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紫辰殿。
顯隆帝在暖閣之中看著安西送來的奏疏。
安西大都護劉霖說,西域各國朝貢納貢的使團商隊很快就會抵達長安。
屆時希望朝廷和天子能夠接見他們。
此時此刻,顯隆帝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終于有好消息了啊。
當初他得知這些使團請求朝貢后就當即允準了。
因為對顯隆帝來說,他無比的希望有這么一個好消息來沖破目前彌漫在朝廷上下的陰霾。
最近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都是還在是太鬧心了。
顯隆帝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撐多久。
當然,作為天子,作為君王他應該一直咬牙堅持。
但是有的時候顯隆帝也會覺得疲憊不堪啊。
畢竟他說到底還是個人,不是神仙。
外有腐蝕者、書院攪合的局勢天翻地覆,內有太子黨覬覦,隨時準備搶班奪權。
對顯隆帝來說,這確實是十分鬧心的事情。
就當下而言,顯隆帝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他肯定不會輕言放棄。
眼下這個好消息就算是沖喜了。
如同穿過陰霾的一束光,能夠給人帶來希望。
希望從來都是難以聚攏的。希望從來都是難以凝聚的。但事實上只要能夠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立下這種希望,總歸是能夠帶來積極的東西的。
此時此刻,顯隆帝就信心滿滿。
雖說不是萬國來朝,不過是幾個番邦小國入朝納貢。
但是顯隆帝可以大肆宣傳,營造出一種萬國來朝的假象啊。
顯隆帝是無比要面子的一個人,朝廷這個時候也確實需要面子。
既然如此,那顯隆帝自然應該大肆宣傳一番,以滿朝文武,滿朝公卿們都樂呵樂呵。
哪怕只是傻樂呵,哪怕只是瞎樂呵,哪怕只是裝著樂呵也是極好的。
顯隆帝不會以為這些文武官員會真的以為這是什么萬國來朝的大喜事。
但即便如此,只要他們肯配合演戲就是好的。
對顯隆帝來說他在乎的不過就是個面子,只要面子達到了,那目的也就達到了。
“傳旨,命禮部尚書裴長恭,鴻臚寺少卿崔儲覲見。”
此時此刻顯隆帝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籌劃,但是還需要找到相關官員商議細節。
“遵旨。”
顯隆帝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上過朝了。
對他來說,上朝實在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
看著文武官員們在朝堂之上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爭的面紅耳赤甚至拳腳相向,實在是無趣的很。
所以顯隆帝寧可在大明宮紫辰殿中單獨召見想要召見的官員。
只有涉及到了必要的大朝會或者祭天等等情況他才會去上朝。
今日他召見的禮部尚書裴長恭和鴻臚寺少卿崔儲,二人就是顯隆帝必須要見的人。
涉及到了西域藩屬國使團入朝納貢,這兩位主事官員是繞不開的。
當然,顯隆帝此刻相當于是穩穩的布置一切,具體的事宜還得他們拿出一個章程來。
天子有旨,相干被傳召的官員們自然是連忙趕來。
巧合的是,禮部尚書裴長恭和鴻臚寺少卿崔儲竟然是恰好趕到了一起。
“哎呀,裴尚書您怎么來了?”
“崔少卿你不是也在嗎?”
