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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5章 陳豨不過逆臣,英布,則為叛王

  就這樣,劉盈代父出征······

  準確的說,是劉盈‘返鄉祭祖’一事,便在天子劉邦暗中推動,丞相蕭何首倡,皇后呂雉點頭答允之后,正式提上日程。

  在母親呂雉的陪同下來到側殿安坐,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贊嘆之聲,劉盈也是趁著等候公卿百官離宮的間隙,趕忙將心中的疑惑,盡數擺在了呂雉的面前。

  “母后······”

  豈料劉盈才剛開口,就見呂雉悠然睜開緊閉著的雙眼,朝劉盈微微一笑。

  “方才朝議,吾兒可是瞧不透?”

  為老娘對自己的了解稍驚詫片刻,劉盈便低頭一笑,旋即面帶疑惑地稍點了點頭。

  “父皇之意,兒大致明白。”

  “——英布將反,終尚未明其虛實,若英布先反,而朝堂后遣官兵,則英布大義有失;”

  “然若英布未反,而先有關中卒東出,英布便可得‘逼至窮途,不得不反’之大義。”

  “故先前,父皇雖已同母后商定:由兒率軍出征,然方才朝議,父皇仍不明言,只暗遣蕭相獻‘太子返鄉祭祖’之策,后又允之。”

  “如此,兒便可名正言順而率南軍禁卒,更曲周侯、信武侯等諸國大將東出函谷,于豐沛集宗親諸侯,以布籌謀;”

  “一俟英布反,則兒立召邯鄲大軍,及宗親諸侯國兵,而圍叛軍于淮南!”

  語調稍有些亢奮的道出自己的見解,劉盈的面容之上,只遲疑之色更甚。

  “只兒不知······”

  略帶孤疑的思慮片刻,終還是沒能想明白之后,劉盈也只能稍皺起眉,將自己的疑慮道出。

  “去歲,陳豨將反代、趙之時,亦乃陳豨未反,而父皇先興廟算于朝議之上!”

  “更父皇糾集大軍,于長安東誓師出征之時,陳豨,亦尚未明反!”

  “陳豨將反,父皇可先發制人,以困陳豨于代、趙;今英布將反,父皇又為何如此謹慎,不惜以‘返鄉祭祖’之名而遣兒,亦不愿明言:兒此番,乃出征平叛?”

  說到這里,劉盈面上疑惑之色只更甚。

  “若朝堂先有舉措,英布可得‘逼反’之大義,去歲陳豨將反之時,父皇又為何于此視若無睹?”

  “父皇大軍先動,而陳豨后反,陳豨又為何不得‘逼反’之大義,反父皇大軍一至,便盡失趙國之土?”

  神情滿是疑惑地發出數問,劉盈也是不忘規規矩矩朝呂雉一拱手:“還望母后指點迷津,解兒之惑······”

  先前,聽聞劉盈準確的指出此番,劉邦以‘返鄉祭祖’之名派劉盈東出的用意,呂雉面上,只稍涌上一抹認可。

  待聽到劉盈似機關槍般發出者接連數問,呂雉面上神情,也是一副淡然無比的模樣。

  但在劉盈鄭重其事的對自己一拱手,甚至還明確說出那句‘希望母親指點迷津’之時,呂雉面上神情只嗡然一滯!

  似是失神般,盯著劉盈的面龐愣了好一會兒,才見呂雉神情略有些僵硬的側過頭,又佯怒著伸出手,在劉盈腦門上輕輕一拍。

  “母教子,還需言謝?”

  “若再復提‘謝’字,日后,吾兒還是另請高明,授教為政之術為好。”

  語調滿是幽怨的道出此語,呂雉不忘面色略帶郁結的低下頭,最終不忘嘟囔著什么。

  “好生言談,提甚‘謝’字······”

  見老娘一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劉盈只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待聽到老娘口中,擠出后面那句‘聊得好好的,說謝謝干什么’的嘀咕,劉盈才恍然大悟。

  ——老娘,這是絕對‘謝’字聽著生分了,不高興了······

  皇后老娘鬧了小情緒,作為兒子,劉盈自然是只能哄著。

  又是道歉,又是掌嘴,甚至鄭重其事的做下‘以后再也不跟母親說謝謝’的承諾,呂雉面上哀怨,才終于有了些許退散的跡象。

  趁著這個機會,劉盈也趕忙將方才的疑惑,又簡要復述了一遍。

  聽聞劉盈再度發問,呂雉只余怒未消的白了劉盈幾眼,面容之上,便悄然涌上一抹回憶之色。

  “吾兒可知:夏四月,陛下欲罪梁王彭越之時,乃如何為之?”

