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256 交戰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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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可汗大帳中,一副金光閃閃、華貴無比又精美異常的金甲擺在了案上,烏尊可汗頓時兩眼放光,手指輕撫那金甲光亮華麗的表面,滿臉喜愛之色。
“吾主畢集國中巧匠,大用庫物,耗費多時,才為可汗打造出此世獨一無二的金甲。本待秋后遣使呈送汗庭,不意國中戰事滋擾,使者遂不能行。然禮不能廢,吾主仍遣下官曲行來獻。”
來自晉陽的使者、中書侍郎元文遙看著烏尊可汗對這副華貴金甲愛不釋手的樣子,強忍著心中對突厥人反復無常的鄙夷與忿恨,嘴上則仍保持著恭謹的語氣說道:“雖然此行多羌國豺狼橫行于途、動輒便有性命之危,然而為表吾國禮敬上邦,使兩國永為翁婿之好,吾主亦謹告下官勿懼兇險、雖死必達!”
“齊主有心了!”
烏尊可汗聽到這話后,多少是有點汗顏,憑心而論,他這個女婿是真的很懂事,逢年過節孝敬不少,也比較重視彼此間的這一份婚事,將他女兒封為正宮皇后,不像西邊的唐王將阿史那家女子作奴婢相待,之前自己想再送結果人家連理都不理,狂妄的有些過分。
如今突厥與魏軍都已經將要兵臨城下了,結果齊主都還命人來奉獻厚禮,雖然心里也明白齊主是屈于當下形勢來刻意討好,但烏尊可汗心里也是頗為受用,望著齊使元文遙便想要為自己稍作辯解一番:“此番與魏軍來擾,皆因魏國唐王威脅逼迫所致。齊主事我甚恭,我當然也不愿害之,只不過,我也有些為難啊……”
這一番辯解自然是沒有什么力度和意義,甚至烏尊可汗在講這話的時候眼神還在滴流亂轉,就連態度都有欠誠懇,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只不過元文遙銜命而來,也知道當下是個什么處境,自然不敢瞪眼對其窮作詰問,聞言后只是又順著烏尊可汗的話意嘆息說道:“羌國李伯山自恃其實力強大、武功驚人,逞威好戰、窮兵黷武,實在是禍亂天下的大賊!吾國不幸與之為敵,深受所害,吾主自然也能體諒可汗的苦衷。
李伯山強橫至極、厭人忤之,視天下為其奴婢,凡有交惡,皆舉國攻討,實難和氣交好。可汗因受所迫,違心行事,縱得一時之安,但又豈能得長久之穩?今吾國仍存,羌國已經不能禮好盟國,強逼可汗,若吾國不存,李伯山又豈會善待可汗?
此番來拜,下官除了奉吾主所命奉獻厚禮之外,也是斗膽來勸可汗切勿執迷一時、遺禍于后,迷途知返,才能兩安啊!”
烏尊可汗自然也明白元文遙的意思,但當視線從那迷人的金甲上收回后又不由得閃過一絲狡黠,旋即便揣著明白裝糊涂道:“我與唐王,也是交好多年的盟友。雖然在齊國一事上有些分歧,但還不至于反目為仇。元中書這么說,實在是有些夸大了!”
“吾國若滅,于突厥何益?”
元文遙眼見單純的言語勸說并不能說服烏尊可汗,于是便又深吸一口氣,指著案上那一副價值高昂的金甲,旋即對烏尊可汗說道:“可汗既與羌國交好多年,李伯山可曾相贈金甲?”
他是打算用實際的利益打動烏尊可汗,但內心里還是小瞧了突厥人的貪婪。為了索求更多的利益,烏尊可汗是愿意暫時放棄自尊與底線的。
因此在聽到聽到元文遙這么說后,烏尊可汗便擺手道:“我與唐王相交,所為并非利益。若非唐王發力相助,我也難居此位。你等齊國之人不知這一份情義之重,那就不要輕作議論!元中書若再以此挑撥,這金甲便且取回送還齊主吧!”
