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處不可坑(下)
總之，劇組坑錢的手段無限，有些好查，有些難查，財務監督極其困難，必要時也要做妥協！
李閑云拍密室鬼戰的時候，片子基本沒多少物料消耗，所以沒什么坑錢的點。到了拍鑒鬼實錄就不一樣了，八百萬的預算，要求高，物料花費也多，也就有了撈錢的空間。
尤其制片人一般就是找各組老大，下面的人都是各組老大負責，所以各成一攤，里面也就容易產生貓膩。
優秀的組長可以讓你非常省心，垃圾的組長就是劇組癱瘓的中流砥柱。
優秀的制片人是要確保各組老大技術和財務雙向不出問題，垃圾的制片人就是確保各個方向自己都能撈到錢。
李閑云這段時間專注導演沒專注制片，導致這方面垃圾了一把，沒想到下面的組老大竟然陰自己。
但他和別人還不一樣——因為這片子他在原世界經歷過，而且當時他是以編劇的身份游走，別人對他沒那么提防，所以他很清楚這一次許多物料的真實成本。
這刻看著上面的報價，李閑云瞬間不爽起來。
趙云陽看出他面色不好看，道：“算了，劇組都這樣，別計較了。”
“劇組都這樣，就是應該的嗎？”李閑云哼了一聲。
想了想，他拿起電話：“眉兒，美工組在花園那邊的報價有問題，有些物料過高了。”
美工組的負責人是江眉兒介紹來的，所以他直接找江眉兒說。
江眉兒愣了楞，隨即明白過來：“我知道了，我去跟他們說一聲。不過李導，行有行規，你給他們的價錢不高…”
李閑云明白她的意思。
就連江眉兒給他的服裝化妝品也有虛高的成分，服裝費和化妝品作價三萬，實際成本根本沒這么多。
但三部連拍下，這個費用已經打到極低，根本不算黑他。畢竟李閑云給服化組六個人也才十二萬，干四十五天，一天十四五個小時啊，確實工錢便宜，就指著物料上掙點錢呢——劇組用工屬于項目合作，不能按工資標準算的。
這個屬于包工包料，所以這個錢不能算黑，屬于正當利潤。
置景美工也差不多，他們的工錢不高，所以肯定也要從物料上賺點錢。
有人可能要問，為什么一定要從料上賺錢，不從工上走呢？
原因有兩個。
一是劇組給你足夠的錢，不代表你就一定不從料上賺錢。貪錢是本能，壓價也是本能。你料上賺多少，看我監督的本事，和工錢不相干，所以該壓還得壓。
二就是料的錢基本都是老大賺的。各組老大要帶人，跟下面的人說，這年頭找活兒不容易，這次就便宜點兒。你看，劇組一共就給這些，我兩萬五，你一萬五，不過分吧？
是不過分。
但是料上的錢，基本就都是各組老大的！
所以料上是一定要有點花頭的，不然老大算什么老大？
再者這種做法他們也可以有解釋——我能拿低價是我的本事。
至于這到底是本事還是行價，說白了不還是看個人？也許真就是你自己去拿，價錢更貴也說不定。那這樣的差價利潤，給人家吃一些也不過分。
制片方要吃資源費，下面的人也可以吃資源費。
所以只有吃相好看不好看的問題，沒有吃不吃的問題！
制片人要吃投資人，這個是吃內，要賺票房收益，這個是吃外；各組老大要賺劇組錢，這個是吃外，要賺料錢，這個是吃內。
大家都是內外通吃！
也因此，坑錢也是有邊界的。
行業默認的規則在那里，你給的人工費低，人家肯定要物料上賺些，關鍵的問題是度！
這個才是最不好衡量的，也是容易扯皮的點——要不怎么說原世界里，投入劇組的二十萬不好搞呢？
李閑云這還是盯著呢都出這幺蛾子，沒盯著就更可以想象了——可以說百分之八十的虧損片，都是這么虧掉的。
把控住成本，電影的高風險就能降為中風險，而李閑云的小鬼則將其降為低風險甚至零風險，那就只剩高回報了。
這刻李閑云深吸口氣道：“花園的報價我這邊有數，三萬塊可以搞定。他們報價是五萬，你跟他們說，就這些東西，三萬五千塊給我搞定。大家都摟著點兒，別過分。”
