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竹微微一怔:
“娘,我還是不明白。”
多吉等人晉升皓月境和姜青玉又有什么關系?
他的武學修為才后天四品啊!
“將來你們會明白的。”
薛穎自嘲一笑,說了句讓人難以捉摸的話:
“有的人天生便是金鱗,即使在池中蟄伏再久,也會在碰上風云之時化龍!而一人化龍…”
“雞犬升天!”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若有所思。
李慕蘭冷哼一聲,不服氣道:
“師父,我承認四公子手段不凡,此次冬獵大比的表現也堪稱完美,但是…”
“您也過于神化他了吧?”
什么金鱗化龍,雞犬升天?
也太邪乎了!
薛穎搖了搖頭。
“你不懂。”
“二十多年前,楚國境內賊寇猖獗,少說也有一二百個山頭,數萬賊眾。”
“但那么多年過去,數萬賊眾中,卻唯獨以夫君為首的那批賊寇人才輩出!”
“郭昭、徐二虎等人本是一群天天窩在山下攔路打劫的小混賬,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身份尊崇的皓月境高手,論領軍能力,居然算得上是楚國翹楚,可以輕松指揮一支萬人軍隊!”
“要知道,當初他們天天湊人下山去攔路打劫之時,十次中有九次都湊不夠三百人。”
“而我,本是個準備在山上耗一輩子的女賊首,只想著哪天打劫一個大貪官,便可一日暴富,坐吃山空,卻不想…”
“喜歡的男人最后成了整個楚國最大的官,坐擁北境三州,而自己也步入了從前做夢都不敢想的曜日境!”
薛穎停頓一下,感慨道:
“這其中固然有我們自身天賦不差的原因,但更多卻是因為,我們跟對了人。”
“就像多吉和那兩位琴宮女子跟對了青玉一樣。”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神情各異。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薛穎對姜青玉的評價居然會那么高!
甚至隱隱將其視為了下一個姜秋水!
這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
“師父,四公子哪能和王爺比?”
李慕蘭不服氣道:
“他今年十九歲,武學修為才后天四品,當初王爺在他這個年紀,都快是先天第二品皓月境了!”
一旁,其余幾人也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相較于拒北王姜秋水以一己之力位極人臣的傳奇人生,他們認為姜青玉的冬獵之行,更多是靠了運氣!
甚至…
都不是運氣,而是拒北王本人在一手推動!
而姜青玉本身,多半只是一顆被早已安排了一切的棋子罷了,他只需沿著拒北王鋪墊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便可以順利奪得大比頭名,成為世子。
但知悉更多內情的薛穎卻不這么認為:
“爾等不信,那便再等二十年看看吧。”
“看看二十年后,青玉究竟能不能和夫君相提并論。”
“大人…”
包羅特一臉急切,欲言又止。
你們倒是可以等上二十年,可自己等不了那么久啊!
用不了二十天,王庭之爭便會落下帷幕,從目前形勢來看,到時候不管姜青玉是龍是蟲,他包羅氏都注定會淪為陪襯!
那他二十多年的籌劃豈不全作廢了?
“包羅特。”
薛穎似是看出了對方的焦慮,于是開口安慰:
“我和夫君都信任你的忠誠,原本也打算扶持你這一族成為王庭,但眼下局勢復雜,憑我一人之力,卻是愛莫能助了。”
“不過,我有個提議——”
“你可以去見見青玉。”
“據我所知,青玉目前只與烏托布走得很近,但以烏托氏的實力,顯然不足以坐穩王庭之位。”
聽了這話,包羅特頓時眼前一亮:
“大人,您是說…”
讓我去投靠姜青玉,并說服他扶持包羅氏成為王庭?
薛穎微微頷首:
“我知道你不肯死心,去見一下他,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另外…”
“記得帶上慕蘭,她會幫你作證包羅氏對夫君的忠誠,至于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這一刻,包羅特臉上終于又出現了笑容:
“是,大人!”
“謝大人!謝王爺!”
“也謝謝李將軍!”
一旁,李慕蘭擺了擺手:
“不用謝。”
“正好我也想見一面四公子,看看他究竟有什么過人之處,竟是可以一戰斬獲十幾萬的軍功!”
