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乘7654321,等于幾!”
噼里啪啦的聲響,算盤的珠子被不斷的上下撥動。
打算盤的人是個小伙子,雖然面對一道好像被刁難的題,可他的臉上還是浮現了笑容。
“你笑什么?我還沒笑呢!”
被老師講了這么一句話后,小伙子的笑容停了,并且,送上了一張紙。
莫非這就是答案?
“你怎么又不笑了?”
“我笑完了。”
小伙子的臉上十分平靜,看不出對老師有懼怕之感。
可是,那老師卻還是很生氣。
“你笑完了,我還沒笑呢!
再用算盤給我打出‘提高警惕保衛祖國’。”
這怎么打?
但小伙子還是噼里啪啦的動手了。
可那老師一把奪過了算盤!
“噼里啪啦你打什么?”
“提高警惕保衛祖國!”
“算盤能打出來字兒嗎?”
“你叫我打的。”
“我讓你打的?我讓伱打不成!嘩眾取寵!干私活!賺私錢!只能被開除!”
算盤被扔出了窗外,可接著,教室里多出了一個人來。
“出去!你是哪個班的?”
這人身前掛著一個算盤,沒有穿鞋。
“她,她是我媽。”
小伙子好似攔在了她的身前。
“別自欺欺人了!恐怕是你姐吧?”
“我媽!”
終于,小伙子喊了一嗓子,他之前都只是盡力平靜著,而現在,終于爆發了。
“走!就這幾個字,媽也能教你。”
小伙子被媽給帶走了,而媽臨走前,還回頭一句。
“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老師愣在原地,這是又另外的同學過來。
“他算對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再保一條!”
姜汶這貨笑呵呵的說出那讓人討厭的話。
“你到底想表現啥?”
“嘿嘿…你覺得我想表現啥?”
太陽照常升起并沒有拍多少場戲,但沈放卻覺得,內容好像非常的多。
他只要一旦有機會,便會來找姜汶聊。
姜汶戴著那頂白色的棒球帽,老長的大臉上還是戴著眼鏡,只不過,眼下他多了一個娛樂。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搞來了一副高爾夫球桿,在這紅土地上,打起了高爾夫。
當然了,這里根本沒有場地,只是他自己挖了幾個洞。
打著玩,算是放松。
沈放只好跟著這貨一個洞一個洞的走。
“我來問你,那個教算盤的老師是什么?”
“你覺得是什么?”
“那是不是在暗示著蘇聯?蘇聯專家?”
“哈哈…你真這么想的?”
“我想對了?”
“我不知道。”
“姜汶老師,我提醒你一句,你可是這部電影的導演。”
“我的小師弟,我也提醒你一句,這是一部布萊希特式的電影。”
沈放一聽這個,真叫一個無奈。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布萊希特式的電影’竟然能成為姜汶的擋箭牌。
“那我再問你,算盤是什么意思?”
“你覺得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在暗示著,用算盤打出來的那個玩意?大玩意?”
“哈哈…你真的是這么想的?”
“你就說是不是吧。”
“我不知道。”
姜汶回答了一句,便笑著一個揮桿。
沈放這個氣呀。
紅色的路,綠色的樹。
瘋媽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現在這高高的樹上。
“阿廖沙!別害怕!”
“火車在上面停下了!”
“天一亮他就笑了!”
“阿廖沙!別害怕!”
“火車在上面停下了!”
“天一亮他就笑了!”
“阿廖沙!…”
小隊長穿著紅色的上衣,高舉著雙手,這一刻的他十分害怕。
“媽!你怎么上去的?媽…”
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突然,瘋媽掉了下來。
“媽!”
大吼著奔過去,也不知道接沒接住。
姜汶死不承認他的那些隱喻,可這還不算什么。
太陽照常升起這部電影里,還有許多魔幻的細節。
瘋媽在上樹之前,小隊長是坐了隊里的拖拉機回家的。
可轉眼間,小隊長就又回來了。
這也還不算什么。
瘋媽不是發瘋一次。
她從樹上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恢復正常。
“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這話她之前是對那個老師說的。
可是現在,她是對著一只貓。
一只白色跟黑色相間的貓。
但,讓人更吃驚的是,當瘋媽一個轉身,不再跟這只貓較勁,卻發現,那已經不是一只貓了。
而是一條狗。
這段戲里沒有沈放,沈放看著姜汶拍了好幾條,看著他指揮別人,把貓換成了狗。
可沈放依舊感覺到十分的魔幻。
這貓,肯定有所指。
換成了狗,也肯定有隱喻。
姜汶你這個謎語人,太討厭了!
