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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2章 你小子,走大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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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戰鼓停息;原本擠滿匈奴軍帳的山丘,此刻卻安靜到只能聽見蟲鳴。

  山丘之下,漢軍陣營火光沖天,不時響起陣陣暢笑聲;而在山丘之上,攣鞮稽粥望向山丘下的目光,卻盡帶著絕望之色······

  “都回來了多少?”一聲低沉的輕語,惹得一旁的哲別稍走上前,從包著半個頭的紗布中,露出那顆僅存的右眼。

  “樓煩部,還剩下四千多人;”

  “金山部好一些,海油六千多人。”

  “但折蘭部,卻只回來了一千多人······”隨著哲別沉重的語調,攣鞮稽粥的眉頭一點點鎖起,到最后,只緊緊皺在了一起。

  就好似哲別口中說的每個字,都想一把銳利的刺刀一般,狠狠扎進了攣鞮稽粥的胸膛······——敗了;今天,僅僅只是今天,僅僅只是決戰開始后的第一天;攣鞮稽粥麾下的匈奴主力,便在漢人那近萬‘鐵兵’手中,一敗涂地······

  “白羊王······”

  “白羊部,有人回來嗎······”話說一半,攣鞮稽粥嘴里的‘白羊王’,也莫名變成了‘白羊部’;但回應攣鞮稽粥的,卻只有哲別那緩緩低下的頭顱······——在來的時候,攣鞮稽粥,帶了足足六萬多人!

  其中,有攣鞮稽粥自己的左賢王本部兩個萬騎,一萬八千人;折蘭、白羊、樓煩三部各兩個萬騎,一共三萬六千多人;還有金山部的一個萬騎,六千人。

  除了這六萬多人,攣鞮稽粥還帶來了幾乎相同數量的奴隸附從,紙面兵力加在一起,達到了駭人的十一萬!

  這十一萬人,以及左賢王、折蘭王、白羊王、樓煩王四面大纛,隨便放在已知世界的任何的地方,都絕對是足以令人膽顫,令大地顫抖的強大力量!

  但在這里,這曾經讓攣鞮稽粥為之自豪的強大力量,卻全都成了漢人夸耀武勛的憑證······

  “我的兩個本部萬騎,并沒有遭受到太多損失;”

  “家上其他幾部殘存的兵力,也還能湊出接近三萬人······”略有些無力的一聲低語,攣鞮稽粥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下一句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今天這場仗,從頭到尾,攣鞮稽粥都盡收眼底。——白羊部,整個撞進了漢人的巨盾陣當中,沒有一個人逃出來;折蘭部,在自己最引以為豪的正面肉搏中,被漢人那支奇怪的部隊擊潰,即便還剩下一千多人,卻也早已喪失了戰斗的勇氣;至于樓煩部,單就是遠程對射,就損失了超過一半的兵力,原本的兩個萬騎,如今卻只剩下四千多人······唯獨在戰場上打下手的金山部,以及從始至終都沒有加入戰斗,只是在最后,掩護攣鞮稽粥后退的左賢王本部兩個萬騎,勉強將損失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但今天這一場戰斗,卻讓攣鞮稽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那句‘明天再打一場’了······

  “屠奢;”

  “我們走吧······”

  “——被漢人堵在這樣一處山丘上,我們的騎兵,實在是很難施展手腳!”

  “而且那些身穿鐵甲,手握鐵刀的漢兵,也需要集中我大匈奴所有的智慧,才能想到擊敗的方法。”

  “如果只是像今天這樣,讓勇士們沖上去送死,只寄希望于用馬撞死那些漢人,這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哲別的話語聲,頓時引得一旁的金山王趕忙點下頭,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攣鞮稽粥,卻根本不敢開口說話。

  金山部,其實并不是幕南的部族,而是位于匈奴大草原西方邊陲的部族。

  在過去,金山部也幾乎沒有和漢人打過交道;更多時候,金山勇士,還是會和那些金發碧眼,渾身散發著惡臭的西方蠻族對戰。

  而和那樣的戰斗相比,今天這場大戰,實在是讓金山王有些失神······——白羊王,帶著足足七千多精銳,就那么撞進了漢人的兵陣當中,沒有一個人回來!