  見劉盈略有疑惑地一搖頭,呂雉不由稍發出一聲短嘆,旋即將劉邦鏟除梁王彭越的過程,在劉盈面前細細道出。

  包括‘梁太仆狀告彭越密謀造反’‘拜王恬啟為梁國相,往梁都睢陽搜集罪證’‘任王恬啟為廷尉,緝拿叛王彭越’‘依廷尉王恬啟之議,斬彭越于洛陽,后抄家滅祖’等細節,都被呂雉事無巨細的擺在了劉盈面前。

  待劉盈面容之上,終于緩緩流露出些許了然,呂雉終又是一聲輕笑,望向劉盈的目光中,更帶上了滿滿的寵溺,和自豪。

  “吾兒可看出:彭越之事,同今陛下欲除英布,有何異同?”

  隨著呂雉語調平和的詢問聲傳入耳中,劉盈的面容之上,只盡帶上了一抹驚疑。

  異同?

  ——根本就是完全相同!

  開春之時,舉報彭越‘密謀造反’的梁太仆,不就等同于如今,檢舉英布‘暗蓄甲士軍械’的淮南中大夫?

  即將以‘返鄉祭祖’之名,率‘太子護衛武裝’東出函谷的劉盈,不也正是披著梁國相的馬甲,去搜集(網羅)彭越罪名的王恬啟?

  甚至于,同‘得到’罪證之后,光速從梁國相轉變身份,成為廷尉卿的王恬啟一樣,當劉盈順利抵達豐沛龍興之所,并收到英布舉旗的消息之后,劉盈也將和王恬啟一樣華麗變身。

  ——從‘返鄉祭祖’的皇次子,變身為‘代父平叛’的監國太子、大軍統帥!

  “這!”

  當劉盈因這個神奇的發現,而陷入深深地震驚之時,在劉盈身側,呂雉卻是悠然閉上了雙眼,似是囈語般,又發出了一問。

  “又往昔,趙王張敖、楚王韓信之將反,陛下,又以何為對?”

  聽到呂雉這一問,劉盈面上驚駭,終是緩緩凝為一層木然······

  一模一樣!

  簡直毫無不同!

  ——趙王張敖‘謀反’,是趙相貫高記恨劉邦,想要行刺圣駕,又‘恰好’被貫高的仇家舉報!

  楚王韓信,更是典型中的典型——項羽舊部鐘離眜得韓信庇護,也同樣是一位神秘人舉報,才為劉邦所知曉!

  這樣的神秘人,如果是一兩個,那或許還能說是巧合。

  但當這樣的神秘人,接連出現在‘異姓諸侯反叛’的事件中時,事情,恐怕就沒那么簡單了······

  “梁太仆······”

  “淮南中大夫······”

  “貫高仇敵······”

  “韓信部下······”

  隨著劉盈低微的呢喃,這個‘神秘人’群體的身份,只無限趨近于一個縱是劉盈,都有些不敢置信的方向······

  “逼反!”

  “這些人,都是布在異姓諸侯身旁的耳目!!!”

  “所肩負的使命,更無一不是逼反異姓諸侯!!!!!!”

  滿是驚駭的在心里發出一聲驚呼,劉盈的眉宇間,已盡是掛上了一抹駭然之色!

  ——方才朝議,蕭何親口承認:淮南中大夫賁赫,是蕭何奉劉邦之令,親自發派!

  就連一向桀驁不遜的英布,都知道主動伸手,讓朝堂在自己身邊安插耳目,彭越的太仆,又怎么可能是私自任命?

  要知道彭越,可是曾婉拒王位,甘愿給魏王魏豹做國相的人!

  即便是在魏豹死后,劉邦想要封彭越為梁王,彭越也是再三辭謝,才最終不得已領命!

  這樣本分的人,怎么可能做出‘私自任命郡國二千石’的蠢事?

  至于趙相貫高的仇家,那就更離譜了。

  貫高是什么人?

  受初代趙王張耳托孤,以助二世趙王張敖的托孤老臣,花甲之年的老丞相!

  這樣一個人,縱是彼時的趙王張敖,恐怕都要讓三分薄面;趙國境內,又如何會有‘貫高仇家’的生存空間?

  即便真有那么一個人,在貫高趙相之威下,僥幸得以在趙國存活,又怎么可能知道‘貫高想要行刺天子’這般機密的消息?

  唯一合理得解釋是:這個仇家,貫高不是不想動,而是不敢動!

  甚至于,這個‘仇家’的身份,已經到了能保證貫高不敢動自己的同時,反過來在貫高身邊安插耳目的程度!

  按照過往這幾年,漢室任命諸侯國官員時,‘盡量讓彼此不順眼的人,成為同一個諸侯國的三公’的原則,這個‘貫高仇家’的身份,也就不難猜測了。

  ——與貫高同等秩比,受中央委派,天子親自任命的趙國內史!