“呃,下官乃是陛下召見。”
“巧了,本官也是陛下召見。”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覺得似在云里霧里。
之所以會有如此疑惑的感覺,是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召見他們到底是為了何事。
傳旨的太監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便是送上銀錢探聽口風都不可能。
除非關系非常之好,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對于被傳召入宮的官員來說,心情那可以說是相當緊張的。
他們并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甚至是福是禍都不知道。
如此一來,基本上面臨的情況就得看運氣了。
運氣好一些的話,那就是升官發財的大喜事。
運氣若是差一些的話,則可能是掉腦袋甚至是全家滿門抄斬的大衰事。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完全不由他們做主,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所以也沒有必要去顧慮那么多,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了。
“裴尚書請。”
鴻臚寺少卿崔儲的官位低于裴長恭,所以他主動向后退了半步,單臂向前做了一個延請的手勢。這個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那就是要讓裴長恭先走在前面。
裴長恭也是絲毫不客氣,只是微微頷首示意,隨即甩開袖子闊步向前走去。
鴻臚寺少卿崔儲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紫辰殿正殿,隨后跟隨者太監的引領一路向暖閣行去。
“二位大人,陛下的心情很不錯,恭喜了。”
二人聽后皆是喜上眉梢。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陛下心情不錯,那證明至少是好事。
是好事就足夠了,是好事就很值得高興!
“多謝公公提醒。”
二人很是感激的沖那宦官拱了拱手。
很快二人便被帶到了暖閣之中,毫不猶豫的推進山倒玉柱跪倒在地。
對他們來說,面見顯隆帝的機會并不多。
因為最近皇帝陛下深居皇宮之中,并沒有很多次上朝。
所以他們這次面圣多少有一些緊張的情緒。
其中禮部尚書裴長恭尤甚。
此刻他的后背已經被汗浸透了,就連紫袍官服都貼在后背上。
鴻臚寺少卿崔儲的情況則要好一些,至少沒有太過失態。
君前失儀是一個可大可小的罪。
如果君王不追究的話那大體是沒有什么。
但是一旦皇帝追求,那便是治一個欺君之罪也沒有什么毛病。
“臣裴長恭,臣崔儲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二人雖然很久沒有入宮面圣了,但是這套說辭卻是記得滾瓜爛熟。
沒法子這是他們混官場的必修課,早就是刻在骨子里了。
所以哪怕是有個一年半載沒有見到顯隆帝,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生疏感。
“二位愛卿平身吧。”
顯隆帝抬了抬手和聲道。
裴長恭和崔儲這才緩緩起身。
“來人啊,給二位愛卿賜座。”
顯隆帝此刻的態度還是相當和善的,這個時候他只要能夠表現的親和力一些,臣子們就會感動的涕淚橫流。
“多謝陛下恩典。”
果不其然,二人紛紛感動的熱淚盈眶,但是還是情緒控制的很到位,并沒有真的哭出來。
二人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錦墩上,束手而立,后背挺的比直。
老實說這樣坐著并不比跪著或者站著舒服多少,但這到底是皇帝陛下的恩典,所以還是要毫不猶豫的領旨謝恩的。
“朕叫二位愛卿來是有一件事商議。”
“請陛下吩咐。”
禮部尚書裴長恭這個時候當下沖顯隆帝拱了拱手,展現出了一個忠犬的自我修養。
這方面鴻臚寺少卿崔儲的反應就要慢的多了,完全沒有跟的上裴長恭的節奏。
“嗯,安西大都護劉霖前些時日說西域各國的朝覲使團不日就要抵達長安。朕便尋思著要搞一個萬國來朝的儀式。二位都是涉及的朝廷部門的堂官、主事官。朕宣你們覲見,就是想要聽聽你們的想法。”
“呃...萬國來朝?敢問陛下,這個前來長安覲見的西域使團一共涉及多少國家?”
“應該有十余個吧。”
顯隆帝不咸不澹的說道。
禮部尚書裴長恭的心中立刻咯噔了一聲。
他心道好家伙,要是按照這個路數來看的話,那其實也沒有多少人啊。
這十來個國家來朝覲就要搞出萬國來朝的陣仗,皇帝陛下未免有些太過強人所難了吧?