  而過去,讓金山王都為之贊嘆的折蘭瘋子們,居然也在正面肉搏當中,被漢人殺了個穿!

  曾經鎮壓草原萬族的折蘭騎兵,如今卻只剩下一千多個失魂落魄的膽小鬼;就連草原之上,從來未曾被人挑戰過的折蘭王本人,都至今下落不明······

  “漢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可以回到草原,我一定要告戒金山部的子孫后代:永遠,都不要再到漢人的地界來······”在金山王暗自思慮著,要如何警告自己的子孫后代時,攣鞮稽粥,也是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走?怎么走?——兩個左賢王本部萬騎,以及折蘭、樓煩、金山三部的殘兵,加在一起近三萬人!

  就那一條不足五尺寬的棧道,而且還有馬匹,要供三萬人通過,起碼至少也要好幾天的時間!

  而眼下,留給攣鞮稽粥的時間,卻只有一晚;只等明天天亮,重新走上山丘的漢人士兵,就必然會發現那條從這馬邑武州一線,直通向塞外的棧道。

  然后呢?漢人會怎么做?

  “漢人,不會放我們離開的······”

  “至少,不會放我們所有人離開······”

  “就像盯上羊群的惡狼一樣;”

  “不狠狠咬下一塊肉,漢人,就不會就此罷手·········”低沉陰郁的語調,也惹得一旁的哲別和金山王再次低下頭去;不單是這二人,整個匈奴大營之內,都被這樣一陣低落的情緒所籠罩。

  從本心上出發,攣鞮稽粥,其實還想再戰一場。——帶著剩下這近三萬人,實打實和漢人戰一場!

  就算無法取勝,也要讓漢人意識到:草原的攣鞮氏,絕對不是任人拿捏的羔羊!

  但到了這一步,饒是攣鞮稽粥,也已是生不起絲毫戰意······

  “我樓煩部,愿意為屠奢斷后!”正思慮間,身邊傳來哲別一聲低吼,惹得攣鞮稽粥不由側過頭去;卻見一旁的金山王,此刻也是半不情愿地跪倒在了哲別身邊:“我金山部,也愿意為屠奢效命!”看著眼前,這兩個明確表示‘我可以留下來死’的匈奴貴族,攣鞮稽粥的眼眶,也不由為之一紅。

  “這一場戰爭······”

  “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變成這般模樣的······”

  “如果不是我非要來馬邑,白羊王就不會死;”

  “折蘭部,也不會遭受這般慘重的損失······”語調滿是滄桑的幾聲感嘆,卻也讓攣鞮稽粥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知來由的神圣使命感。

  “我,必須回到草原!”

  “我要告訴撐犁孤涂,告訴每一個引弓之民,漢人的力量,強大到了怎樣的程度!”

  “我要告訴他們,漢人的作戰方式;告戒他們,要躲開身著鐵甲的漢人士兵!”

  “——我,要親自帶領匈奴,強大起來!”

  “今天失去的一切,我,都要親手拿回來······”咬牙切齒間,一字一頓道出這番宏圖大志,攣鞮稽粥低落的目光當中,也重新燃燒起熊熊烈火。

  但這堆火,卻和那最后兩句話一起,被攣鞮稽粥深深藏在了心底······

  “您的意志,白羊\/金山人的使命!”見攣鞮稽粥重新振作起來,一旁的哲別、金山王二人,自也是趕忙跪下身來;也是直到這一刻,攣鞮稽粥,才終于第一次展現出了草原霸主,所應該具有的狠辣。

  “傳我的命令!”

  “左賢王本部的兩個萬騎,立刻從山丘后的棧道離開!”

