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白雪一雙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白雪一雙人我將埋葬眾神第一百三十七章:白雪一雙人身后是碎掉的雪球,身前是壓毀的布篷,沿著雪坡向上望去,白茫茫的雪坡泛著銀光,空無一人。
這是哪里來的雪球?
“這……”
楚映嬋看著被損毀的布篷,心有余悸:“幸好我們都沒有入睡,否則……”
好不容易歷過了妖魔的阻撓,如果在入眠時被山坡滾下的雪球砸傷,未免太荒誕了。
“我上去看看。”林守溪說。
楚映嬋微提著裙擺,跟在他身后,也來到了山坡的最高處,一同眺望雪夜。
上方的天空像是神女點綴寶石的深青裙裾,借著星辰微弱而迷人的光,林守溪向著四周望去,周圍被白雪覆蓋,幾乎一覽無遺,但任他如何搜查,都找不到半點人的身影。
“這是什么?”
楚映嬋俯下身,觀察著腳下的雪地,說。
林守溪循聲望去,也在雪面上見到了一串極為纖細的腳印,那不是人的腳印,而是貓爪,貓爪很小,看著是只幼貓。。
“原來是貓做的嗎?”楚映嬋心弦放松了些。
林守溪皺緊的眉卻未松開,他觀察著腳印的走向,問:“也就是說,剛剛有一只貓跑到了山坡上,搓了一個雪球滾下來,精準地將你的布篷碾壞了?這……可能嗎。”
“若是心智小成,有些靈性的小貓妖,倒也不是沒可能這么做。”楚映嬋說。
“是么……”
林守溪當然不會被這個理由說服,他想起了三花貓,三花貓哪怕是現成的毛線球都搓不明白,更何況用笨拙的爪子搓雪球了,更何況……哪怕是貓,它的腳印也就此斷了,它是憑空消失了么,還是長了翅膀飛走了?
可愛的貓爪印在雪夜里透著詭異的氣息。
林守溪又搜尋了一會兒,依舊得不到有用的線索。
“你覺得是有人想殺我們嗎?”楚映嬋問。
林守溪也不敢妄下定論,只是說:“再想想,有沒有其他可能。”
“嗯……難道是有人騎在貓上?”楚映嬋若有所思。
楚映嬋對于斬妖除魔一事也算是頗有經驗,可她也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形,不免胡思亂想。
“……”林守溪一時無言。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得不到什么頭緒,但有了前車之鑒,山腳已不安全,他們一齊將布篷挪到山上駐扎下來,這是相對最安全的地方。
但楚映嬋的布篷已經壞損,無法使用,他們只剩下一間可用的。
布篷寬敞,也夠兩人共同,但……
“你昨日真氣消耗最多,你睡里面吧,我在外面守著,以防有變。”林守溪說。
“不可。”楚映嬋立刻道:“哪有師父享福,獨令徒弟受苦的說法。”
“你是斬妖除魔的主力,你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更好地出力。”林守溪說。
“不要。”
楚映嬋不認可這種說法,她覺得對方這口吻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吃藥一樣,她雖墮了境,又豈需一個晚輩照顧?