但是他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皇帝陛下下旨,他們作為臣子自然得去積極的響應。這種時候絕對不是埋怨抱怨的時候。
多為皇帝陛下分憂,多為皇帝陛下著想,唯有做到了這些,才不枉人臣的本分。
“呼,若是如此的話,臣建議在入城之前就命令百姓出城歡迎,也可以在朱雀大街上鋪上紅毯,在兩邊的樹上系上綢緞,以此來增添喜慶的氣氛。”
“嗯,朕也正有此意。”
顯隆帝心道好家伙,這個裴長恭倒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君臣二人還真的是相當的有默契呢。
當然,顯隆帝也很清楚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打開長安城的城門是有一定風險的。
雖然腐蝕者現在的注意力是在終南山方面,但是難保不會隨時調轉過來攻打長安城。
畢竟上一次慧言法師把事情做的太絕了,把局勢鬧的太僵了。
現在即便想要扭轉局勢也很難了。
但是即便再難,顯隆帝也要決定嘗試一番。
因為這個時候如果不試一試的話,他實在是不甘心。
反正長安城內有十幾萬禁軍。如果腐蝕者真的來攻打的話,再關閉城門就是。這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關鍵是一定要把排場弄起來,把陣仗弄起來。
顯隆帝要的是面子。
“這些朕都準了,裴愛卿可還有什么別的建議?”
“老臣覺得陛下可以在含元殿舉辦一場隆重的大朝會,接見西域使團。”
裴長恭醞釀了一番情緒之后說道。
“含元殿?”
顯隆帝先是一愣,隨即沉聲道:“為何要在含元殿舉辦大朝會接見西域使團而不是在紫辰殿啊?”
大周立國之初,幾位皇帝倒是比較喜歡在含元殿舉辦朝會。
但是之后的皇帝更加青睞于在紫辰殿舉辦朝會。
理由很簡單,開國皇帝比較尚武,jing神力足也很勤政。
但是到了后來,皇帝都是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能夠沒病沒災的就已經實屬不易了,更不用說保持強大的梳理朝政的欲望和能力。勤政更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的。
含元殿距離后宮實在太遠,舉辦一次朝會的話皇帝早早就得起床梳洗。雖然不用他們自己動腿走路有宦官們抬著,但是即便如此那樣晃悠著到達含元殿,皇帝也會覺得很煩。
但是紫辰殿的話就好的多了。
紫辰殿距離后宮很近,皇帝不管是在哪一處后宮佳麗處留宿,都可以及時的趕到。
所以后來皇帝們都習慣于在紫辰殿舉辦朝會。
到了顯隆帝,情況就又變了。
顯隆帝索性將寢宮搬到了紫辰殿。
如此一來他舉辦朝會就更簡單了,甚至都不用挪窩,只要從暖閣走到正殿就好。
如此之懶的人,整個大周朝也只有獨一份。
但是偏偏裴長恭還不能說。
“呃,含元殿乃是整個大明宮最高的建筑,若是在此舉辦朝會接見使團的話,則陛下可以一覽眾山小。”
裴長恭還是很會說話的。
當年太祖皇帝之所以決定要把含元殿建的那么高,就是考慮到了這點。
君王向來是喜歡俯瞰臣子的。
那種居高臨下帶來的壓迫感往往會讓人覺得有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顯隆帝這個人也是相當喜歡玩弄權術的。
他喜歡臣子們仰視他的感覺,所以裴長恭就投其所好說了這番論調。
果不其然顯隆帝聞聽此言面露喜色。
“嗯,這樣的話確實很不錯。”
顯隆帝微微頷首道:“裴愛卿有心了,不過朕覺得如果在含元殿舉辦大朝會的話,那不如索性再把禁軍調集過來,增加一些陣仗。如此以來也能夠極大的增加朝廷的威望。”
禁軍?
此刻裴長恭就有些懵逼了。
大朝會調集那么多的禁軍作甚。
又不是受降儀式或者獻俘闕下。
如果只是內衛的話裴長恭還能夠理解,調集那么多的禁軍他是真的理解不能。
“陛下,調集禁軍的話會不會影響長安城整體的布防駐防情況?”
