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鬼蜮已退。
所有殘尸,盡皆焚化。
熊熊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夜。
冰雪鬼蜮消退后,福來鎮的一切又恢復如常。
次日清晨,當福來鎮的居民小心翼翼推開大門,看到了遠方天外第一縷通紅的陽光時,臉上終于洋溢出藏不住的笑意。
“贏了!”
“勝利了!”
沐浴在初生之陽下,越來越多的百姓走出家門。
大街上開始重新變得熱鬧起來,歡聲笑語不斷。大人小孩,男女老少,紛紛走出家門,歡呼不止,邪災消退,逃過劫難的喜悅充盈在每個人的心頭。
守衛城頭的各方勢力也都與有榮焉。
不論是武館學院、幫派勢力、縣衙捕役,守城士兵等等,也許平日里要紛爭一番,但他們昨夜都是戰友,彼此并肩作戰,走下城墻后都受到百姓的夾道歡迎。
待得午時,這喜悅才逐漸沉淀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論功行賞與善后。
守城有功者,功勞也不會漏掉一人。
而正如老兵所言,關鍵時刻拋棄家鄉的逃亡者,再想回來就得重新計量一番了。
此戰也有不幸陣亡的烈士,其家庭,也都會得到撫恤。
但所有人都知道,能覆滅強大的邪靈鬼蜮,全賴佛門圣地大禪寺的力量。甚至連一名定字輩高僧都沒來,只一位靈蟬八翼高僧,帶著一艘星槎就平定了邪災。
還有那名年歲不過十歲,如圣佛誕生的小師傅。
在戰場上如神似佛,擋者披靡。
給所有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叮!神級天賦‘遁去的一’觸發:改變他人命運,可截獲一縷天地靈機。需渡劫時,雷劫威力會更大。
您改變了2218人的死亡命運,截獲2218縷天地靈機。
城中百姓的數量自然遠不止數千,他截獲了2218縷天地靈機,大概是因他的功勞而幸免于難者。
具體有什么因果統計,徐福也搞不清楚。
至敞午,此間事情徹底平定。
星槎在全城人的關注下,徐徐升空,繼而尾翼噴發出焰火,巽風帆怒張,載著一船人踏上返回征程。
星槎上,真愿對徐福說道:“第一次出任務,你做的不錯。”
在如此高烈度的戰斗中,還能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
再沒有比悟丑做的更好的呢。
徐福謙虛道:“師兄,我做的還不夠。”
真愿笑道:“已經很好了,只是以后要盡量冷靜,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強出頭。這是經驗不足的問題,師兄以后會多多教導你。你只需記住,你的未來還很長,不要辜負了首座的期待。”
“是。多謝師兄教誨。”
“嗯,回去就先好好修行一段時間。沉淀一番,待得下次任務再來喚你。”
一轉眼,回寺已過去三天。
徐福進了一趟藏經閣,翻閱了大禪寺歷代高僧名錄,沒有找到了無的名字。
福、慧、智、子、覺、圓、譜、廣、宗、道、同、玄、祖、了、清、靜、如、海、湛、寂、淳、貞、素、德、行、渡、玄、定、真、悟。
了無,了無…
如果這個了無,當真是大禪寺的了字輩高僧。
那便是千年之前活躍的人物了?!
至少是在千佛崖之前的時代。
現在想想,在福來鎮冰雪鬼蜮外,了無那一下分明就是沖著他去的。
“他認識我?還想抓我?”
徐福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了無已經被師尊一掌力弊當場,他心頭卻沒來由的沉甸甸,冥冥中似乎覺得此間因果未曾了結。
一周之后。
首座禪院,悟蛋正在菩提樹下“嘿嘿哈哈”一板一眼的打著拳。
禪院另一邊,徐福端坐崖邊,天地元氣化作白煙,從鼻孔入。從洞藏虛空被攝入體內,不斷轉化為氣血能量。
他正在一邊修煉《現在如來經》,同時駕馭著念力神通,操控周圍十幾顆大鐵球上下翻飛。
每顆鐵球都重達數噸,舞起來呼呼風聲大作,看著都讓人心驚膽戰。
而在這般強度的練習下,念力神通的熟練度也在一點一滴的提升著。
不知修煉多久,元神消耗過半他才停了下來。
看到悟蛋滿身大汗,依舊努力打著拳,他忍不住出言讓悟蛋先休息一會兒。
“我才不要休息。師兄,我能感覺到,體內很快就能產生氣感了。我雖然愚笨,天資也差了些,只要勤奮修煉,也終有一日能如郭靖般成為一代大俠的。”
徐福面龐抽搐,“悟蛋啊,你比郭靖要好。郭靖沒日沒夜的練功,卻還總是被師傅罵,氣得他自己都嫌自己笨,但師兄可沒嫌棄你笨。練武需一張一弛,就連人家郭靖也不是整日只知閉門苦練的呆瓜,修煉之余他也會休閑娛樂。”
“咦,師兄。郭靖竟然還貪玩?”