元文遙聽到這話后,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所說的金甲自然不只是指的眼前此物,而是自兩國交好以來北齊給予突厥的種種財貨利益。至于烏尊可汗的意思也很明白,他就連這個可汗之位都是受西魏扶植,北齊居然想憑著些許利益的贈送就挑撥彼此關系,可能嗎?
盡管心中惱怒到了極點,但想到如今危困的局面,還有行前皇帝陛下鄭重的交代,元文遙還是起身垂首說道:“吾主自知羌國強大,也深知可汗受其脅迫的無奈。正應如此,兩國才應同氣聯盟、精誠合作,共抗羌國!
今吾國獨力與戰,情勢艱難,來年突厥恐怕也難免會淪落此般境地。若可汗肯與吾國相抗羌國,則吾國上下另有禮貨敬奉,陘嶺以北、燕山以西皆可盡予可汗牧馬游獵!”
烏尊可汗正等著元文遙開出一個讓他滿意的價碼,聞聽此言后眸光頓時一亮,直從席中站起身來說道:“元中書此言當真?”
見烏尊可汗終于流露出意動之色,元文遙心弦先是一松,旋即便又暗嘆一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正色說道:“只要可汗肯與羌國割盟,相助吾國擊敗此路來侵賊師,則所許諾疆域盡奉可汗!”
烏尊可汗臉上喜悅與貪婪交織,但在稍作變幻之后,還是穩住心神沉聲說道:“據我所知,魏國幾路來犯,齊國多有戰敗,唐王更是將要兵逼晉陽。齊國都畿尚且被魏國占據,齊主又憑什么能夠履行承諾?”
“羌國李伯山本出士大夫家,河北不乏其親友舊好,因此進窺河北。吾國長廣王憂于此節,所以奔赴河南召集師旅以抗賊軍,結果為賊所趁、暫據鄴都。不過河北久受王命,絕難輕易淪陷,今各方義勇群起抗羌,李伯山身陷河北寸步難動。更有吾國上將平原王鎮守井陘天險,李伯山插翅難渡太行,所謂進逼晉陽,不過賊師狂言恫嚇而已。”
元文遙見烏尊可汗意動,便又連忙繼續說道:“晉陽乃是吾國軍機根本,內外尚有二十萬雄軍駐守。當下所憂者,唯肆州一旅賊師而已。且此賊師所以為憂,也只是因為羌賊借勢突厥,吾主不忍與突厥交戰失和而已。若可汗肯于相助,則晉陽雄軍與戰,必使來犯賊眾片甲難出關塞之間!”
烏尊可汗早就在懷疑魏軍眼下取得的優勢怕是不像傳言中那么大,此時聽到元文遙所說,心內不免便涌現出更多想法。當然他也不會只聽信元文遙的一面之辭,綜合判斷一番,實際情況大約應該是眼下兩國交戰已經形成僵持之態,而突厥的立場偏向就決定了這一場戰事的走向,所以齊主才會派遣元文遙來許下如此重諾來游說自己。
這樣的情況烏尊可汗就懂了,這本來就是他想要努力達成的一種局面。無論西魏還是北齊哪一方一家獨大都不利于突厥,可是如果他們勢均力敵,彼此都要爭取突厥的支持,烏尊可汗則就可以待價而沽了!
不過眼下局面看來,似乎還是西魏一方優勢更大,烏尊可汗雖然想左右逢源,但卻不想自己拼命去幫北齊削弱對手而找回平衡。
當然這一層心意還是不能表露出來,烏尊可汗在沉吟一番之后才又開口說道:“齊主待我很是恭誠,我當然也愿意助他渡過難關。但是魏軍強盛驍勇,縱然我肯與其交戰,怕也不能勝之。齊軍據城自牢,我又能奈何?況且齊主今肯待我以誠,但所挑選的嗣主是否還肯一態事我?此諸事你齊國本身都尚未理清,我又如何能棄魏聯齊?”
“吾國咸陽王當世名將,晉陽師旅亦天下雄軍,只待誘敵深入,必與可汗一同出兵,直殲賊師于城下!”
