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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奏疏

  御馬監田義。

  “御前衛如今可有變化?”

  聽到圣人咨詢,田義俯身上前,贊嘆道。

  “果然都是名將之后,極有本事,奴婢本來也看不懂,但是奴婢在軍中有個粗漢,也是老軍戶出身。”

  “此人忠誠老實,為人本分,他告訴奴婢,戚千戶的練兵法子,讓士兵們各司其職,互相交替掩護。

  不像以前那般復雜,士兵練的單一,合起來卻又面面俱到,讓敵人無從下手,實乃罕見。”

  朱翊鈞點點頭。

  歷史上戚金就是個有本事的名將,最大的能力,就是練兵有其伯父之風。

  如果不是這一點,戚繼光也不會把戚家軍的訓練交給戚金。

  聽話聽音,田義輕易不夸人,今天難得開了口,怎么樣也得給個幾分面子。

  “那人身居何職啊?”

  “圣上說笑,本來就是個粗漢,能讓他吃份兵糧就是恩典了。”

  看了眼田義,朱翊鈞對田義認識的更深了。

  他可以不用跟自己開口的,憑他御馬監掌印太監的身份,一個百戶甚至千戶又不是給不起。

  “給他個百戶,分到戚金下面差用。”

  “奴婢替他謝過圣人了。”田義大喜。

  喜的是,圣人心思縝密,給了前程,又派給戚金,這是讓他去學本事,天大的造化。

  田義領著一個大漢,嘴上不停的囑咐。

  田義是御馬監掌印太監,提督武驤左衛、武驤右衛、騰驤左衛、騰驤右衛四衛軍,以及御前營。

  掌御馬監,代皇上管理小兩萬禁軍。

  此時,絲毫看不出眼前的太監有這么大的權勢。

  “干兒,四衛軍從各軍抽選jing兵,御前營又從四衛軍抽選jing兵,如今你去了御前營,還被圣人派到戚千戶手下差用,千萬要好生努力…”

  那漢子緊跟著太監身后,嘴角緊張的發抖,自己這就成了百戶了?

  見到了戚金,田義老臉帶笑,拉過身后的漢子。

  戚金點點頭,明白了田義的來意,再問田義還有什么吩咐。

  見戚金公事公辦的態度,田義無奈。

  漢子視線看著田義離開的背影,楞在當地不知所措,自己該干什么的好。

  “你叫什么名字?”

  回過神,漢子連忙回應,“軍中兄弟都叫俺大栓。”

  “去校場跑十圈。”

  “啊?”

  漢子愣了一聲,躲過戚金嚴厲的目光,不敢再問,乖乖的跑去了校場。

  戚金不怕田義。

  在皇上身邊一年多的時間,從開始的警惕,到最后的敬佩。

  圣君之姿。

  戚金深信不疑。

  明朝有史以來,除了太祖,有哪位皇帝如此勤政?放眼史書,莫過于此。

  既然皇上信任自己,把最重要的御前衛交給自己訓練,那自己絕對不會辜負圣恩。

  賞罰分明,殘酷訓練。

  這是他的宗旨,不會考慮任何人的情面。

  為此打發了上百個人,把他們趕出了御前衛。

  練的好的人,他就向皇上推薦提拔,就向皇上請求派賞。

  軍中如今得之不易的氣氛,他不容破壞,哪怕是御馬監掌印太監田義。

  “盯著那人,看看他有沒有投機耍滑。”

  親衛嘴角咧開,自己都辦不到。

  “十圈,怎么可能跑的下來。”

  趁千戶翻臉前跑了出去,身后傳來戚金的罵聲。

  兵jing了就有傲氣,敢向主將嬉皮笑臉,戚金也愿意慣著他們,只要他們嚴格遵守軍紀。

  一個陌生的漢子,圍著校場就跑。

  逐漸吸引越來越多的士兵們看過去。

  “這漢子好耐力啊,跑了三圈了吧?”

  戚千戶來到御前衛后,一口氣跑完校場是他對士兵們的要求。

  這漢子不間斷的跑了三圈,已經戚千戶口里的jing兵了。

  “哪來的?”

  “聽說是戚千戶帳中出來的。”

  “看來是新收的親衛啊,那也不出奇。”

  果然,那漢子跑到三圈半,猛地栽倒在地上。

  “嘶,這摔的可不輕。”

  眾人準備散去。

  過來監視的親衛也準備上前扶,還真跑十圈不成,人又不是馬。

  那漢子又爬了起來,繼續跑。

  到了第五圈,那漢子倒在地上竟然開始嘔吐。

  “好漢子。”

  軍中有人大叫一聲。

  親衛不再等了,上前扶起那漢子。

  “夠了。”

  漢子雙眼無神,茫然的看了眼親衛,不懂他的意思,將軍讓自己跑十圈,自己好像才跑了四圈?五圈?

  眼淚出來了。

  忘記了怎么辦。

  其實他最喜愛祖父。

  小時候,祖父抱著他,跟他講打仗的故事,告訴他怎么打仗,他最喜歡聽了。

  祖父罵父親不是好兵,父親罵祖父不知變通,丟了祖上世襲的職位。祖父死了,父親哭了。

  告誡他莫要學祖父,成為軍中異類,受到排擠拖累家小。

  漢子一邊哭一邊跑。

  渾然忘記可以問旁邊的人自己跑了幾圈。

  戚金等了一會,處理公務忘記了這件事,一直到親衛求見,才想起這件事。

  看了天色,已經傍晚。

  親衛進來,神情古怪。

  “為何去了那么久?”

  戚金臉色嚴肅。

  “十一圈。”

  “什么十一圈?”

  張居正還是那個張居正。

  回家后,覺得今日丟了好大的面子,又因為自己有錯在先,氣實在是不平。

  兩年來,嘔心瀝血,自己本不該犯這種錯誤,偏偏又犯了。

  總之,就是又懊惱,又不甘。

  放在普通的君臣身上,哪里會有他這么多的糾結,認錯都來不及。

  終歸在弟子面前失了老師的威嚴。

  老師怎么能犯錯呢。

  這錯誤令他內心就像吊了一桶水,始終放不下。

  他對惺帝的感情是真的,政事上配合的順利,早就讓自己心里,產生留下千古佳話的心思。

  張居正不去文華殿了,內閣的奏疏都由司禮監收攏,在交到文華殿。

  朱翊鈞看著奏疏,嘆了口氣。

  很多奏疏,他是想和張居正先商量通個氣的。

  例如革職俞大猷的奏疏。

  內閣批復了同意。

  按照舊制,他是不能輕易駁回的。

  皇帝推翻大學士的票擬,這種做法對外釋放的信息,就是對大學士的不信任。

  眾目睽睽之下,哪怕張居正再不愿意,也會羞愧的遞交辭呈。

  皇帝駁回大學士的票擬,只有一種情況。

  那就是皇帝和大學士撕破了臉。

  張居正心里賭著氣,越發的嚴苛,考成法不讓分毫,矯枉必須過正。

  北直隸河間。

  一戶百姓全家投井。

  言官的彈劾。

  一封折子擺上了案幾。

  誰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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