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腰系劍 第四章 喜歡
時過午夜,就算是涼州最為熱鬧的街道,此刻也是安靜了下來。街道兩旁燈籠高高掛,路中央是條趴在地上睡意朦朧的黑色老狗。舔舔嘴唇,這條黑老狗像是在等些什么遲遲不肯睡去。無奈今夜實在是長,城頭月亮出青山,最終它嗚咽一聲,便睡了過去。
吳府中庭里,這輪蓋過所有星辰的月,將這不大的庭院照得如同白晝。在這萬變好景前,吳家家主吳晨坐在中庭的階梯上,他的身旁是大玄二皇子。
紫衣依舊,這大玄二皇子沉思不語。良久,他才稍稍抬頭道:“吳前輩,此事真的不能商量嗎?”
“不能。”這年過三十的吳家家主一口回絕,坐在這條被府里人每日踩來踩去不知多少回的階梯上,他神色不變道:“這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我是府主,做的每一件事首先就得為吳中上下人考慮。你生于帝皇家,不應該不懂這個道理。”
突然有點感同身受的玄通低眉自嘲一笑,嘆了一聲,他只得苦笑說:“我明白,當然是明白的。不明白的話,今日坐在這與前輩說話的就不是我了。”
“說說吧,繞來繞去這么久你真正想問的。”吳晨看了一眼這大玄二皇子,這在江湖里說一不二的劍道大宗師只得掏了掏耳朵,淡然問道。
沉吟了許久,似乎在左右衡量,大玄二皇子最后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裳,在這月色正好的夜,躬身鄭重問吳家家主,認不認他這個準女婿。
“怎么,有你大玄圣旨在,我吳晨還能反悔不成?”吳晨皺了皺眉,今晚玄通來找他談話不意外。可眼下這個舉動,多多少少有點出人意料了。
玄通搖搖頭,神色認真的道:“前輩,晚輩是認真的。”
“認不認真都沒用,我認了你這個女婿,妙丫頭如果不愿意,這事也白搭。”吳晨聳了聳肩膀,其實這事他也是揪了一把汗。自己那個女兒什么脾氣他是知道的,饒是她不樂意的事情,自己就算拿三尺白綾當她面吊上去都沒用。本以為還得給京城那位打馬虎眼,可誰知今日也是祖墳冒了青煙,妙兒這丫頭破天荒的這么給面。
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年輕人,拋開背景不談,這玄通長得倒算得上俊朗,如此年紀能同時在廟堂和江湖都有些名聲,著實不是個簡單人物。
說實話他挺賞識玄通,卻對大玄二皇子實在提不起興趣。
撓了撓頭的他也是一時沒了辦法,京城那位的意思就連涼州百姓都能懂,自己又怎會不知。現在是兒女成親,親家相稱。指不定明日就得在廟堂上下,以君臣互稱。他一時想不到不接旨的理由,所以只得苦了這送旨的老太監了。看了一眼這如玉盤般的月亮,他在心里念叨,下輩子要是能遇見,自己一定好好與這橫死在路上的老哥好好道聲抱歉。
吳晨想了很久,這大玄二皇子也是在中庭里站了許久。吳晨很有耐心的思考,玄通也同樣端著身子等吳晨一個答應。終于,吳晨打了打哈欠,他對此沒什么法子,只想去睡個好覺。可等他打完哈欠后,才瞧見這在自己面前站了有些時辰的玄通,他心里暗罵一句真的是老了,不記事。抖了抖肩膀,他借著三分睡意道:“你這年輕人也是倔,我跟你說,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討老婆從來不看她老爹的臉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輩應該是懂其中道理的,只要前輩點頭,玄通愿用萬丈紅菱從京城開路,一路通涼州,將吳小姐風光娶回京。”玄通一臉嚴肅,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吳晨默念幾遍這八個字,他很想告訴玄通,其實他不懂這其中八個字。要是懂得,曲兒娘家那邊,就不會連她身死都不來看一眼。要是懂得,自己當年就不該接這吳家家主位子。一時頭疼的他也不知說些什么好,江湖中的宗氏是如此,相來鐵血無情的帝王家又該是如何。
自己也是有打算的,真要是哪天真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就一人一劍,與京城那位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這是最壞的打算,吳晨不想再想下去。起身拍了拍這年輕人的肩膀,他最終還是沒有給他一個答復。拂衣而去,只留下玄通一人獨自站在這中庭里。月光輕灑肩頭,玄通轉身朝巨劍旁邊那高聳能入云的書房看上一眼。
那一扇還留有余光的窗戶位置。
書房里,吳憂站在窗戶前,起先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俊美的臉龐上沒有一點表情,父親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感到稀奇。這大玄二皇子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自己那個成jing的老爹又怎會不知道。也不知剛剛一舉一動是逢場作戲還是有感而發,有那么一瞬間,他從老爹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收回眸子,離開了窗,坐在書堆上,隨手拿上一本劍譜,翻開幾頁,吳憂皺了皺眉。
他在這書房里一呆就是十年,看了十年的書,在腦中練了十年的劍,也同樣恨了自己老爹十年。
母親的死,他能猜到一二,吳晨這幾年的良苦用心他也看在眼里。
明明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但他還是恨吳晨。
搖了搖頭,他一心想把心思放在書上,可不知怎么的,現在的他一字一句都看不進去。合上上,一閉眼就是滿腦的煩心事。
與吳晨一樣,其實他也在想如何不接這婚旨的理由,也在擔心自己那親姐姐會不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想來這二皇子也是對姐姐的胃口的,也可能,他倆早就在江湖中見過面。
微微一笑,笑里全是柔和。要是姐姐喜歡,吳家未嘗不可退一步,只是他也是對京城那邊的生活捏把汗。
稍稍起身,看了看這剛剛與那江湖老士下的一盤棋。這盤棋,他白子老士黑子。
想起江湖老士死皮白賴的不肯認輸,罵罵咧咧的說明晚再來的場景,他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可是,吳憂看著棋盤上被白子團團圍住的黑子,自己要的答案他沒有給,或者說他給不了。就像那大玄二皇子,想要老爹一個答案,他也給不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身白衣的吳憂朝書房門口走去。推開了門,看見靠在書門前歪頭熟睡的書童,他也得又嘆一聲。想來這個時辰叫他起來收拾是不可能了,在屋里尋了塊皮布蓋在書童身上,吳憂也是隨手關上了門。看了幾眼這上午還是整整齊齊,現在雜亂不堪的書房,他很苦惱。
江湖老道來了,那大玄二皇子想來也是快了。他想娶自己親姐,自己總得給老姐豎個樣子,不能第一次見就給他看自個笑話不成。
陰沉個臉的吳憂蹲下身,這個從來是被別人伺候的大少爺,今夜自個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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