元文遙先是講了一下大概的合作思路,旋即便又說道:“吾主春秋正盛、年富力強,皇太子歲當沖幼,但已有恭良之質,國中亦有仁德之士教以信義。今可汗若能相助吾國轉危為安,則吾主、嗣主并群臣百姓皆深感此恩,必有厚報!”
“這些虛辭不必多說,我只問一句,來年你國皇后誕子,齊主肯不肯將此子立為嗣子?”
烏尊可汗不理會元文遙那一通說辭,直接表示出他要干涉齊國的繼嗣問題,講到這話的時候心內也不由得暗道可惜,如果他的女兒這幾年能夠產下一子的話,那么現在就可以直接要求齊主將此子立為太子而不必再等待以后。
“此事非下官能決,但下官一定將可汗此意轉告吾主!”
聽到烏尊可汗這蠻橫的要求,元文遙滿心激怒,但還是忍耐著沉聲說道。
“你君臣可以從容商議,我總不會強迫齊主做什么違背他意愿之事,只是希望兩國交情更深罷了。”
烏尊可汗如今身處優勢地位,自然是有恃無恐,他很快又想到之前作為質子待在長安、如今已經成為自己不小威脅的侄子攝圖,于是便又說道:“此番兩國相謀大計,為免有什么誤會,齊主也要派遣一個至親來此傳遞消息。你國先主文宣皇帝也是名滿天下、聲聞塞外的英雄,可將他的兒子送來此處!”
眼見這烏尊可汗提出的要求一個比一個還要更過分,元文遙自是氣惱至極,但他卻沒有權利拒絕這些要求,只能表示一定回去轉告皇帝陛下。
等到交談最后,烏尊可汗才又輕飄飄說道:“你國北面還有邊卒襲擾我國部眾、搶奪我國物貨,元中書既是齊主派遣至此修好的使臣,也應代替齊主傳令讓那些邊卒不得擾我、歸還人貨!如果沖突更大,我擔心控制不住部眾,殺傷這些邊卒。”
“這、這想是斛律幽州師旅,請可汗千萬不要沖動。下官這便修書相投,請斛律幽州止戈修好!”
聽到烏尊可汗這么說,元文遙心內又是一喜,隨著魏軍和突厥聯軍沖破陘嶺進入肆州之后,晉陽方面與幽州的聯系便被隔絕了,如今他們也不知道幽州援軍的消息,從烏尊可汗得知消息后,自然讓人略感安心。斛律羨如果能夠及時率領幽州師旅進入肆州,那么對于北齊誘敵深入并加以圍殲的計劃自然更加有利。
由于烏尊可汗漫天要價,所提出的要求都太過分,元文遙只能又匆匆離開突厥大營,星夜趕往晉陽。
在與齊使會面商討一番之后,烏尊可汗心里的傾向性也越發明顯,他接下來又召心腹來詢問道:“魏國宇文柱國可遣使來求見?”
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烏尊可汗臉色頓時又是一沉,心知宇文貴仍是堅持要包庇并為攝圖撐腰。他走回案旁,垂首望著那一副金甲,口中冷笑道:“唐王欲成大事,卻連區區一具金甲都不肯舍,憑什么奢望天下英雄助其成事?驕狂自大,合當事敗!”
元文遙回到晉陽后便被直接引入宮中,當其等待皇帝召見的時候,卻見侍中趙彥深被從殿中引出,就連官服都被剝去,模樣顯得有些狼狽。
元文遙連忙上前小聲問道:“趙侍中這是……”
幾名禁衛甲兵卻不允許兩人當道交談,直接將趙彥深給拖向宮外。
元文遙見狀后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近年來晉陽軍政多被晉陽勛貴所掌控,趙彥深已經是為數不多在并省還能掌握一定話語權的漢臣,看這架勢又不知因何得罪了皇帝陛下。
不過他也來不及細想,很快便被侍者引入了殿中,未暇入前參拜,便聽皇帝憤怒的咆哮道:“趙彥深當真辜負國恩!其人久歷顯職,未嘗一日遭棄,而今家國蒙難,非但無一良策以獻,反而還邪言阻朕恭事孝道,當真可恨!”
