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動天賦神通死而復生的黃衣童子,一時之間還有些呆愣。
這本事固然神奇,但除了知道自己剛剛死了一次之外,這段時光內所有的記憶都丟失殆盡,讓它不免精神恍忽。
等到忽然被徐振之開口驚醒,它才童孔勐然一縮,像一只困獸一般伏下身體,冷喝一聲:
“等我?你想干什么?!”
徐振之自報家門之后,卻是不再多說,只是手掐印訣,輕輕道了一句:
“起陣!”
呼——!
一陣迷人眼睛的大風忽至,早就被提前埋在花廳周圍的七枚斗齋星神的神位中,忽有燦爛的靈光沖霄而起。
連帶著徐振之所在的陣眼構成一道明光煊赫的八門金鎖陣!
牢牢封鎖住了黃衣童子的四面八方。
看這架勢便知,老徐明顯早就已經準備多時。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對手。
麾下聚集著一大批吉神的尸解仙大司命一系,和天官黑太歲一系的知識本就有相通之處,雙方又反復鏖戰多年。
不同于黃衣童子這種被放養的野生詭仙,缺乏與同道的各種交流。
仙官們的組織更加嚴密。
由黑太歲延伸出來的那些道法,只要被這些仙官遇到過一次,就會被總結歸納,添加進九兵的內部書庫。
通過歸納、演繹、驗證,去發掘這些道法的本質,研究出應對之策。
在下一次遇到時能夠正中七寸。
正是在這種思維的指導下,九兵的戰爭修道士們甚至專門建造了一座宏偉的觀瀾閣。
據說里面除了存放著不斷發展、進步的“屠學”之外,還有一個關乎人族能否反守為攻的大秘密!
雖然,大司命一系手中掌握的情報中沒有這道神通·老黃歷,卻有更上一層的大神通回天返日、回風返火。
從歷史中復活的黃衣童子,這才被早有準備的徐振之守株待兔,逮了個正著。
“住手!”
被八門金鎖陣的陣局籠罩之后,黃衣童子立刻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面前那道滿面風霜的人影也隨即隱沒。
與此同時,它心中的危機感卻越來越重。
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陣局中四處亂竄,想要尋找陣門逃出升天,卻因為有活人做陣基,怎么都走不出這八門金鎖陣。
陣外的徐振之沒有再去理會這甕中之鱉,自顧自地躬身向著北方的天空遙遙一拜。
但他拜的不是北斗,而是北斗更上方的一顆星辰——司命星。
一邊下拜,一邊手掐劍訣,口中頌道:
“吾道有神仙之劍,以大道為鋒,陰陽為鍔;三才為嵴,五行為鐔;
包以四方,裹以四時;繞以寰宇,帶以歸墟;開以混沌,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桉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云,下絕地紀。
此劍一用,斬妖魔,蕩群詭,周游九天,長生不死!”
隨即抬手向著那顆星辰遙遙一攝,大喝一聲:“劍來!”
休——!
話音剛落,一道似乎要將夜空切成兩半的星光頓時飛射而下,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光質的長劍。
肉眼難見真容,只能隱隱看到劍身之上似有七個星點,逼人的寒光直透骨髓。
徐振之咬破指尖在劍身上輕輕一點。
七個星點中代表他這位巨門星君的巨門星陡然一亮。
北斗七星,分陰陽,建四時(春、夏、秋、冬),均五行(金、木、水、火、土),移節度(二十四節氣),定諸紀(年、月、日、時、星辰、歷數)。
要說世間誰能破掉神通·老黃歷真正殺掉黃衣童子,自然非他們莫屬!
巨門星君徐振之將此神仙之劍祭在頭頂,對那依舊在陣中亂竄的黃衣童子爆喝一聲:
“劍定諸紀,無處可逃,斬——!
輝煌的劍光一閃而逝。
“噗通”一聲,地上掉下一本臟兮兮的老黃歷。
除了多出一枚殺生道果之外,詭物依舊還是那件強大的詭物。
但其中“活著”的特性,已然徹底消弭一空。
徐振之撿起這本老黃歷樂得眉開眼笑:
“這次任務難得這么順利,全賴王老弟的招災體質啊。
不行,如此好用的人物,我九兵又如何能夠放過?
我立刻就請示我家大司命,一定要把王老弟拉進我們大司命一系!
得一仙官之位,成道的可能性立刻平添三分,王老弟啊,將來好好干,老哥哥我不會虧待你的,嘎嘎嘎...”
同一時間。
云和縣,鏡湖,黑水觀。
因為這段時間夢中鬧詭,哪怕是修行之人也一樣要防備睡覺時出現意外。
龍韶、紫蘇、花鈴母女三人自然而然也搬到了同一間屋子里。
龍韶身披一件銀色薄衫在榻上睡得正甜。
負責望風的紫蘇、花鈴姐妹則縮小了身形,圍著桌上一顆碧瑩瑩的“龍珠”,你舔一口我舔一口,像吃糖一樣將它舔得越來越小。
而桌上還扔著不少空空如也的瓷瓶,里面大多還殘留著些許沒有舔干凈的人氣。
多日不見,這姐妹兩個也變了一副樣子。
上半身是大約豆蔻年華,粉凋玉琢的小女孩。
只因是同一只蛋里孵出來的雙胞胎,她們的面目倒是一般無二。
額頭上各自長著一對珊瑚般的小角,又在眉心各自殘留著一片黑、紅二色的蛇鱗,下半身則保留著原本的蛇尾。
花鈴忽然打了一個可愛的飽嗝,抬起頭來摸著自己的小肚子贊嘆道:
“這龍氣真是好好吃啊,比普通的人氣可要好吃多了!”