這樣的魔幻感,也影響到了沈放。
他原本一直在用體驗派的方法來表演,可是,隨著越發的魔幻,他感覺到自己與小隊長,有了陌生感。
沈放本人像是個看客,而他又表演著小隊長。
小隊長所做的一切,他似乎能通過一個奇妙的視角看清楚。
這難道就是布萊希特所說的間離嗎?
沈放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沉到這部電影里、這個角色里了。
有一天,瘋媽不見了,小隊長要去找。
學著媽媽的樣子,他搞了一塊草地,然后借此在河里漂。
可惜,他沒有瘋媽那兩下子,很快他就掉入了河里。
沒關系,小隊長的水性不錯,他游啊游,不知道游了多久,終于上岸。
上岸之后,他首先解決了一個問題。
排水。
太陽之下,山林之中。
衣服在掛在那里曬。
小隊長面前一道水柱,直飚出去。
直到,再把衣服穿回來,他在山林里走著。
手上抓著石頭,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有這石頭。
不久,看到了一個古怪的,仿佛蛋一樣的建筑。
這是瘋媽之前自己壘的‘白宮’。
這里面有什么呢?
小隊長看到了算盤,可惜,這個東西一碰就碎了。
他又看到了一面鏡子,可鏡子也是碎的。
另外,他還看到了一副照片。
是他的照片跟李鐵梅的劇照,被放在了一起。
為什么?
小隊長不懂,而緊接著,他開始打噴嚏。
一個噴嚏打出,便有一些東西破碎,幾個噴嚏之后,這白宮里仿佛經歷了一場大災難。
都毀滅了。
在拍尿尿那段戲的時候,姜汶這貨還小看了沈放。
“能那么遠嗎?”
“小意思。”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等會兒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頂風尿三丈!”
姜汶哈哈大笑,可不久,便被沈放的一泡尿打臉了。
他真沒想到,自己這小師弟能滋的那么遠。
現在,尿三丈的小師弟就在自己的面前,用十分自信的眼神看著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
“我的照片,為什么會跟李鐵梅的劇照放在一起。”
“哈哈…好,你說說是什么意思?”
姜汶臉上帶著微笑,他的自信不輸沈放。
但,沈放這個偵探,他好似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這線索應該能破解謎語人的謎題。
“李鐵梅是紅燈記的女主角,紅燈記是不是樣板戲都沒關系,你想用的是這部戲本來的名字,革命自有后來人,對不?小隊長,也是‘后來人’,對不?”
姜汶本來還笑著,可聽到這話之后,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沈放一見,興奮極了,自己好像要贏了。
“小師弟,你連紅燈記的本名都知道?”
“你忘了我會吹嗩吶嗎?”
“哈哈…對呀,我竟然忘了這個。”
“現在,能說了嗎?”
“說什么?”
“這部太陽照常升起主旨到底是什么?”
沈放覺得,他已經把姜汶逼到了這個地步,這貨應該會講出答案了吧。
也就是,認輸了吧。
卻不想,姜汶笑著說道:
“太陽照常升起呀!”
沈放感覺拳頭硬了,如果對面不是自己的大師兄,不是這部電影的導演,肯定揍他!
姜汶這貨卻完全沒有躲過一劫的覺悟,反而是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勾肩搭背的一起走。
“你能想到這些,我特別開心!”
“啊?”
“布萊希特式的電影,就是讓觀眾去想的,去思辨,這就足夠了。所以,我現在認定了,我這部電影肯定會成功!”
沈放懷疑眼前的這個家伙是不是比瘋媽還瘋?
可接下來,姜汶提醒了他一件事。
“‘瘋’這段馬上拍完了,你得去參加高考了。”
哎呦我去!
這電影拍的太魔幻,沈放竟然忘了時間。
對于高考,沈放已經做了許多準備。
拿高分肯定不成,但過分數線應該問題不大。
藝術生嘛,分數要求真的不高。
大概是十幾年之后,文化課的要求才提了起來。
現在又拍戲呢,沈放也就沒有回村里,只是跟爸媽通了電話。
考完了,他就馬上往昆明趕。
太陽照常升起這部電影仿佛有一種魔力,沈放不想錯過哪怕一分一秒。
于是,他第一次坐了飛機。
算是把上輩子沒干過的事情也給干了。
一路無話,只是在到了昆明,坐上長途客車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
這人穿著一件碎花連衣裙,臉上罩著一副大大的墨鏡,卻也能看出來,五官周正。
她身材高挑,一雙長腿緊緊的包裹在肉色絲襪之中,整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散發出知性的淡雅。
沈放知道她是誰,她就是曾麗,中戲96明星班七朵金花之一。
大概是自己多看了幾眼,曾麗竟然也朝他這邊看了過來,那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