原來就在元文遙奔赴突厥大營這段時間里,近來一直疾病纏身的皇太后婁氏、不對,應該是石氏,終于不治身亡。皇帝高演對此自是悲痛欲絕,想要為皇太后大治喪禮,結果卻遭到侍中趙彥深的勸阻,認為如今都畿陷落、國君受困,如若再大治喪禮,必然會令六師沮喪,實在不合時宜。
結果趙彥深這一番進言觸怒了皇帝,直接下令將趙彥深奪官逐出宮去。若是往常,皇帝倒也不至于如此失控,但且不說如今魏軍兵逼晉陽,就皇太后病故一事,御醫進言河北道路斷絕、許多珍貴藥材都無從尋找,所以才沒能治好皇太后的疾病,至于巫婆則就更過分,直言皇太后是為國抵災、為皇帝消難才一命嗚呼。
這二者固然都是在推諉自己的責任,但他們所尋找的借口卻都與皇帝有關,無論是河北的淪陷,還是家國災難未已、竟然需要獻祭皇太后,無不是在說他這個皇帝做的不稱職。
高演心中自是憤怒不已,而對于亡母又心存愧疚,便想以盛大哀榮喪禮告慰母親,卻不想就連這一個愿望都遭到反對。他名為至尊,卻事事不順,連日來心內所擠壓的負能量便全都發泄在了趙彥深身上。
“元愛卿快快入前,此番暗訪,烏尊可汗心意可有轉變?”
見到元文遙登殿,高演暫時收起心中雜亂的情緒,連忙將他喚之前方詢問此番出使的結果如何,可是當聽完元文遙小心翼翼的奏報后,他的臉色又變得鐵青,恨聲說道:“賊胡仗勢欺人、趁火打劫,當真可恨!吾位誰嗣,其容此塞外胡酋置喙!他詢問文宣遺孤,又是做的什么險惡計量!”
然而他話音剛落,殿中本來商討皇太后喪事的濮陽王婁仲達的人紛紛勸告皇帝息怒,眼下聯合突厥已經是為數不多能夠挽回當下危困局面的方法了,而且看這樣子烏尊可汗也已經心動,至于提出的要求有些過分,大可以繼續再談。畢竟在生死存亡的大計面前,再怎么過分的要求也可以商榷,怕就怕萬念俱灰、徹底絕望!
烏尊可汗所提出的這幾個要求,若阿史那皇后產子便以之為嗣,雖然侮辱性極強,但實際影響倒也不大。畢竟眼下阿史那皇后連懷孕都沒有,即便是答應下來,還不知道哪年執行。
可是讓文宣帝的兒子前往突厥為質,很明顯烏尊可汗不知道在打著什么鬼主意。不只是高演這個皇帝,就連婁仲達等一干晉陽勛貴們也都不由得暗生警惕,畢竟當年他們也都參與政變,奪了文宣一脈的皇位。
在群臣苦勸皇帝以大局為重,答應烏尊可汗來年以阿史那皇后之子為嗣后,高演只覺得后一個條件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若此劫難不能逃脫,則我等與國俱亡當下。烏尊可汗即便欲以文宣后嗣弄事,亦是興繼亡絕,于我未為壞事。只不過,太原、濟南自幼羸弱,無剛強之質,可遣范陽王前往。”
太原王高殷、晉安王高紹德都是文宣與李皇后所生嫡子,高演不可能將此二子送出于外,而范陽王高紹義乃是文宣庶子,即便烏尊可汗想要憑此搞什么動作,只要晉陽政權仍然存在下去,高紹義的法禮性終究不高。
“當下晉陽猶有甲士十萬,危亡之際,城中壯丁、諸家奴婢俱可征發,又可得戰卒數萬。幽州師旅五萬之眾緣北而來,可以阻斷賊之退路。如若烏尊可汗肯于助戰,則我內外近三十萬眾,何患不能殲滅此路賊師!”