“咳咳…射箭、騎馬怎么能算貪玩。一名武者,弓馬嫻熟,也不比單純的練功差的。”
悟蛋摸著腦門,有些發愁道:“可以師兄,我們到哪里去找馬兒去。”
徐福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幻術·鏡花水月,靈機一動道:“悟蛋,師兄有個好辦法,或許能讓你體驗一番郭靖練功的環境,你想體驗一番嗎。”
“師兄什么辦法?”
“你且放松心神,不要抵抗,隨師兄來。”
悟蛋依言閉眼,下一瞬,他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片遼闊的大草原上。
藍天白云,遠方一曲高歌,聲傳十里;風吹草低見牛羊,馬頭琴哀婉低回,細草無言,唯獨不見師兄。
悟蛋驚呆了,“師兄,師兄。你在哪里啊,快點出來?”
“悟蛋,亂嚷嚷什么呢,師兄不是在這嘛。”
悟蛋看到面前憑空出現的徐福,稍稍松了口氣。“師兄,我怎么忽然來到這里了。”
“你是在師兄的幻境之中,且好好看看這片天地,是否能讓你心胸遼闊。”
徐福背著手,默默遙望這片清澈湛藍的天下,天堂般的草原。
悟蛋學著他的樣子,打量這方美輪美奐的天地。好看是好看,可他忽然覺得師兄有點傷心,他主動上前拉著師兄的衣袖,“師兄,你在想家了嗎?”
“咦。悟蛋,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想爹娘的時候,也是跟師兄一樣表情。”
徐福摸摸他的腦袋瓜,笑道:“知道這里是哪里嗎?”
“草原呀,是郭靖練功的地方嗎。”悟蛋理所當然道。
“對。你且選一匹馬,我們策馬草原。看到那邊的天山了嗎,天山頂上便是郭靖練功之所。今日師兄讓你體驗一下什么叫《羅漢拳》的巔峰。”
月夜。
風高。
遼闊的草原,與廣袤的天際下。
天山頂上。
當悟蛋驟然發現自己一拳一腳,都打出恢弘的特效,混元一氣勢、仙掌推云勢、三盤落地勢、兩手擎天勢、拈花拖葉勢…
每一勢,都有羅漢法相為之顯化,仿佛羅漢佛陀附身。每一拳一腳,都能將蒼天都錘個窟窿,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當天夜里。
悟蛋第一次修煉第三境的的《羅漢拳》,瞬間感悟氣動,高興地飛起。
徐福趕緊投喂一顆養氣丹,幫他穩固了境界。
從此,悟蛋可以光明正大的說,自己是一名武者了。
想來有徐福的幫助,他這一生也不會等到13歲才完成筑基。
當徐福沉浸在好為人師的日子中時,卻忽然接到了久違的悟凡信息。
珞珈山脈,陰冥洞舊地重游。
一道人影輕飄飄落在洞口,頭戴大大的斗笠,身著小號的黑色靈蟬僧衣,腰間掛著一紅皮葫蘆。
“站住,來者何人?陰冥洞不要亂闖。”
一聲大喝,震得人耳膜發麻。
卻不是曾經的熟人真葉。
徐福遞出六翼玉蟬,“靈蟬悟丑,見過師兄。我奉命提取真丹、真靜兩人配合調查一件案子,還望師兄傳達,這是我的身份玉令和調令。”
守護僧人認真看過后,留下一句“原地等候”便快速回洞內去了。
等他再次帶著人走出陰冥洞,已經是半日之后。
無法,守護陰冥洞的玄字輩主事師叔認出了他,死活也要讓他在洞內巡視一圈,看是否還有邪靈寄體。
這一趟巡視,竟真的又找出五頭邪靈寄體。
證明這陰冥洞果然是對邪靈吸引力極強,才過去多久,就又悄然冒出這么多來。
這絕對不是環境問題,乃是某處出現極大的疏漏。
一番忙碌后,主事師叔又賞了他三百大功,還殷勤相送,“以后常來啊。”
當徐福帶著眼神熱切、沉默寡言的真靜,與雙目茫然、一臉麻木的真丹再次走出陰冥洞,便直奔荒野之地,兩人各懷心事,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一路前行的徐福忽然站定,悠然轉身,看著兩人,“真靜師侄,聽說上次一別之后,你就從此改修閉口禪了?”
真靜眼神熱切,忽然鄭重朝著徐福跪下,五體投地虔誠高宣佛號,“我佛慈悲,弟子真靜,幸不辱命,什么都沒說!”