“不會,就是大朝會的時候意思一下,裝點一下門面,也讓那些化外蠻夷看一看我大周帝國的威儀。等到大朝會結束,就讓禁軍們回到他們原先的駐地了,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呃...”
聽到這里,裴長恭知道自己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皇帝陛下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的如此妥當了。
他如果在這個時候還不知死活的犯忌諱,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而且裴長恭感覺這個方桉也不是不可接受。
“臣令旨。”
禮部要設計的是具體的流程。
皇帝陛下只是給出了一個大的方向,具體的流程都要禮部一點點的去摳。
這些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所以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崔愛卿。”
見裴長恭的事情安排的妥當了,顯隆帝又轉向了一旁的鴻臚寺少卿崔儲。
“唔...”
“陛下請吩咐。”
“這西域使團抵達長安之后應該就住在鴻臚寺了。到時崔愛卿怕是就要多費一些心思了。”
“臣不敢...”
崔儲一時間嚇得面無人色,連聲道:“此乃臣之職責所在,臣一定為陛下肝腦涂地。”
“哎呀,不要動不動就肝腦涂地赴湯蹈火的。朕不用你們那么拼命。”
顯隆帝尷尬的笑了笑道:“其實最主要的是保障這些西域使團使者的日常起居,讓他們能夠感受到朝廷對他們的關愛。大周乃是上國,自然要展現出來不一樣的心胸才是。要是讓他們以為跟他們的化外蠻夷一模一樣,那還了得。”
“陛下英明...”
“不說這些了,這些你們拿一個章程來,朕只要看結果。”
“臣遵旨。”
“至于商貿一事嘛,似乎也不是不能開這個口子。既然是勘合貿易,就要給他們一個額度。只要在這個額度范圍之內,不管他們采買什么都一概允準。當然了,這個額度可以給的大一些,以顯示我大周帝國的寬宏。另外,賞賜的財物嘛就按照他們進貢的十倍來,不要吝嗇銀錢。”
顯隆帝說到這些的時候活脫脫的一個敗家子的模樣。
但是在裴長恭和崔儲看來卻是無所謂。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夠履行職責,盡到臣子的職責就足夠了。
皇帝陛下怎么吩咐,他們就怎么去做。
至于這么做的后果,不是他們應該承擔的。
他們只需要完成任務就好。
再者說...
其實中原王朝一直以來都是這么賞賜藩屬國的,并不是大周開的先例。
所以他們這么做也是理所當然,順應慣例的。
“嗯,就先說這么些吧,你們回去好好想想,看看還有那些地方需要注意的,還有那些地方可以改進的一起擬一個章程出來,保證完整性之后再呈遞給朕來看。”
“臣遵旨,臣亦遵旨。”
“好了,退下吧。”
顯隆帝交代清楚工作之后是一刻也不想跟他們多說,擺了擺手道。
“臣等告退。”
裴長恭跟崔儲也是相當的識趣。
他們知道顯隆帝此刻根本不想要跟他們多說,就立刻起身離去。
沙漠里的道路是越來越難走了。
烈日炙烤下的沙子足足有幾十度。
就連駱駝蹄子踩在上面都能夠感受到一種劇烈的炎熱感。
賈興文一臉疲憊的望著遠方的沙丘。
他時不時的掏出趙洵贈送給他的指南針,核對一番方向,以防止走錯路線。
在沙漠之中是隨時可能走錯方向的。但是有了這個指南針,至少保證在這件事上他們不會有明顯的失誤。
對此,賈興文還是略感欣慰的。
對賈興文來說,當下的局勢其實并不能算是絕境。
至少前幾日老天爺剛剛降下了一場大雨。
這場雨可謂是來的太及時了。
不但讓商隊和這支護送商隊的安西軍及時補充了澹水,并且喝了個夠,也讓他們解除了酷熱帶來的影響。
炎熱帶來的影響真的比想象中的更加大。
炎熱可以讓一個人失去耐心,脾氣變得暴躁,甚至是產生幻覺。
嚴重的話,還可能出現互毆的情況。
可以說這是一場切實的及時雨。
有了這場及時雨后,賈興文能夠完完全全的放心一陣子了。
當然他最多也只能放心一陣子。
因為如果過一段時間他們仍然沒有見到綠洲的話,將士們的心情又會開始浮躁。
這是賈興文無法控制的事情。
他率領的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
只要是人就會有情緒。
他能夠做的只是不斷的去安撫大家的情緒,盡可能的讓大家不要太過暴躁。
但是能夠安撫到什么程度,賈興文其實并不知道。
“賈將軍,前面似乎有綠洲!”