在有了將突厥拉攏過來的可能之后,高演和一眾晉陽勛貴們的心情又轉為樂觀起來,東面平原王段韶鎮守井陘,使得李伯山河北魏軍遲遲難入,而西山長城雖已告破,但只有少量魏軍師旅跨界而來,并不足以撼動晉陽城防。
當下對晉陽最有威脅的,便是停駐在肆州的那一支魏軍武裝,如若將這一支人馬引至晉陽城下憑著優勢兵力加以殲滅,那么魏軍此番攻勢將被化解大半。河北淪陷誠然是讓人懊惱,但單憑李伯山這一支人馬,也休想再撼動晉陽的防御。只要晉陽這里危機解除,來日收復河北等地,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在這樣一個美好愿景的刺激之下,盡管烏尊可汗所提出的要求讓北齊君臣都倍感屈辱,但還是咬牙答應下來。只要應對過眼前的危機、挫敗魏軍這一次的進攻,西魏也必將元氣大傷,北齊君臣臥薪嘗膽,收復失土、中興社稷也絕非幻想!
晉陽宮中君臣決議完畢之后,元文遙很快便又帶著國書與作為人質的范陽王高紹義一同返回突厥大營,達成這一次的合作。由于彼此間之前已經取得了默契,這一次的交流自然也就更加的順利。
烏尊可汗在得到了北齊的豐厚許諾后,當然也希望接下來的戰事繼續加快進行,反正無論怎么發展,他都是穩贏不輸的。于是在元文遙的鼓動之下,他便也連連派遣使者催促宇文貴趕緊向南行軍、逼近晉陽。
肆州城中,宇文貴也早通過攝圖得知烏尊可汗不知何處得到一副造型精美華麗的金甲,幾番在其心腹面前炫耀,再結合烏尊可汗一番之前的態度、對于進攻晉陽變得分外積極,心內便有所猜測,突厥可能是已經與北齊之間達成了某些合作。
如此一來,肆州這里的魏軍形勢頓時變得有些不妙,直接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中。宇文貴之前之所以引眾不前,除了受到北齊斛律光的抵抗之外,也是在等待其他方面師旅向前會師。
如今河北方面的唐王師旅仍然未有直接的消息傳達過來,西山方向的楊忠倒是已經與韓果取得了聯系,并且已經在沿汾水河谷向東而進。
眼下對于他們這一路魏軍而言,比較有利的做法那便是趁著北齊與突厥之間的合謀尚未擺在明面上、彼此尚有虛與委蛇余地的時候,快速挺進到晉陽北面,然后向西山方面進行靠攏,先與楊忠取得聯系,屆時是戰是走都能不失選擇。
“還是小覷了突厥的險惡啊!”
宇文貴原本以為烏尊可汗即便不肯繼續配合,頂多也只是拋棄魏軍、自己率部撤離,卻沒想到情況會進一步變得兇險。如果河北方面不能及時有所突破的話,面對北齊與突厥的聯合,這一次進攻晉陽怕是要真的飲恨而走了。
于是接下來,宇文貴先安排小可汗攝圖率領陰山城傍繼續南下,他則邀請烏尊可汗率領突厥人馬與魏軍主力一同南下。烏尊可汗因恐宇文貴心生懷疑,對此也未作拒絕,當即便率突厥大軍也一同南下。
魏軍大隊自肆州開拔時,宇文貴特意著令主力精銳披甲行軍,甲杖分發入伍、將士全副武裝,自有一股懾人氣勢。
同行于側的烏尊可汗看到魏軍如此精壯氣勢,一時間也是不免心生忌憚,口中喃喃說道:“魏軍征戰天下、屢破強敵,觀其氣象,當真名不虛傳,一定不能輕與對戰!”
他雖然答應了與齊軍聯合,但卻仍然不想直接與魏軍進行作戰,如今的魏軍較之當年陰山之戰時可是更加精勇。對于烏尊可汗而言,撿便宜可以,打硬仗那是想都不要想!