“好。”江眉兒也明白這事得適度。
光是花園這邊三萬塊的物料就報五萬，你們是想在物料上撈幾十萬才滿足嗎？
心中也是惱怒，自己這朋友有點不給面子。
當即過去找朋友談了。
美工組的哥們還不服氣，紅著脖子喊就是五萬塊。
李閑云知道后，也不客氣，直接就每件物料的價格標上價，讓江眉兒給對方送過去。
那美工組老大一看具體價格表，直接嚇蒙了。
我擦！
三萬塊你可以是瞎猜，但具體到每一件的價格上這么jing準，這就不是胡亂猜測的問題了。
你難道事先都去打聽過了？可有那jing力你自己去買回來不就好了？
心里犯嘀咕，口氣卻瞬間軟了，嘴里打著哈哈：“原來還有便宜的地方啊，謝謝李導指出，之前沒聯系這些地方，我這就去聯系。”
不過這么一來，人家本來愿意給你的那五千塊利潤都拿不到了——物料清單上清清楚楚都寫明了，你還怎么撈？
這不是自己作嗎？
美工組老大心中哀嚎。
沒事犟什么勁啊。
但是連續兩件事也引起了李閑云的沉思。
這次他是清楚物料成本，下一次呢？
做導演的過程，不僅是藝術創作的過程，更是管理的過程。
劇組的人多是老油條，你軟他就硬，你弱他就欺。
他們不會覺得你的低調與和藹是一種謙遜與禮貌，只會覺得這導演軟弱，打心眼兒里不把你當回事，體現在行動上，就是消極、懈怠以及大手筆的貪腐。
李閑云在原世界幫投資人解決問題的那套方式，在這里是行不通的。
因為原世界那片子，沒有李閑云的介入是鐵定爛掉，投資人花出去一百萬能收回十萬就不錯了。所以李閑云某種意義上是不怕砸鍋的——五十萬我都要回來了，還怕后面劇組癱瘓？
但是這個世界，八百萬的投資沒有水分，李閑云要是為一點小錢而搞癱劇組，那就是砸自己飯碗。
所以破罐子破摔打電話找警察威逼利誘的方式，在自己的劇組里肯定不行。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除了自己盯死盯緊，還有就是管理跟上——像樣點的影視公司，物料也是自己負責，可以最大程度的把控成本。
意識到了這點后，李閑云接下來的拍片風格明顯開始強硬起來。
他不再隨意與下面的人打成一片，變得有些不茍言笑，很多事情更加會堅持己見。
當然，考慮到自己的專業水準依然有限，更多的時候，他只負責發布任務，讓大家執行，然后自己在旁邊默默的看。
這個過程，不僅是導演水準的成長過程，也是管理水準的成長過程。
因為要求高，管理嚴，盯得緊的緣故，李閑云也漸漸在劇組中慢慢建立了威信。
現在很少有人能再給他偷奸耍滑，各部門撈錢也有了底限，不敢過分。
有事沒事，李閑云也會和姜正探討管理心得，在這方面，姜正的確是更好的老師。
今天正拍著呢，忽然手機震動。
李閑云看了眼，是孫詩。
關閉電話，先把戲拍完后，李閑云打回過去：“什么事？剛才在拍戲。”
孫詩嗯了一聲：“猜到了，我這邊有發現。”
李閑云眉頭一揚：“能確定嗎？”
“差不多。”
“我在片場呢，現在去不了。”
“什么時候結束？”
“今天得開大夜，估計要到凌晨兩點。”
“這么晚？”
李閑云無奈：“我的姑奶奶啊，拍電影就是這樣的，一天干十幾個小時很正常。要不明天早上吧。我九點開機，我七點到你那兒。”
“來得及嗎？”
“確認有沒有，一秒鐘的事，打不打的贏，也就是分把鐘的事。”
“那行，明天早上七點，你直接到這個地方，我們在這里見。”孫詩說著給了李閑云一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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