一名親兵這個時候出現在了賈興文的面前。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
“回稟賈將軍,是斥候回來稟報的。”
“唔,那速速讓他斥候引路往那綠洲前去。”
賈興文此刻簡直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表現的興奮極了。
沙漠中能夠發現綠洲絕對是讓人無比興奮之事。
如果可以的話,賈興文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前程去換。
但是現在老天爺白白的給到了他們機會,賈興文如何能夠不喜。
看來是他的祈求起到了作用,老天爺開始憐憫他們了啊。
此時此刻,賈興文只想要好好的做自己,好好的帶著一干安西軍的將士們前去看個究竟。
如果真的是綠洲的話,那不用說今夜就駐扎在這里了。
很快賈興文帶領著安西軍、西域使團以及商隊來到了這所謂的綠洲面前。
賈興文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廢棄的城池。
這個城池旁有還未徹底枯竭的湖水,城池里有些許綠植。
雖然算不上真正的綠洲,但是也算是一個安慰了。
“傳令下去,我們今日就在此扎營。大家先把水囊灌滿,然后美美的洗個澡。”
這個半枯竭的湖水雖然儲水不多,但是也足夠他們揮霍一番了。
反正他們只用這一次。
“得令!”
親兵也是顯得很興奮。
雖然這是一座廢棄的城池,但是至少可以有掩蔽之所,他們不用再風餐露宿了。
也有水可以好好的洗個澡,還要什么奢求?
在賈興文的命令下全體人都先進城駐扎。
這座城池是夯土城墻,城門的木門已經徹底找不到了,只剩下城門洞子。
賈興文騎著高頭大馬率先進入到了城中,他十分警覺的環顧左右,似乎想要排查風險。
雖然理論上講這座城池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但是還是有可能有馬賊土匪在此寄居的。
萬一真的碰到了這些歹人,安西軍必須要時刻做好作戰的準備。
賈興文是一個相當強調戰斗jing神的人。
對他來說即便是再困難的情況,也絕對不能犯慫。
因為在面對對手的時候你一旦犯慫,就會徹底的被對手看清。
你一旦犯慫就徹底失去了一切戰斗的機會和可能。
狹路相逢勇者勝,兩軍相遇勇者勝。
不管面對的是軍隊還是土匪馬賊亦或者其他東西,安西軍都不能有任何后退的想法。
賈興文無比堅信這一點。他相信只要他們能夠擁有勇氣,就一定可以穩穩的占據優勢。
當然這些都只是極端情況下的備選方桉。
如果一切無事發生,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目前來看一切尚且都很正常。
“賈將軍,您要不還是去城中住吧。那里應該是王宮所在地。”
“嗯。”
一般來說這種城邦國家的王宮都是建立在城池的正中心的位置的。
但是雖說是王宮,其實比起安西都護府都不如。
但即便如此,賈興文仍然很想要去住一住。
在荒漠戈壁里待得時間久了,住山洞都覺得很不錯,更不用說大房子了。
雖然這王宮現在肯定是殘破不堪。
但是肯定比山洞要好的多吧?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此時此刻賈興文已經不會央求過多了。
卻說賈興文在一眾安西軍的簇擁下來到了位于這座廢棄土城中心的王宮處。
賈興文見到這王宮的宮墻基本上都已經坍圮,只需要邁開一步就能夠跨過去。
不由得感慨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首詞乃是趙洵所作,當時賈興文還聽不懂這首詞表達的是什么意思,甚至還調笑著問趙洵長江是什么江,現在看來,他已經完全能夠明白意思了。