彼此間各存懷抱、面和心離,雖是同行南下,但師旅間卻是涇渭分明,不相融合。
此時陽曲方面由斛律光所率領的齊軍也已經撤退返回晉陽城下,陽曲本來就不是什么險要之地,如今北齊又與突厥暗中合謀,準備將魏軍引誘南來一舉殲滅,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設阻于此。因此很快魏軍和突厥人馬便來到了晉陽北面曠野,與晉陽城之間再也沒有了阻隔。
北齊方面也已經做好了交戰的準備,以咸陽王斛律光為中路軍主將,率領三萬晉陽兵精銳,濮陽王婁仲達為左翼主將,博陵王高濟為右路軍主將,各自統軍一萬,準備迎擊魏軍。其余晉陽師旅則留守城池內外,隨時準備支援戰場。
值得一提的是,齊軍諸軍皆服縞素。這是晉陽勛貴們與皇帝商討之后所達成的決議,眼下國難當頭,的確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為皇太后大治喪禮,但又禮不能廢,索性諸軍服喪,既緬懷了皇太后的在天之靈,同時也取魏軍伐喪不祥、齊軍哀兵必勝之意。
此時白幡遍于諸軍、素麻覆于將士,的確是給人一種蒼涼肅殺的氣氛。諸軍將士或是不能對皇帝陛下痛失恩慈的悲情感同身受,但在這悲愴氛圍的感染下,心情也都不免肅穆沉重。
魏軍先師的陰山城傍過了陽曲之后,很快便望見了陣列晉陽城北的北齊大軍,看到齊軍如此,這些人也都不免心生疑惑,有人便忍不住猜測道:“莫非齊國的皇帝已經驚嚇至死?否則怎么人人服喪?”
齊軍方面因見到來的只是一支仆從軍,便也沒有直接發起進攻,擔心將后路的魏軍主力驚走,于是便耐心等待魏軍繼續深入,反正他們已經整裝陣列完畢,隨時可以發起進攻。
陰山城傍軍眾們并沒有直接向晉陽城推進,而是轉頭往晉陽城西北方的西山區域而去,隨后魏軍的主力人馬也隨后行來,一并向西而去。
但是原本與魏軍同行的突厥大軍,這會兒卻突然與魏軍師旅前進的方向分開,他們在烏尊可汗的率領下直往晉陽東北方向而去。
彼此分道揚鑣,自然讓各方中下層的將士們都心生疑惑,他們并不清楚上層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謀劃與安排,盟友與盟友、盟友與敵人之間的關系,似乎突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加速行軍,速往西山列陣!”
宇文貴這會兒也顧不上向將士們解釋,他一邊著令大將軍李和等率領魏軍軍眾加速前進,繞過晉陽北面往西山方向行去,而他自己則親率數千名全副武裝的精卒于隊伍的側方列陣防備齊軍的進攻。
至于突厥方面,由于本身突厥的軍事組織就比較松散,烏尊可汗更加不會詳細向部眾們講述他已經選擇與北齊合謀而背叛與西魏的聯軍,而且他也壓根不想留在戰場上首當其沖的位置上,于是便傳令給部眾們:“晉陽乃是齊國腹心,富庶百倍于其邊地,今入此境,諸軍放膽馳騁!”
這番話頓時點燃了突厥將士們的激情,他們之前在肆州掃蕩已經所獲頗豐,如今來到了更加繁榮富足的地界,自然更加控制不住。
“突厥這是在做什么?難道不是應該會擊羌賊?”
一些心知雙方合作內情的齊軍將領們看著突厥軍眾們打了雞血一般的自晉陽城東北方向沖下,完全忘記了之前的約定,一時間也是不免有些傻眼。
“塞胡鄙惡,本就不足為信、難謀大事。速速出擊,殺賊!”
斛律光卻是不理會突厥的不配合,先遣中軍一支精騎直向魏軍奔殺而去。魏軍方面,宇文貴親率精卒迎戰上來,雙方各自精騎很快便在晉陽城北交戰廝殺起來,一時間鼓角齊鳴、殺聲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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