如此大禮,反把徐福嚇一跳。
他趕緊扶起真靜,真靜卻依舊激動的渾身顫抖,感激涕零。
“請我佛憐憫,給弟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弟子愿畢生侍奉我佛,愿為我佛赴湯蹈火。”
徐福眼神流轉,伸手一招,將他托起再也拜不下去,“你且先起來。你之心意,我已經收到了。我不是佛,日后見了,你還是喚我一聲師叔吧。”
“弟子遵命,多謝師叔!”
如果有忠誠度這種東西,真靜的忠誠度應該已經滿值了吧。
“聽說你因偷學《金剛勁》破戒,被罰進陰冥洞挖礦?”
“是的,弟子一時貪圖武學,做出糊涂事情。”
“你很重信諾,也有虔誠的改過之心,這很好。且好好表現,我已將你調度進般若堂。以后好好表現,金剛勁也可以隨時修煉,甚至日后即便想學《大日如來掌》這等佛光初現的武學,也非難事。
“弟子,弟子感激不盡。”
“嗯。”
徐福暫且放過真靜,看向真丹。
“真丹,你可記得我?”
真丹一臉默然,卻不失禮儀,“應當是去年,真丹被戒律院師兄抓捕時,在藥師院丹藥閣廣場上,遙遙見過師叔一面。”
“你倒是好記性。除此之外呢,可有聽過我的名號?”
真丹一遲疑,“去年雪季時,聽真葉師兄提到過,好像有名叫悟丑的師弟執般若堂首座玉令來尋我。只是后來就沒了動靜,也不知真假?”
“沒錯,那就是我。”
徐福坦然道:“因為假借首座身份玉令調你出來,便是因為當初在藥師院丹藥閣廣場上聽見你高呼冤枉,覺得此事另有隱情。為此,我也犯下戒律,甚至還被師尊罰去千佛殿打掃佛像三個月,前不久才出來。”
真丹一直麻木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變化。
“如今我身在靈蟬中當值,入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正式向師兄提取調令,將你從陰冥洞中調度出來。”
說著,徐福的聲音陡然嚴厲,宛如雷鳴梵音震顫,連虛空都在回響這梵音怒喝:“真丹,我再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盜竊了小還丹!”
真丹在梵音怒喝聲中,陡然變得十分激動,匍匐跪地不停叩首道:“還請師叔明察秋毫,弟子只知日夜煉丹,從無偷竊之心。弟子沒有偷盜小還丹,請師叔明察秋毫,還真丹清白。”
徐福點頭,恢復原音道:“此事我自然會詳細調查。我再問你另一件事,陰冥洞中屢有邪靈越境,你可曾有過主動去牽引邪靈寄體,從此逃出生天的想法。”
真丹猛然一愣,臉色開始變的極度不自然。
真丹臉色變幻良久,終于還是垂下了頭顱,直磕到地上,“師叔明察秋毫,法眼無瑕。這段時間的關押受戒日子里,弟子因為被冤枉,內心難以平靜,在陰暗的礦洞中過著此生最無助的生活,幾度產生了解此生的想法。甚至在聽說了邪靈寄生,可以讓本體強大后,產生更不應該的妄想。”
“弟子有罪,請師叔降罪!”
真靜一直默默站在徐福身后,聽見這話,卻忽然將腳步跨前一步,站在身側,謹防真丹有異心。
徐福沉默不語。
真丹:26歲天賦:煉藥3星 25歲,被愿望偷盜小還丹,罰進陰冥洞挖礦十年。
26歲,主動牽引邪靈寄生,身體發生異化,吞吃了數名看守弟子后逃離。偷偷潛伏回到藥師院,欲尋真行,被玄火鎮壓。
然而現在,他的命運無疑將徹頭徹尾的發生改變。
盡管此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真丹的命運,無疑是最特殊的一個。
沉默良久,他終于開口說話,“真丹,你已起了褻瀆之心。”
“不是因你褻瀆佛祖,質疑佛祖眼瞎,忠奸不辨,而是因你褻瀆你是個人類。生而為人族,是我等最大的驕傲,父母十月懷胎,養你生你,不圖回報。不論你是因什么緣由進入大禪寺修行的,都不該有動念放棄人族之身的念頭。”
“真丹你記住,哪怕身陷囹圄、哪怕刀割斧砍、哪怕永墜地獄,也不可再有放棄人族身份的念頭轉而主動投身邪靈的念想。我這般說,你可知罪?”
真丹匍匐在地,滿面淚痕,“弟子有罪,請師叔懲罰。”
徐福滿意點頭,“你還算良知未泯,此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待事情了結之后,我自會罰你去面壁思過,熟讀佛經改過自新。但眼下,我還有件事情需要你們去辦。此事關乎你是否能洗白冤屈,你可愿意?”
真丹猛的抬頭,“弟子愿意,請師叔明示。”
“嗯,你們且上前來。”
真丹與真靜對視一眼,默默洗耳恭聽。
只是此時二人的jing神面貌,與方才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