“這樣吧,我們一人各休息一個時辰,輪換至天亮。”楚映嬋說。
“也好。”林守溪也沒必要與她執拗。
楚映嬋先鉆入布篷中,躺著休息,篷內有厚厚的棉墊,隔絕了雪地的寒冷,狹窄卻溫暖,林守溪在外面鋪了塊干毯子,盤膝而坐,取出了師尊贈送的丹藥秘籍翻閱。
師尊贈送的煉丹秘籍有三,分別是歸體真元丹、冰寒鎮心丹以及靈目丹。
顧名思義,歸體真元丹是一種類似于玉液丹的,恢復真氣的丹藥,這在丹爐里煉制的話,就是用丹爐內置的材料煉出恢復真氣的丹丸,可在他體內煉的話,相當于是用真氣煉丹恢復真氣……林守溪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第二本的冰寒鎮心丹則是更為強勁的清心咒,可使人六根清凈,無欲無求,無論是清修還是對敵之時皆有妙用,一般來說,這種丹不宜多吃,但林守溪不怕,他覺得自己可以煉制極欲合歡散與之對沖。
至于靈目丹入腹,則可以令得雙眸炯然有神,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它的作用可能類似于過去佩戴的黑鱗……
林守溪雖對這幾本丹藥的作用頗有微詞,但它也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林守溪今夜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按照難易給它們排了序。
布篷內,楚映嬋靜靜地躺著,卻是無法入眠,她偶爾抬頭向外看去,布篷能提供的視野很狹窄,她看不到遼闊幽美的星空,只能看到林守溪獨坐雪地的背影。
林守溪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沒有作聲,只是低頭閱著書卷,神情專注。
一個時辰后,換成楚映嬋出來,林守溪入篷休息。
布篷殘留著女子的余溫,仿佛這位楚國的王女親自為他暖了床一樣,里面甚至還飄浮著淡淡的,女子的體香,容易讓人聯想到山谷瀑布間的野蘭花。
林守溪立刻練起了冰寒鎮心丹。
楚映嬋坐在冰雪之間,也打坐調息著,白裙為星光所照,望上去仿佛透明,仙子的肌膚映著冷白之色,更勝滿山的雪。
這對只有名分的師徒同處雪夜,卻是寧靜平常,仿佛這只是尋常之事。
再次輪到林守溪出布篷之時,天空忽然飄起了雪。
天空中星辰璀璨,雪不知是從何處落下的,林守溪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握在掌心,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看書。
天寒地凍,雪花飛揚。
“進來吧。”楚映嬋忽然說。
林守溪微怔,卻是默不作聲。
他心里清楚,離天亮還早,若一直用真氣遮蔽,對于他們來說皆是無謂的消耗,林守溪想起了包裹里還有一把紙傘,取出之后卻發現它的傘面不知何時被劃破了。
雪越下越大,轉眼之間已有遮天蔽日之勢,天空中的星斗也看不清切了。
身后,楚映嬋側臥著,雙肘支地,身子半起,眸光平靜地注視著林守溪,說:“別硬撐了,你這般固執的性子放我們道門里是要挨打的。”
雪落如天傾,若無真氣遮擋,林守溪頃刻間就會被堆成一個雪人。
“這樣……不好。”林守溪輕聲說。
“何必拘泥禮數呢,你我問心無愧就好了,”楚映嬋向著一側靠了靠,讓出了些地方,“還是說你……”
她欲言又止。
白衣仙子的話語柔緩清冷,不摻任何多余的情緒,林守溪若再推諉反而顯得心中有異,他看了眼越來越大的雪,最后還是選擇鉆入了布篷內。
布篷原本還算寬敞,但若容納兩人,便顯得狹窄了。
楚映嬋將布篷的簾子系住,防止冷風灌入,兩人就這樣躺在密閉的空間里,只要稍稍留意,就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起伏與心臟的跳動,林守溪在短暫的不適應之后,竟也不覺抗拒——身邊的女子溫柔似水,仿佛能容納一切。
林守溪自認為對小禾堪稱堅貞不渝,一路上他雖與慕師靖并肩作戰出生入死,卻也經受住了妖女的調戲與挑逗,在心理上保持著距離。入山后他又見妙齡少女與神山仙子無數,但也只冷眼相看,不作他想。
他只想見到小禾,與她重逢之后他才能更加安心地修行,去努力踐行更宏偉的誓言——與心愛之人一同斬滅塵世的邪祟,對抗心中的魔鬼,世上似乎再沒有比這更爛漫的事了。
但饒是他自認忠貞不渝,道心堅忍,依舊難免緊張。
楚映嬋清艷的臉頰離得很近,她的發繩已經解去,如瀑的墨發貼著雪頰絲絲縷縷地垂落,有的覆著瓊鼻,有的滑過緋唇,她被襯得如此柔弱,長而曲翹的睫毛也是那般近,睫羽隨著呼吸輕顫著,就像是海上的云。
不得不說,哪怕林守溪以再挑剔的眼光來看,這都是一張近乎完美的仙靨,垂憐神女雖也極美,但那種美與她不同。
蘇和雪像是從紅塵踏入仙境的得道女子,楚映嬋則是天生的仙子,她哪怕行走人間,也未食過半點煙火,道胎澄徹如寒空的星,初秋的露,難怪楚妙將她視為自己一生最值得驕傲的‘杰作’,極盡溺愛。