“人在歷史面前真的是太渺小了。這個王國當年肯定也曾經繁盛過。多少國王在這里統治,多少商隊途徑過這里。可惜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賈興文如此感慨,倒是弄得親兵們有些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賈興文吟誦的那首詞。
他們雖然聽不懂,但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這倒也正常,他們的這位賈將軍啊,并不是一位根正苗紅的武夫,而是一個文人。
賈興文來到安西軍從軍,也是以大都護劉霖的幕僚身份出任的。
既然是幕僚文人嘛,那寫上一兩首詩詞發表一下感慨也是很正常的。
士兵們聽不懂不要緊,只要不發表一些奇怪的言論就是了。
很快賈興文就在親兵們的護衛下進入到了王宮之中。
這個王宮確實已經荒廢了大半了。
但是正殿還是能夠保留一個基本的樣子的。
賈興文遂翻身下馬朝正殿走去。
親兵們緊緊的護衛在左右,將賈興文簇擁在最中心的位置。
如果有歹人突然殺出的話他們能夠保證賈興文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賈興文環顧四周,發現王宮庭院中已經長出了半齊人高的雜草,遠遠望去十分的凄涼。
“唉,這有人住和沒有人住完全就是兩幅樣子啊。”
“曾經有多么的輝煌,現在就有多么的落寞。”
“沒有什么是時間不能抹平的。或許再過幾百年這里就是一片沙漠了。”
賈興文沒來由的生出許多感慨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總之就是感慨無比。
親兵們在一旁也不敢說什么。
畢竟在他們看來,賈將軍說的這些他們都聽不太懂。
賈興文本人則是不停的環顧周圍的環境。
這個王宮帶給他的更多是一種沖擊力。
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想充分的保持冷靜幾乎是不可能的。
總是會生出很多感慨來。
感慨本身并不是什么壞事情,關鍵是要在感慨中弄清楚許多的事情。
目前來看,一切都尚在賈興文的掌控之中。
“吱呀...”
當賈興文伸手推開老舊的宮門時,一股濃重的灰塵揚起,把毫無準備的賈興文嗆的夠嗆。親兵們便連忙上前幫助賈興文將灰塵驅散干凈。賈興文這才稍稍緩過來一些。
“賈將軍,這里真的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怕是要打掃一下才能住了。”
親兵皺著眉說道。在他看來這里甚至不比他們在沙漠戈壁里住過的巖洞干凈多少。
“嗯,簡單打掃一下就行了,不用太過費時費力。”
賈興文嘆息一聲道。
在賈興文看來,他們最多也就是在這里住上三五日,用不了太過費力的清掃。
“遵命。”
親兵們立刻開動起來。
好在他們人數眾多,即便是想要把整個大殿清掃一遍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
其實說是大殿,不過也就說中原的一座府衙大小。
當然,對于當下的安西軍來說這已經是能夠令人大喜過望的事情了。
賈興文則利用親兵們打掃大殿的時間在王宮之中來回踱步行走。
可以說這座王宮的建筑風格涵蓋雜糅了中原跟西域的風格。
可謂是各取其長處。
所以其整體風格乍一看起來十分的玄妙。
即便是賈興文一時也難以說清楚這個風格到底是像什么。
要是明允在就好了,他一定會喜歡研究這些建筑風格的。
沒來由的賈興文又想起了趙洵。
也許是他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太久了,賈興文對于趙洵是難以割舍忘掉的。
所以每每看到什么,他都會本能的往趙洵身上聯想。
不得不說,這確實在很大程度上給賈興文造成了壓力。
但是能怎么辦呢?