  唯有這個身份,能支撐著那個‘仇家’,在貫高的惡意下全須全尾的活在趙國,并第一時間得知貫高‘行刺天子’的密謀!

  英布、彭越,乃至于當今天子劉邦的女婿張敖,都未能躲過如此明目張膽的安插耳目,本就‘得國不正’,且更具威脅的楚王韓信,那就更不用提了。

  只不過,在天子劉邦‘我逼著你反,你反不反?’的提問前,趙王張敖、楚王韓信,都選擇了低頭。

  若非廢王為侯之后賊心不死,淮陰侯韓信,也大概率能和宣平侯張敖一樣,得以壽終正寢,甚至延續宗族血脈。

  而彭越,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天子劉邦狠心鏟除。

  當得出‘異姓諸侯,基本都是被逼反’的結論后,劉盈的心緒,只稍帶上了些許沉重。

  饒是在此之前,對老爹劉邦鏟除異姓諸侯的決心有所預期,但劉盈從未曾想到:為了剪除異姓諸侯,老爹劉邦,已經到了如此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劉盈更從未料到:自己不過是好奇于‘陳豨的待遇為什么和英布不一樣’,而對母親呂雉發出詢問,便得出了這樣一個令自己膽戰心驚的‘意外收獲’······

  待劉盈在思慮中,緩緩流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呂雉終似是有所感應般,緩緩將雙眼睜開來。

  而后,便是劉盈的猜測,盡數被呂雉親口坐實。

  “自漢立之時,陛下就已心知:異姓諸侯,其存于關東一日,則劉漢社稷,便一日有顛覆之虞。”

  “剪除異姓諸侯,更乃陛下決心已定日久!”

  神情滿是嚴肅的道出此語,呂雉的語調中,也不由稍帶上些許感懷。

  “漢得異姓諸侯者八,至今,失其王爵者六。”

  “臨江王共尉、燕王臧荼,皆知陛下之心意而自反,后為陛下所除;韓王信亦類同,故于匈奴媾和,為今之蠻夷走狗。”

  “及淮陰侯、宣平侯,則為陛下刁難而未反,方得陛下開恩,失王爵而得封為侯。”

  “后韓信賊心不死,終由自種之因,而得當有之果······”

  說到這里,呂雉不由意味深長的側過頭,對劉盈微微一笑。

  “彭越,則乃特例。”

  “其為陛下刁難,亦未有反意;依淮陰、宣平之故事,陛下本當去彭越王爵,而以徹侯與之;至不濟,也當留彭越之血脈宗族。”

  “然彭越所得,乃梁國······”

  滿是唏噓得發出一聲感嘆,呂雉的面容之上,也稍涌上些許遺憾。

  “梁國,地處洛陽之東,乃關中于函谷外之門戶。”

  “彭越王梁地多年,門生故舊遍布;若不盡除彭越之爪牙,梁地便終不得安,函谷,亦談不上‘穩若泰山’······”

  隨著呂雉沉穩的話語聲,劉盈面上沉凝之色,也緩緩化作一抹木然。

  不是劉盈因為這些不為人知,甚至有些令人不齒的事而麻木,而是從這一個個異姓諸侯滅亡的案例中,體會到了一股神圣的使命感。

  那些已經滅亡的異姓諸侯,究竟有沒有錯?

  客觀來說,除了共尉、臧荼等數人,大多數異姓諸侯,原本都是沒錯的。

  最起碼,因臣下之罪而失去王爵的張敖、因一句攻訐便身死族滅的彭越,并沒有什么大錯。

  但從呂雉的這一番話語中,劉盈只感覺老爹劉邦的一種態度。

  ——一切為了社稷,為了社稷的一切!

  而這個感悟,無疑成為了劉盈一生中,最為寶貴的一條驚醒之語。

  直到四十余年后,劉盈的軀體入葬安陵之時,這條人生格言,也被劉盈留給了新君。

  對于劉盈最開始的提問,呂雉最終也給出了簡單地答復。

  ——彭越、英布,亦或是張敖、韓信,皆是諸侯;反,則為叛王。

  而陳豨,本不過天子之臣,其反,終只是逆臣。

  對于逆臣,天子不需要有片刻遲疑,只須除惡務盡;而對于叛王,則需要謹慎處置,以免落人口實。

  這,也是天子劉邦能容忍張敖、韓信以徹侯的身份存于世間,卻不能容忍其以‘王’的身份存在的原因。

  ——無論是任何人,當天子都需要謹慎對待的時候,這個人的存在,就已經成為了社稷的威脅······

飛翔鳥中文    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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