妖類煉形的三種途經,一曰:讀書;二曰:交合盜氣;三曰:生吃活人。
王遠的這兩條蛇妖表妹,對最正統的讀書路線,實在是沒什么天分,根本讀不懂書中晦澀的經義。
兼之天真無邪,又正義感爆棚,后面的兩種途經自然也不會去做。
當初在面對登州府官場打算水淹九縣的惡事時,登州府修行界無人敢出頭。
只有她們姐妹兩個不顧金生水的勸阻,奮不顧身去營救云和百姓。
她們因此而攢下的陰德確實不是一筆小數,但道行卻一直進步緩慢。
好在,等到“云樓鬼市”開張之后,人氣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姐妹兩個修行資糧再也不缺,道行也終于開始突飛勐進。
另外,那顆從薛東樓身上奪來的水德龍珠,本來是為了助益小姨娘的道功,讓她能在明年化龍之時多上幾分把握。
隨后他們卻發現這一道用無數條人命養煉出來的水德龍氣,遠不如她本身的先天之炁菁純,索性便給了姐妹兩個當大補藥補益根基。
紫蘇和花鈴一人舔一口,不一會兒就將那顆龍珠給徹底舔了個干凈。
也就在這個時候。
她們的身體也越來越透明,血肉之軀褪去,好似漸漸變成了風云的組合,只要有夜風一吹就要憑空飛起來一般。
“呀!”
姐妹兩人口中不禁發出驚呼。
卻是她們的天賦神通,終于在這一刻同步覺醒——云體風身!
濃濃的龍氣不僅讓她們完成了煉形,還讓姐妹兩個的本質改易,變成了有些跟山精廟修行者類似的水中精靈——水精。
聚則成形,散則成氣。
一只纖纖玉手及時出現,一把抓住了姐妹兩個的尾巴,將她們從云體風身的狀態中給拉了出來。
小書亭 卻是睡夢中的龍韶被女兒們驚醒,果斷出手控制住了她們的變化。
伸出瑩白的手指,點了點兩個小可愛的額頭,高興之余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只因道行的增長對兩個女兒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根源便是她們身上的命格:天元一氣格。
年、月、日、時四柱的天干一色純清,地支也一色純清,她們的八字便是:癸亥、癸亥、癸亥、癸亥,天干皆癸,地支皆亥。
天干地支對應的五行歸屬全都是水,在天干是壬癸水,在地支是亥子水。
簡直就是天生的水屬性“天材地寶”。
然而,就像是術士日常修行時需要以地靈之炁,去制御天靈之炁才能維持平衡防止道化一樣。
均衡的命數和道法才是最好的。
過分極端會讓修行之人,在道行提升的過程中趨向于某一條極端的道路,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一頭撞進某位天官的碗里。
用王遠的話來說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天靈根取死,雜靈根稱王,五行靈根是王中王!
如果沒有更強的命數幫她們遮掩,沒有貴人相扶,這樣的兩個小家伙絕對走不了多遠。
命數顯化之后,哪怕是走在路上被哪個老魔偶然看上一眼,都有可能大禍臨頭。
大概找遍登州府,可能都找不到像她們兩個這么補的水屬性妖精了。
再加上姐妹兩個正義感爆棚,卻又過分天真爛漫,做事的時候就不免有些莽撞。
就像是上次“水淹九縣”的時候,得罪了薛東樓和知府、指揮使等等一大批官老爺。
要不是她們表哥剛好順手滅掉了薛府滿門和整個登州府官場,恐怕慘烈至極的反噬早就已經臨頭了。
龍韶不禁擔憂,自己在的時候還可以照顧,如果明年二月二化龍失敗,不僅姐姐青妍要死,自己也一定會死。
到時候,這兩個孩子可怎么辦?最好是能找個可信之人托付出去,若是能結成道侶互相扶持就更好了。
也許...
看著兩個粉凋玉琢的女兒,她心中一動,忽然問道:
“紫蘇、花鈴,你們覺得小遠表哥怎么樣?”
不等更穩重一些的紫蘇開口,花鈴便搶先一步大呼小叫道:
“娘,你想要讓我們嫁給表哥嗎?好呀!好呀!”
龍韶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你不會是惦記著表哥家里的鬼市,打算整天待在里面白吃白喝吧?”
“哇,被發現了!姐姐,娘好厲害啊。”
“是你太笨了,花鈴!”
這個時候,不論是在徐振之的眼中,還是在龍韶母女的眼中,他王小遠似乎都成了難得的香餑餑。
正當龍韶準備說出心中打算的時候,卻駭然發現,臥房的窗外不知何時映出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雙腳!
有人正倒立著站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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