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蹤 第三百二十三章 花神
許宣道:“三天前,有人找我帶路上山,說找什么‘不死樹’、‘忘情草’,小的雖然未曾聽過此物,但貪心他給的酬勞,就滿口應承了,原想隨便糊弄他一番,賺點兒老婆本。誰知那廝忒也歹毒,看出端底,提著我一路飛到了這山頂,居然一掌將我經脈拍斷了,丟下懸崖。好在小的命大,抓住了這株雪蓮,等他走遠了,才費盡力氣,一點一點地爬了上來。”
二女聽見“忘情草”三字,果然臉色微變,紅衣少女叱道:“那人叫什么名字?長得什么模樣?”
許宣撓頭道:“那人自稱無名無姓,眉毛胡子全都白了,年紀想必已經不小了。氈帽下藏了個光頭……但我看絕非和尚,若是和尚,豈有這等心狠手辣的道理?”
“無名無姓?和尚?”白衣女子阿芙沉吟片刻,嘴唇翕動,朝紅衣少女傳音密語。
紅衣少女“啊”地失聲低呼,又驚又怒,道:“那魔頭不是早……”被阿芙使了個眼色,又將后半句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許宣喜道:“原來仙姑認得那人,那就再好也……”
紅衣少女“呸”道:“誰認得那魔頭了?你帶那……那人來這兒盜采仙草,死有余辜,只被打斷了奇經八脈,算是便宜你了。”顯然已對他胡謅的話信以為真。
許宣心下更無懷疑,這二女既知道敖無名,必定與他所說的“兩個老妖怪”有極深的淵源,只要跟著她們,定可找到忘情草。于是又哭喪著臉道:“我經脈盡斷,哪能下得了山?兩位仙姑萬萬不可見死不救,萬一爬到半山,再撞見那魔頭,那小的可真真死無葬身之地了。”
忽聽西邊又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阿芙姐,八妹,破繭之期就快到了,你們還沒找到雪蓮花么?”
另一個甜美的聲音驚呼道:“咦?這男子是誰?”
只見兩只似鶴非鶴的巨型怪鳥掠過雪嶺,一左一右地朝紅衣少女沖來。鳥背上騎著兩個長相極為相似的妙齡女郎,一個身著藍衣,一個黃裳鼓舞,苗條秀美。
許宣心中一動,這對怪鳥與當日洛原君一行現身戈壁荒原時所騎乘的飛禽毫無二致,難道那廝竟然與這些少女同出一門?
紅衣少女朝那對雙胞胎少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嘴唇翕動,顯然在說敖無名上山尋盜忘情草之事,二女臉色齊變,躍下鳥背。。
藍衣少女秋波流轉,好奇地打量了許宣片刻,眼珠滴溜溜一轉,在黃衣少女耳邊低語,忽又格格而笑。
黃衣少女臉頰暈紅,狠狠地錘了錘她的肩頭,卻忍不住也“哧”地笑出聲來。
阿芙沉吟片刻,道:“夢耶,未醒,你們速速帶這位甄相公回花神谷,把雪蓮交給慕華師姐,以免誤了少宮主的‘洗髓湯’,被姥姥責罰。我和八妹去周圍探查那魔頭的行蹤。”
藍衣少女嘴一扁,道:“誤了‘洗髓湯’才好呢!我才不要什么妖怪來當‘不老宮’的少宮主。”
黃衣少女應和道:“就是就是!再說花神谷里禁止男子進入,若被姥姥知道了,才會被責罰呢!要送讓八妹送去,反正大姥姥偏心最疼她,她又正值思春年華……”
話音未落,紅衣少女已如一團彤云撲了過來,她尖叫一聲躲閃開來,繞著阿芙奔走,格格大笑。
許宣默念了幾遍“花神谷”、“不老宮”,卻想不起聽過這么個所在。
阿芙道:“好啦,八妹,未醒,別鬧啦。見過那人的只有這位甄相公,若那人真是姓敖的魔頭,需得盡快稟報姥姥,有所提防才是……”
那黃衣少女未醒藏在她身后,朝紅衣少女吐了個舌頭,笑道:“姥姥大壽,報喜不報憂,我們可不敢自觸霉頭。還是讓八妹去吧。”
紅衣少女嗔道:“去就去!我才不像你這睡不醒的膽小鬼,畏手畏腳,連個臭男人也不敢碰!”氣呼呼地提起許宣衣領,也不顧阿芙呼喚,便躍上鳥背,徑直朝南掠去。
未醒笑道:“好啦,八妹,莫生氣啦!我陪你去還不成么。”翩然追來。
陽光刺眼,風聲呼呼,二女騎鳥一前一后,去勢極快,迤邐穿行于雪嶺絕壁之間,衣帶曼舞,飄飄若仙。
許宣假意嚇得手舞足蹈,尖呼亂叫,雙眼卻四下掃顧,默記來路。
紅衣少女手指一松,猛地將他下沉了半尺,嬌叱道:“花神谷內不許有臭男人進來,你再大呼小叫的,我就把你丟下去,省得叫人聽見了,把你拎去做花肥!”