李慕蘭的雙眸閃過一絲好奇。
身為將門世家之女,她從小就對軍功數目十分敏感,所以比其余幾人更清楚一戰撈取十幾萬軍功代表著什么。
那是足以讓她連升三品,甚至接替其祖父成為木蘭城主帥的赫赫之功!
而姜青玉今年只有十九歲。
論武學修為,他比同歲的王爺差遠了,可論領軍打仗的本事,似乎…
并不遜色半分!
“走吧,天快亮了,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李慕蘭搶先一步走出了氈房。
包羅特和包羅大祭司對視一眼,緊隨其后走了出去。
剩下的幾人瞥了一眼薛穎和姜青竹這一對母女,也很識趣地往外走去。
但薛穎卻忽然開口:
“粱墨,你留下。”
一身黑袍的粱墨似乎早有預料,走在了幾人的最后頭,聽聞聲音臉上也并無訝然。
“將軍。”
他來到薛穎身前,微微躬身。
薛穎看了看姜青竹,臉上出現一絲遲疑,似是在猶豫要不要當著女兒的面和粱墨商談秘事。
姜青竹見此,立時心領神會:
“娘,我有點倦了,先回房歇息。”
可她剛想起身,卻被薛穎拉住:
“不必。”
“也是時候向你透露一些事情了。”
下一刻,薛穎輕嘆一聲,看向粱墨。
同時語出驚人:
“我剛得到消息,昨夜你們走戊閣的閣主越皇手持越王劍,在落霞鎮成功阻截了景氏一脈派來北狄主事的老閹人嚴松魚。”
“不過…”
“你們的這一位閣主實力比你所說的差了些,我夫君故意出手遲了二十個呼吸,本以為他可以將帶走嚴松魚的性命,卻不想只帶走了一條胳膊。”
“粱墨,殺嚴松魚,下次可找不到那么好的機會了!”
粱墨低頭,嘴角微微勾起:
“將軍,嚴松魚死在北境,會加重景宏對王爺的猜忌,所以我猜昨夜閣主大人并不是不能殺,而是不想殺!”
“而且…”
“嚴松魚年年都奉景宏之令,往王府送一粒根治不了王爺舊疾的九轉金丹,想必王爺一定對其恨之入骨吧?”
“留著他的命,讓王爺日后親手去取,豈不更快哉?”
薛穎冷笑一聲:
“你倒是能言善辯。”
粱墨躬身一禮:
“將軍過獎。”
“眼下嚴松魚重傷,景氏一脈忌憚閣主,暫時不敢再派人北上,而閣主大人也會遵守承諾,不插手北狄王庭之爭,將整個北狄拱手讓出!”
“所以…”
“在下要提前恭喜一聲王爺,為北境再添一州了!”
“但,也希望將軍和王爺不要忘了…”
粱墨停頓了一下,挺胸抬頭,態度稍稍強硬:
“依照約定,收服北狄后,八大部落中的首領得有一半是我們的人來做!”
“拓跋,乞顏,包羅,赫連。”
“四個部落的新首領已經抵達北狄,只等王庭之爭落下帷幕后,便可上任!”
“所以…”
“在下還得提前替閣主謝一聲將軍和王爺,即使明知有約在先,也仍然選擇了扶持包羅氏成為王庭。”
“希望此事不會影響王爺和走戊閣的友誼。”
薛穎聲音冷淡:
“包羅特未必可以說服青玉。”
粱墨笑而不語。
即使說服不了又如何?眼下北狄最有希望成為王庭的四個大部落,全都早已瓜分給了走戊閣!
所以,北狄注定會落在走戊閣的手中!
而他粱墨,也將得到越皇的重用!
自己在并州隱姓埋名多年,不就是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么?
同一時間。
一直默不作聲的姜青竹卻是聽得內心狂震,背后不斷冒出冷汗。
粱墨不是娘的親信么?何時成了什么走戊閣的人?
另外,如果她沒猜錯,娘和父王…
這是打算和外人一起瓜分北狄么?
那豈不是欺君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