賈興文不可能將趙洵忘記了啊。他這次之所以要回長安,不就是為了見趙洵嗎?
好弟兄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這是怎么也改變不了的。
哪怕是他們現在天各一方,總歸是還有相聚的時候。
這就不是被他等到了機會了嗎?
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明允在終南山過的如何。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過的開心不開心?
賈興文沒有打算利用傳送術告訴趙洵他要回長安的消息,就是為了給趙洵一個驚喜。
“賈將軍,正殿收拾好了。您要不要來看看?”
便在賈興文悵然若失之時,親兵很是恭敬的湊上前來稟報道。
“嗯,好。”
賈興文便暫且收拾了心情,跟著親兵前去視察。
老實說,他對于這個王宮其實并沒有抱多大的幻想。
在賈興文看來,只要勉強能夠住就好。
可是當他步入到正殿之后,看到被親兵們收拾的還算整潔的大殿之后,賈興文直是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這里的一切顯得都是那么的繁華,這里的一切都是顯得那么的令人震驚。
尤其是穹頂上的那些壁畫,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
“這里曾經一定無比繁華富庶吧...”
賈興文只能這么想。
因為如果不是繁華富庶的話,不可能有如此奢華的宮殿的。
“看他們起高樓,看他們宴賓客,看他們樓塌了...”
賈興文的嘴邊沒來由的又念起了趙洵經常說的一句話,一時間卻是感慨萬千。
曾經的繁華終有一日都會成為過眼煙云。
曾經的一切終有一刻都會變成塵土。
當那一刻終于來臨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意義。
當那一刻終于來臨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切都是搞笑的。
賈興文此刻確實有這種極致的無奈感。
繁華背后是落寞。
繁華背后是浮云。
“罷了,就住在這里吧。你們也可以跟其他將士們多收拾一些房間住下來。助于商隊和使團讓他們自己收拾吧。”
賈興文和安西軍這次的職責是護衛使團商隊安全的抵達長安,只負責保障他們的安全,卻并沒有職責擔負起他們的日常起居的照顧。
說白了安西軍不是他們的奴仆。
所以如果使團和商隊想要打掃的話就由他們自己去打掃好了。
“遵命。”
親兵立刻抱拳領命。
對親兵來說,賈興文的這個命令確實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
入夜,當賈興文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感。
這種感覺彷佛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一時間令賈興文覺得十分的奇怪。
怎么會變得這樣呢?
照理說,賈興文應該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才對啊?
難道說是這里的冤魂太多,此刻冤魂出沒了?
賈興文不敢肯定。
但是他畢竟也是一個修行者,雖然只有八品,但還是可以逼出真氣護體的。
只要賈興文愿意,他隨時都可以這么做!
稍稍思忖了一下,賈興文還是選擇將真氣逼了出來。
因為在賈興文看來,他現在只想要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逼出真氣護體,如果真的有什么邪祟之物靠近的話他第一時間就能夠感應的到。
做到這點后賈興文便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一股陰風吹來,緊接著他的耳朵邊像是有什么人在低吟。
賈興文立刻警覺了起來。
他此刻是背身朝外的,所以他并沒有急著轉身,而是緊緊的攥住了拳頭。
他在蓄力。
如果那個邪祟之物還敢靠近的話,賈興文這蘊含真氣的一拳就會毫不猶豫的砸過去。
一般的邪祟之物是難以抵擋賈興文這一拳的,如果是孤魂野鬼的話很可能會被賈興文一拳直接打的魂飛魄散。如果是一些小妖的話也會因此而身受重傷。
賈興文雖然只有八品,但是修行的乃是武夫體系。
而武夫體系是至陽體系,對邪祟之物乃是天克。
所以只要不是那種千年老妖出沒,賈興文都能夠沉著的應對。
何況這里有幾千安西軍將士,只要賈興文呼喝一聲,這些將士們就會朝大殿沖殺圍攏而來。
幾千陽氣聚攏在一起,光是這份聚攏的陽氣就足以使得邪祟之物退散了。
賈興文并沒有急著出拳,因為此時此刻他在感應著邪祟之物的位置。
此時此刻,賈興文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一招克敵一招致勝。
遲則生變。
如果賈興文不能夠一招克敵的話,很可能被反噬。
畢竟武夫最強的就是第一招。
“呼...”
