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過往本章字節數: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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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城內倒不是沒打仗,還有兩次交火,但稀疏的很。沒道理好幾百人的白狼就這么被官兵放走了,大搖大擺離開了新野縣城。
其外,若官兵真的趨于劣勢,被白狼打的出不來,怎么能得知趙家給白郎交了“保命費”這一檔子事?
疑點重重。
“陳縣長還沒這么大的膽子。”趙老爺面色沉穩、不茍言笑,他手指輕叩身旁方桌,“他要吃,不可能只吃我們趙家一家。要是事鬧大了,議事會到府上、省上上訪,他吃不了兜著走。這可不是我們趙家的二百元,三百五十元,合起來這么多家,不是筆小數目。依我看,這事估計和張豫督脫不開關系。”
縣長,是一縣之尊。然而自宣統二年開始仿照西洋資本立憲,實行地方自治以來,議事會擁有的權力亦不小。所以在趙老爺看來,要是沒有上面的包庇,陳縣長的膽子還沒有這么大,敢膽訛詐地方鄉紳這么多銀。
議事會,由地方鄉紳掌控。
“張豫督?難怪了。”趙嘉樹臉色變化了一下,不敢再多言了。陳縣長和張豫督比起來,就是一個地一個天。趙家可不敢得罪張豫督,挨著碰著,那就是一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豫督,為豫省總督,張豫督可不僅是豫省總督,還兼任豫省的民政長。如今剿滅席卷豫西的白狼一事,就是由張豫督總管。
“錢可以再賺,這事忍了吧。”趙老爺把玩了一下桌上制作精良的茶盞,他韁茶蓋提起,復又蓋上,“張豫督咱們惹不起,新野的人都惹不起。你出去后,要是有人問你,你別說真話。話咬死了,昨夜的兵不是別的,就是白狼…”
丟了三百五十枚銀元,還有算上給守門男傭的獎賞。這兩天兩夜,趙家花出去了近四百枚塊。可以說,折騰了這幾下,除了宅子、商鋪等這些不動產外,趙家的財瞬間就縮減了四五成。
不僅趙家的少爺心痛,他這個做老爺的亦恨得牙癢癢。
“是爹。”
趙嘉樹應諾。
明白了這件事的真偽,誰還敢再去翻舊賬。民不與官斗。趙家的下人斗不過他們,但他們亦斗不過更大的陳縣長、張豫督。
就在父子倆說話的當頭,守在門外的蘭花敲了一下屏風,提醒二人,徐科員過來了。于是,屋內的父子停止了繼續說話。
“白狼亂了城中的安穩,我得嘉樹兄相邀,打攪了趙家這么些時日…”徐二愣子入屋,坐在了一旁的客座。他喝了口婢子倒的茶水,“今日也是時候該向伯父、嘉樹兄請辭。”
言畢,他拱了拱手,“多謝伯父容忍我父子二人這兩日的叨擾。”
他雖在客房入住,卻也聽聞了剛才前宅所發生之事。盡管他和鐘科長不熟,但二人同屬縣衙當差。鐘科長訛詐了趙家的銀錢…,二百枚銀圓不是少數,他都聽到搬銀的響動了。
一是縣城安穩了,到了去離之時,二是因此事。于情于理,他都該告辭了。
假使他不盡快找趙家父子辭別,趙家父子緩過神后,打算使喚他前往縣公署說情,那可著實不是一件好差事。不答應,傷情面,答應了,他也沒那么大的能量。這事就不可能答應。故此,他的請辭,實則是暗中表明了態度。意為這件事…他不摻和。
“賢侄不多留會?”