  “樓煩部,緊隨其后!”滿是決絕的做下吩咐,攣鞮稽粥便低下頭,看向面露孤疑之色的哲別。

  “白羊王,已經沒了;”

  “白羊部,也已經元氣大傷。”

  “回到草原之后,白羊部、折蘭部,要花費很多的時間,才能選出新的王,又要花更多的時間舔舐傷口。”

  “樓煩部,不能再出事了······”低沉、平緩,又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終是讓哲別心悅誠服的叩首在地,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攣鞮稽粥的調遣;而當攣鞮稽粥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金山王身上,金山王面上的神容,卻立時有些古怪了起來。

  “屠奢······”

  “——金山部,可以走四千人。”又一聲沉呵,終是讓金山王暗下長松了口氣,卻也不由有些心疼起來。

  但攣鞮稽粥接下來的一番話,也終是讓金山王下定了決心。

  “我們,需要有人斷后。”

  “除了折蘭部那一千多喪失了勇氣的行尸走肉,我大匈奴,需要金山部做出犧牲!”

  “我,會記住金山部,在今天做出的犧牲······”堅定地語調,誠懇的目光,以及最后那一句不算承諾的承諾,也終是讓金山王低下頭去,接受了攣鞮稽粥的命令。

  但理想,總是很豐滿;現實,卻又總是比理想骨干的多。——在深夜,派出一百多名探路的本部勇士之后,匈奴左賢王攣鞮稽粥,便踏上了那條逃亡的棧道;隨后,左賢王本部的兩個萬騎,也次序走到了棧道之上。

  但在攣鞮稽粥安全離開、左賢王本部也大半離去的時候,山丘之下,卻再次響起漢軍的戰鼓聲······這意味著,今天的戰斗,并沒有結束;意味著方才,漢人并沒有打算回營歇下,而只是想吃過晚飯之后,再挑燈夜戰·······

  “跪地不殺!”

  “跪地不殺!”

  “跪下!!”天剛蒙蒙亮,整個山丘之上,便只剩下漢軍將士用于勸降的吶喊,以及匈奴殘兵的哀嚎、叨擾聲;跟著身邊的同袍,走過匈奴人的大營,來到懸崖邊上,何未央一眼就發現了那個天然形成的棧道。

  目光可及的遠處,還有幾名匈奴殘兵,正沿著棧道慌忙逃竄,似是一時心急沒站穩,又連人帶馬摔下懸崖。

  看著那幾名僥幸沒有摔下懸崖,只頭也不回的沿棧道遠去的匈奴騎兵,何未央也只能遺憾的長嘆口氣;

  “來人!”

  “把這里······”一句‘把這里守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何未央便發現:附近十步之內,似乎都沒有同袍們的身影;幾乎所有的漢軍將士,都忙著在匈奴人的軍營之內,收攏潰敗的殘兵。

  就連和何未央形影不離的兩名戰友,此刻都已是不見了蹤影。見此,何未央也只能哀嘆一氣,索性依靠在一旁的樹干上,親自把守起了這處棧道的‘入口’。

  “呼”

  “如此,便算是勝了?”

  “也不知戰后,可計首級幾許······”自顧自發出一聲輕喃,何未央便笑著昂起頭,自顧自憧憬起未來的美好生活。

  ——這一戰,虎賁校尉的斬獲,可謂是最盛!雖然特殊的兵種,導致虎賁校尉根本沒法像其他部隊的士兵那樣,以個人為單位、首級為憑證來計算武勛,但即便是用‘平均數’,戰果也是相當喜人。

  單就何未央目測,白天的戰斗,何未央所部虎賁校尉,滿打滿算不到五千士兵,就起碼陣斬五千以上的匈奴騎兵!

  這平均下來,可就是每人五顆首級,別說錢、糧賞賜了,便是爵位,都能立刻升上兩三級!

  而按照何未央的大概記憶,在戰斗中,何未央起碼噼斷了十五匹馬,以及七個跌落下馬的匈奴騎兵。

  不管是怎么算,何未央都覺得:自己,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

  “未央”

  “未央!”正思慮間,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父皇,惹得何未央趕忙回過神;卻見那同袍,此刻已是解去了身上的胸甲,便是陌刀都沒有拿到手上!

  見此狀況,何未央只趕忙側過身,下意識打量起周圍,有沒有什么不安全因素;但在那同袍欣喜的跑上前,激動地抓住何未央的手臂時,何未央,卻當場愣在原地,久久沒能再緩過神······

  “未央!”

  “你小子,走大運了!”

  “——太尉親口說,你今天殺死的那個匈奴大將,是折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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