未醒在后方格格笑道:“小相公,你可別聽她嚇唬。我們八妹刀子嘴豆腐心,她是怕別人瞧見你,把你搶了去……哎呀!八妹,你想殺人滅口么?”笑聲忽左忽右,一邊閃避紅衣少女彈射來的細針,一邊緊隨其后。
陽光照在紅衣少女春蔥似的指尖,拈著幾枚金光閃閃的冰針,長短、形狀均與那夜洛原君銀匣里的細針極為相似。
許宣心下更奇,按諸女所說,花神谷中無男子,那姓洛的小子又哪來的與她們毫無二致的金針與怪鳥?
不等細想,怪鳥已尖啼著越過雪嶺,貼著陡崖朝下疾掠。云霧合散,冰川閃爍,撲面的狂風中隱隱可嗅見花香。
過不多時,香氣越來越濃,郁馥貫腦,神魂欲銷。然而下方數百里盡是冰山雪嶺,寸草不生,又哪來如此濃郁的花香?
只聽未醒在身后叫道:“八妹,你再不蒙上他的眼睛,我可就要刺瞎他啦!”
紅衣少女“呸”了一聲道:“你刺不刺瞎這采花賊,與我何干?但你想要刺瞎他,我偏不讓你如愿!”從袖中抖出一個布袋,將許宣兜頭套入。
那布袋想是與“乾坤袋”一樣的神物,隔絕陰陽,容納萬物。他被全身套入,什么也瞧不見,隱隱只聽風聲凜冽,似是朝著無底深淵極速墜落。
接著又聽“轟”地一聲悶響,也不知撞中了什么,五臟六腑全被擠壓成了一團,喉中腥甜直涌。然后速度陡然減慢了,就像羽毛漂浮在空中,悠悠旋轉。
許宣取出柴刀,在袋底戳了個隙洞,貼著縫隙凝神俯瞰,猛吃一驚。
只見下方的景象竟瞬間全變了。白茫茫的云霧與雪嶺之間,透出點點綠意。一陣狂風刮來,更如錦繡乍現,深翠淺綠的草坡、萬紫千紅的花海、白龍飛舞的瀑布……全都應接不暇地撲入眼簾。
想起蓬萊,更無懷疑。這“花神谷”必定也是昆侖山上的一處結界,若無這紅衣少女帶路,自己縱然踏破山嶺,也不得其門而入。
又往下沖掠了百余丈,云霧盡消。雪嶺巍巍,遙遙圍合,夾著綿延起伏的遼闊草甸,絢彩斑斕的花海如霓霞繚繞,與先前山頂蒼涼壯美的景象相比,旖旎絢麗得有如仙境。
山谷地勢極為奇特,有如巨大的漏斗朝中央傾斜。數十道瀑布從四周山嶺飛瀉而下,隆隆不絕,蜿蜒成溪,又匯聚成十幾條粼光閃閃的大河,朝著盆地中心滔滔奔流。彼處綠蔭蔥蘢,無數古木參天交錯,就像一大團碧翠的蘑菇云凝固在中央。
遍野長草紛搖,巨樹連綿,夾雜著斑駁陸離的奇異花卉,蜂蝶亂舞。二女騎鳥極速掠過跌宕搖曳的枝頭,如同穿梭在碧綠的云端。所到之處,落英紛卷,麋鹿狂奔,一群又一群的白鶴驚啼著沖天飛旋。
許宣目眩神迷,越看越奇,他出生醫藥世家,《本草綱目》上的花草無一不識,但眼前草木,竟有大半見所未見。若非親眼目睹,又豈能相信在高寒荒涼的昆侖山里,居然長著如此多的奇花異卉。
到了盆地中央,才發現那里竟是一個巨大的深淵,四周河流涌過隘口,又崩泄為聲勢更為狂猛的瀑布,霧氣蒸騰,震耳欲聾,在下方近千丈處形成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天湖。
先前在空中之所以未發現這天湖,是因湖心竦立著一株如擎天柱般的巨樹,那株樹的樹干直徑足有數百丈,粗枝盤虬,交錯破空,枝葉層層疊疊,洶洶起伏,竟將天湖遮了個嚴嚴實實。更出奇的是,樹干上也不知衍生出多少奇花異樹,枝藤密密麻麻地垂入湖面,乍一望去,渾然不似一株巨樹,而像是綿延數十里的莽蒼森林。。
許宣心中怦怦劇跳,難道此樹就是不死樹?若真如此,樹干上長滿了數以萬計的植物,又怎能辨尋哪三株才是能解苦情花之毒的忘情草?
怪鳥呀呀尖叫,沖落在巨樹的粗枝上。置身其中,前后左右枝椏縱橫,盡是望不到頭的深碧淺綠,有如迷宮。
紅衣少女提著布袋躍下鳥背,沿著枝藤忽左忽右地朝下奔掠。
眼前忽地一黑,接著又一亮,光影極速閃爍。鳥鳴如潮,也不知有多少見所未見的珍禽撲面沖來。
許宣透過布袋孔洞凝神細看,這才發現樹干、粗枝上高低錯落地環筑了數以百計的亭臺樓閣,全是就地取材,依勢而建,有的枝藤環繞,有的鮮花密籠,掩映在無邊綠蔭里,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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