趙老爺客套了一句。
“多謝伯父好意。”徐二愣子搖頭,態度堅決,“縣城動亂,死了不少人,賃房里面,還放著我和爹的一些家當,要是回去晚了,難保有的人以為我和爹被槍子打死了,撬鎖竊銀。再說,咱們兩家都是鄰居,時常走動就是了,客居不客居的不重要。”
他這個理由確實算是一個好理由。
就如趙家防范家中的下人一樣,他亦得警惕雜院別的租戶。
趙老爺沒再勸了。
又喝了一會茶,趙家父子將徐家父子送至門外。
街上的行人很少,一副肅冷的氛圍。從趙家到雜院的這段路途中,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步哨,還有一小隊的兵士駐扎在十字路口。道路上殷血斑斑,一些死人被草簾蓋著,周遭撒著不少的白石灰,用來防疫。
雜院的大門還堵著。
鐘科長會訛詐趙家,卻懶得將目光投到雜院。白狼已經被驅散的消息,縣公署的人可沒義務告知貧苦百姓。
“你看,這半扇門已經白狼被砸破了,幸好門堵的嚴實,沒法進去。還有槍窟窿,他們放槍子了…”
徐三兒一邊用手扣弄著木門縫隙的黃銅蛋殼,一邊說道。
等撿拾完了,他才開始敲門。
租戶聞聲出門,朝徐三兒和徐二愣子打聽著消息。待確定縣城已經安穩了,他們才挪開了擋在門后面的獨輪車、桌椅、磚石等雜物,放了二人一狐進去。
“幸好沒鬧多長時間,不然得餓死我們。”
“三哥,你是有福的主,我都聞到趙家后院飄來的飯香了。前天晚上,一顆槍子擊中了屋檐上的瓦,把我差點嚇死…”
大嘴巴的大牙嬸待的寂寞久了,逮住徐三兒,就叭叭說個不停。
徐二愣子挑了一下眉,沒出聲。趙家可不僅是飯菜香,還有熬金汁的惡臭。不過他想及大牙嬸的職任,就將話憋了回去。
聞屎尿臭久了的人,會免了這味。
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至于雜院的租戶餓著了,倒也不難理解。為了避免引起白狼注意,肯定會減少生灶的次數。
等處理完了社交之后,父子倆才得入了賃房。
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包括先前狐仙戳窓紙的一個洞,亦被徐三兒找到器物堵住了。處理完這一切,屋內黯淡無光。
“你看,這是我從一個財東手上拔下來的金戒指,銀子打成的煙斗。”徐三兒將捂嚴實的衣袍打開了,他像獻寶一樣,介紹著每一件珍物的來龍去脈,“還有這簪子,有金有銀。這是玉扳指、玉佩、玉耳墜…。”
將十幾樣珍寶介紹完后,他又掏出了四個錦囊,“這里面應該都是銀吧。時間倉促,我沒看,全部塞到懷里去了。”
這四個錦囊顏色不一、布料不一,應該是不同人身上的。
打開錦囊,銀輝綻現。
“總共三十七枚銀元,還有二十多個銀毫,一些銅子。”
徐二愣子匆匆數了一下,神色再也難掩驚喜。他數完后,緊緊攥住了這一把的銀錢,“爹,發了!咱們發了!”
銀錢,連同這些珍寶,算起來,至少能有七八十枚銀圓。可以說,這些錢,他們父子倆省著點用,哪怕是日后沒一點進項,不賭不嫖不抽大煙,痛痛快快過上三四年老爺生活,都不是難事。
“這都是狐仙保佑。”
“要是沒胡老爺預警,我折了腿,可躲不過白狼。”
徐三兒從腰間掏出煙袋鍋子,用火紙點燃,嘬了一口口。鼻口間吐出的煙霧埋了他整張臉,他一拍斷腿,面泛自豪,“這腿,斷的值!”
在趙家的時候,他一直穩著心性,將胸口捂嚴實了。哪怕是客房里獨有他一人,他都不敢打開胸口,害怕讓寶光泄露了出去,引起旁人的覬覦。此刻回到家,他壓抑了數天的興奮,終于毫無保留的宣泄了出去。
他這一條命,都不值這么多錢。更何況僅是一條腿。
“有了這些錢,回頭我給你小子說上一門親事,讓你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還有,你要是不回徐家堡子,那也好,咱到別的地方,買上幾十畝地,也做個地主…”
抽著煙,徐三兒了遐想起了今后的神仙日子。
他守了這么多年的鰥夫。給兒子說完親事、買完地后,若還有余錢,給他自己也說一房媳婦,不,娶個妾室。
眼見父子二人暈瞇了眼,一邊的灰白狐貍咬住了徐二愣子的衣袖,拉扯了一下。它呦呦狐鳴,說出了埋藏心底的心事。
逃荒的那年,爹斷了腿,以致于死在了遷徙路上,成了道旁的白骨。
錢可以再賺,但腿得保住,不能真的折了。
“爹,得先治腿。”
狐仙的話說的有道理,徐二愣子冷靜了下來,勸道。
“腿?”
徐三兒一瞪眼,他手一磕煙袋鍋子,“你老子今后是老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不用下地干活,要這條腿有什么用?下苦人,才狗娘的要一條好腿。咱不用!買一匹馬,有馬,我會騎馬,比人跑得快…”
說著話,他倏地意識到了馬不便宜,改了說辭,“雇個長工,給他一點吃食,比騾馬還要好養活的多,爹懂這件事,你別插嘴。治腿得多貴啊!”
要想治好他的腿,他“竊”來的銀錢估計都不會夠。真要這么做了,他豈不是白忙活了。簡單治,決計是難以治好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治,能省下不少的錢。他可不愿錢打了水漂。
多少人治病,治窮了?
他的命,沒那么貴。
“爹,這件事胡老爺的吩咐,胡老爺說了,你得治腿。”
徐二愣子看著成仙的徐三兒,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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