這股陰風越來越盛越來越濃了。
賈興文已經能夠明顯的感應到了。
此時此刻,賈興文已經做好了準備。
就是這時!
賈興文毫不猶豫的轉身一拳砸去。
他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之上。
隨后一股元氣熱浪擴散而來。
那個邪祟之物哇哇大叫一聲,隨即轉身逃走了。
賈興文這一拳砸出還是遭到了反噬的。
他看了看他的拳頭,已經是通紅色,就像是被燒熟了一樣。
“來人,有刺客!”
無奈之下賈興文只能喊人。
很快便有親兵沖了進來。
“賈將軍,怎么回事?刺客在哪里?”
“剛剛有個邪祟之物侵入了這大殿之中,我不知道他是人是妖是鬼,但一拳砸去,發現猶如砸在了泥塘中。便由此可斷定是個陰邪之物。你們速速去附近查看,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傷到。”
賈興文斷定這陰邪之物的境界修為不高,才敢放心讓這些安西軍的將士們去查看。
如果這邪祟之物法力高深的話,賈興文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讓他們貿然前去查看的。
“遵命!”
此時此刻,親兵們立即領命前去的。
什么邪祟之物,即便真的有他們幾千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夠把它淹死了。
幾千人還害怕一個孤魂野鬼嗎?
何況不是還有賈將軍在嗎?
賈將軍就是他們的定海神針。有賈將 在這里任是什么邪祟之物也不可能掀起大的風浪。
他們現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這個膽敢靠近行刺賈將軍的家伙找到。如果是人就將他梟首示眾。如果是鬼就叫他魂飛魄散。
賈興文此刻也是再無一絲一毫的睡意,他只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想要暗算他。
這王宮這個城池或許并不像是他白天看起來的那么簡單吧?
不管怎么樣他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待到明日太陽升起之時,便該是一切塵埃落定之刻了。
這一夜對賈興文來說過的很漫長,相當漫長!
他幾乎是瞪著眼睛熬了整整一夜!
其中痛苦沒有經歷的人根本無法理解!
關鍵中的關鍵是賈興文此刻已經是疲憊不堪!
不過他還是得拖著這個疲憊不堪的身體前來主持局面。
累啊,他是真的心累啊。
但是即便是再心累,賈興文也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毫無疑問,他就是這支安西軍,這個使團商隊的靈魂人物,領軍人物。
他就是這個團隊的定海神針。
只要他賈興文不慌,其他人就不會慌。
只要他賈興文不慌,所有人都會保持澹定。
所以他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也不能慌。
“嘖嘖嘖...”
賈興文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詢問道:“情況怎么樣了,都弄清楚了嗎,這城中可有那行刺本將軍的陰物的蹤跡?”
親兵連忙沖賈興文抱拳稟報道:“回稟賈將軍,情況已經弄清楚。這個城中有不少的陰物。他們到了晚上就會出來覓食,吸食人的jing血為生。不過他們的道行很淺,面對大量人的時候會主動退避。因為他們天生就懼怕至陽之氣,所以被將軍一拳傷到后,那欲對將軍不軌的陰物已經跑掉了。目前我們已經開始在全城范圍內進行搜查。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
“嗯...”
賈興文輕輕點了點頭,他心道這個情況的預估倒是和他之前預計的差不多。
這么說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