當然,在楚映嬋心中,林守溪同樣如此,這是她見過神骨最為清秀的少年,五官亦是清癯秀美,仿佛神明轉世成的少年,他與嬌小明艷的小禾立在一起,確實是天作之合了。
雪一直下著,不知何時才會停下。
他們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因為他們的呼吸節奏不自覺地趨于統一了。
若身邊躺著的是小禾,那這種心照不宣是美好的,但楚映嬋給予他的,更多的是緊張,他雖知自己什么也沒做、也不會做,但總有一些對不起小禾的感覺,他在腦海中不停勾勒著小禾的模樣,心卻愈發亂了。
夜還漫長,林守溪不知如何度過。
“我給你講故事吧。”他靈光一閃,忽然說。
“故事?”楚映嬋微怔。
“嗯,先前那個故事,師徒西行歷劫難得真經的故事。”林守溪說。
“嗯……”楚映嬋鼻翼翕動,片刻后輕輕開口:“好呀。”
“這個故事要從一只猴子說起,那是一只猴子……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猴子。”林守溪緩緩開口。
初冬雪夜,少年與女子躺在布篷里,聽著窸窸窣窣的落雪聲,少年的身影平緩而悅耳,聽來令人心寧神靜,楚映嬋側躺著,雙腿微蜷,她聽得入神,眼眸里閃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
于是,這個雪夜,孤男寡女之間就這樣給講述了一晚上猴子的故事。
一夜別無他事。
清晨,雪停了。
“今晚的事不準告訴小禾。”林守溪想了想,還是小聲叮囑了一句。
他雖問心無愧,但小禾信不信不是他能控制的。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楚映嬋抿唇一笑。
“多謝師父。”林守溪說。
“你也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時候才會喊我師父。”楚映嬋幽幽開口,有些怨惱。
林守溪愧疚地低下了頭,楚映嬋噙著淺笑,也不乘勝追擊地逗他。她與他一同解開簾子,推開積厚的雪,從布篷中走出,寒風冷冽,天地一白。
手上的輿圖失去了作用,他們早在不知何時就已被某種力量干擾,迷失了方向,誤入了這片妖魔橫生的山谷里。
誰也不知道前路有什么。
收拾好唯一的布篷,補充了水和丹藥之后,他們一同上路。
“在想什么呢。”林守溪問。
今日他精神不錯,倒是楚映嬋有些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昨天你說的故事。”楚映嬋說。
“小說家的一家空談而已,你不必當真,也不必記掛心上。”林守溪說。
“我只是覺得它很有趣。”楚映嬋說。
“那日后有時間,挑個閑暇安逸的日子,我將完整的故事說給你聽。”林守溪承諾著。
楚映嬋點了點頭,她想的倒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其中的……師徒關系,這給了她一絲明悟,但她暫時無法將其轉化為實際的念頭。
楚映嬋想要開口說出些心中的想法,林守溪卻又忽地止住了腳步。
他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再度俯下了身子,楚映嬋看過去,也愣住了。
“這是……”
只見地面上,赫然又出現了一小串貓咪的足印。
這與昨夜的如出一轍。
“那只貓昨天又來過么?”楚映嬋明明凝神注意了,卻半點沒有察覺。
“不,不是的,這是之前的腳印。”林守溪寒聲道。
“可昨晚不是下了很大的雪么?”楚映嬋后頸微涼。
是啊,昨晚下了大雪,這淺淡的足印早就該被覆蓋了吧……
這又是怎么回事?
楚映嬋一時無法想通。
林守溪卻飛快明白了過來,他說出了那個聽上去無比荒誕的猜想:“昨天確實下了很大的雪,但雪很可能只集中下在了山頂的部分,其他地方并未被波及。”
“什么?”楚映嬋訝然。
她很快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昨夜確實下了大雪,但只有山頂下了,也就是說,有一團雪云追著他們落雪,對其他地方不聞不問。
昨夜夜色太黑,大雪紛紛揚揚,他們并未注意到這一點,今日的蛛絲馬跡才暴露了真相。
若真是如此,那很顯然不是云在針對他們,而是……人。
這一路走來,一直有人在暗中布局著什么……
楚映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游移,像是在尋找著什么,但山峽廣闊,怪石參差,他們除了雪,什么也看不到。
“沒關系,繼續走吧,就當什么也沒有看到。”
林守溪卻出奇地冷靜了下來,他側過身去,附耳對楚映嬋說了什么,隨后對地面上的足印不再理睬,只是向前走去。
兩道身影一同消失在了雪地里。
“報……那兩個人不見了。”
某處,身穿戲服的少女正抱著自己的腦袋打著滾,忽有人傳信,少女睜開了眼,將腦袋按回了頭上,正了正,又發跳般擰了一圈,才睜開眼,氣惱道:“嚷嚷什么嚷嚷,沒看到我正睡覺嘛……什么事啊?”
