪他說自己的那幅《聲聲慢》只有六十分,葉清雅現在已經是心悅誠服,如果說他的這幅《秾芳詩帖》只有七十分,那么自己肯定達不到六十分。….
岳千山已經完全收起了剛開始的不屑,這小子有東西啊,單就瘦金體來說,他的這幅字肯定要比葉清雅更見功底。
葉清雅心中暗贊,南明抗清英雄陳邦彥曾跋趙佶瘦金書《秾芳詩帖》:宣和書畫,超軼千古。此卷以畫法作書,脫去筆墨畦徑,行間如幽蘭叢竹,泠泠作風雨聲,真神品也,用來稱贊此人的書法也不為過。
許純良寫完《秾芳詩帖》并未題名。
葉清雅贊道:「好字,先生為何不提上自己的名字?」
許純良微笑道:「模仿之作,難登大雅之堂,還是不寫名字了,免得貽笑大方」
岳千山心說都寫成這個樣子了
,還說貽笑大方?你都貽笑大方了,葉清雅怎么辦?他也承認許純良的瘦金體寫得比葉清雅更好。
葉清雅泰然處之,淡然一笑道:「如此說來瘦金體并非先生所長?」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我擅長得是行草,如果說我的瘦金體有七十分,那么行草大概能有九十分了。」
岳千山道:「小伙子,你是書協的吧?」他從慣性思維出發,認為能寫出這樣水準的書法作品,這小子肯定加入了地方書協,全國書協也有可能,畢竟會員眾多,他也認不全,最近一年很少參加地方書協的活動,沒想到出來了這樣一位年輕的書法家。
許純良搖了搖頭:「書協是什么?」
一群書協的知名人物臉色頓時因沉了下去,這小子也太狂了,回頭查查他叫什么名字,他以后還想不想加入組織?
葉清雅主動幫許純良換了一張宣紙:「那就請這位先生再賜一幅墨寶如何?」從她稱呼許純良先生開始,就已經認同了他的才華。
許純良自然沒有中途停下的意思,葉清雅已經上鉤了,只要搭上這根線,不愁找不到梅如雪。越是自視甚高的人,你越巴結人家越看不起你,必須展示出自己過人的實力,讓他(她)見識到你的能力,這樣才會以平等的眼光看你。
許純良換了一支羊毫,筆走龍蛇,一闕《清平樂》展現人前。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葉清雅剛開始是驚艷,等許純良寫下砌下落梅如雪亂的時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這次許純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名字葉清雅就得到了答案。
圍觀的這幫書法界的名家,全都沉默了下去,就連岳千山都沒有做出評價,他還算有自知之明,許純良的字比自己寫得好,本來他今天前來做好了現場題字的準備,可怎么都想不到會出現眼前的局面,還是不要獻丑了。
許純良寫完之后,說了聲打擾了,接著去看畫展,只留下一幫暗自感嘆的名流大家。….
葉清雅陪著岳千山一行繼續看展,不過大家也沒了心境,走馬看花地敷衍了一下,岳開山等人就告辭離去,他們認為這小子是給葉清雅難看,今天他們就不該來,被葉清雅連累了,無辜被一個年輕人打臉,顏面無光啊!
葉清雅送走了那群人,回到展廳,看到許純良沒走,放慢腳步來到他的身邊:「許先生還沒走啊!」
許純良笑道:「欣賞葉小姐的畫作呢。」
只怕我的這些書畫入不得許先生的法眼,那幅《清平樂》寫得真是好,尤其是那句砌下落梅如雪亂。」
許純良轉向葉清雅,從她滿懷深意的目光已經知道對方已經猜到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許純良伸出手去:「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許純良,來自東州長興醫院。」
葉清雅跟他握了握手,請他去休息室喝茶。
休息室的景觀不錯,坐在落地窗前,美術館園林景色盡收眼底。
許純良道:「今日來訪有些冒昧,還望葉小姐海涵。」
你可不是沖著我來的。」
許純良笑道:「實不相瞞,是想找您打聽一些事情。」
小雪的事情?」
許純良點了點頭。
你又不是沒有她的聯系方式,為什么不直接找她?」
許純良實話實說,自己給梅如雪打過電話也發過消息,可是她沒有回復,有些擔心她遇到了麻煩。
小雪不回你電話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她好端端的沒有任何問題。」
許純良暗自松了口氣,至少知道梅如雪平安無事,也算沒有白來一趟,他誠懇道:「葉小姐可不可以告訴我如何能聯系上她?」
葉清雅搖了搖頭道:「不可以,我想你找錯了人,關于你和我之間的這次見面,我會嚴守秘密,我奉勸你也不要再想其他辦法去找小雪,她如果想見你肯定會主動聯系你。」
許純良意識到從葉清雅這里很難得取得進展,他也不是死纏爛打之人,微笑道:「打攪了。」起身告辭。
葉清雅起身送到門口。
許純良轉身離去的時候聽到有些約定成俗的規則還是不要嘗試去打破,何必給彼此造成困擾?」
許純良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后繼續向前方走去。
許純良走出美術館的時候,和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擦肩而過,那名男子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兩人眼角的余光都看了對方一眼,不過誰也沒有說話。那名男子徑直來到休息室,看到葉清雅正在收拾茶具,目光一掃就已經猜到她剛剛接待過一位客人。
葉清雅看到他,笑道:「如龍,難得你過來捧場。」他就是葉清雅的丈夫喬如龍。
喬如龍淡然笑道:「你是在說我這個丈夫太不稱職了。」他來到葉清雅的面前,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道:「幾天沒見,你又漂亮了。」
葉清雅嘆了口氣道:「還是不要勉強自己說這些違心的話,坐吧,喝什么茶?」
石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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