“那兩個客人出了白雪玉峽之后走了兩個時辰,隨后又一起搭了個布篷歇息,我們還當是他們昨夜意猶未盡,不敢打擾,但半天過去了,也不見他們出來,我們意識到了不對勁,然后才發現,布篷底下挖了個大洞,里面的人不見了,‘四面’也分頭去找了,可怎么也找不到。”來者氣喘吁吁地報告了事情的經過。
“哦……挖地道跑了啊,以他們之能,察覺到異樣也算正常。哎,我還當是他們生小孩子了呢,這種小事也來吵我睡覺?”戲女不悅道。
“大人……大人不急嗎?”
“有什么急的?他們未入仙人境,是出不了我的戲臺,要是挖條路就出去了,我這百年靈根豈不是白修的?”
戲女不以為意,道:“地鼠打了洞也總有鉆出來的時候,更何況他們還有要事在身呢,我們急什么?放心,若此事不成,我將我腦袋掰下來給你們當蹴鞠踢。”
“大人說得是,是屬下心急了,屬下只是心憂,心憂……”
“好啦,知道啦,誰也不想回神守山坐大牢,本姑娘自會竭誠辦事的,你們不要整日疑神疑鬼,照我的吩咐辦事就好了。”
戲女信誓旦旦道:“這兩人都私定終身了,約為未婚夫妻了,差的也不過是一錘子買賣而已,假正經的我見太多了,最后還不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是,大人說的都是。”那人縱有意見,也只敢附和。
戲女明明是少女模樣,卻很愛說話,嘮嘮叨叨個不停,這也不怪她,在牢里噤聲久了,偶爾透透氣總是令人心情愉悅,想要一抒胸臆的。
見那人還不愿離去,戲女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她披著拼接是七色彩服立起,道:“好了好了,本姑娘親自去瞧瞧就是了……哎,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下屬這才松了口氣。
可未等戲女出門,又有情報傳來。
一個披著鼠灰色衣袍的人佝僂著身子匆匆進門,道:“報,兩位客人已被‘白面’找到了,如今已與白面斗在了一起。”
“這么快就露出馬腳了啊……真沒意思。”戲女嘆了口氣,手腳一僵,直挺挺地倒回了椅子里。
其余人也紛紛松了口氣。
“那就隨他們去斗吧,待時機成熟,我會親自出手的。”戲女這樣說著,隨手從腰間解下了一塊面具,覆在臉上。
面目猙獰。
與此同時,白雪玉峽之中。
“我已派下屬按你們說的上報了,兩位上仙,可以收手了吧?”一個白袍面具人抱著腦袋,說。
林守溪與楚映嬋對視了一眼,緩緩抽回了劍。
他們尋了處軟土,利用布篷進行了金蟬脫殼,卻沒有往其他地方逃,而是反直覺地折返回了玉峽,令得搜尋著燈下黑,一時未能覓見。
更幸運的是,他們還在玉峽中撞見了這位‘白面’換戲服。
“解開你的面具讓我看看。”林守溪冷冷道。
白面猶豫之后嘆了口氣,又問:“兩位上仙答應保密的吧……”
“放心好了,我們道門弟子以誠信為本。”林守溪正義凜然道。
白面這才緩緩揭下了面具。
“怎么是你?”林守溪與楚映嬋又吃了一驚,異口同聲道。
眼前的不是別人,赫然是昨日被他們聯落山崖的白風怪,他四肢健全,完好無損。
白風怪迎著他們詫異的目光,也很不好意思,他不復昨日山崖上的囂張,小聲道:“因為,因為……因為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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