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還是很大的。
當初什么都沒有的地方,而今安居樂業,牛羊成群,當初孤零零一個人,不知不覺,現在已是一妻兩妾,還一堆小掛件。
看這鶯鶯燕燕其樂融融,
李二亦感到高興,舉杯笑道:“好啊,時至今日,賢弟在吾大唐也算是有家有室了。”
說罷話鋒一轉,問道:“瓊州那邊眼下情形如何,不是有很多新政么,都實施了沒有?”
“這個我知道,瓊州那邊現在可熱鬧了,短短一二十天,
新政,新的事物,層出不窮。”長孫無忌哈哈笑道。
房玄齡亦捋須點頭稱贊:“是不錯,兵制,改府兵制為募兵制,建立瓊州營,政制,設村級行政機構,一改過往政令不下縣之面貌。
此外,免農稅,興商稅,定稅法,立商稅司,立物價司,興州學,各項舉措層出不窮。”
“這么多?”李二頓時也來了興致:“快仔細說說。”
房玄齡笑了笑,便一邊吃,一邊詳細說起了瓊州那邊的事情。
李二頻頻點頭,
聽完問陳遠道:“賢弟認為商稅可以取代農稅?”
陳遠點頭:“長遠來說是肯定的,從趨勢上看,將來不僅僅是取消農稅,可能還要倒過來補貼農業生產。”
又搖頭笑道:“不過當下來說可能比較困難,一來工商業不夠發達,二來技術手段欠缺。”
“所以賢弟的意思是,農業賦稅暫時可以不動,但商稅的規矩要提前立起來?”
李二也是讀過書的,本身又是皇帝,有著豐富的閱歷經驗,很快就明白陳遠真正的意思所在。
陳遠笑了笑,道:“差不多吧,且不說能收多少,收不收得上來,起碼態度要明確,那就是商稅要收,不但要收,還要盡可能努力完善制度想辦法收。
不然就會很糟糕。
孔夫子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這里的不均,個人理解有兩層含義,其一,不公平,其二,貧富差距過大。
而自古以來只征農稅不征商稅,對于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們來說便是最大的不公。
首先這肯定不公平。
憑什么我那么辛辛苦苦種地要交稅而那些商人只是販賣流轉物資卻可不用上稅?
其次會加大貧富差距。
因為自古以來,商賈旱則資舟,水則資車,哄抬物價,囤積居奇,就是比種地老百姓賺得多。
所謂的士農工商,農其實從不代表土地上耕作的農夫,代表的是大面積擁有土地的人,是地主,是鄉紳。
而這樣的貧富差距,又是一種極大的不公。
那為什么患呢?
因為國家的穩定,長治久安,乃至物資財富創造,恰恰靠的是這些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人。
除了這些人,所謂的士農工商,士也好,商也罷,誰靠得住?
遠的就不說,就說當今朝中,有多少是前隋官員,他們靠得住嗎?
至于那些商賈,在隋滅唐立的過程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諸位應該比我清楚。
這一點我的家鄉也一樣,每每改朝換代,商人跑得最快,兩國交戰,還沒開始有錢人就跑得一干二凈。
更有甚者,里通外敵,引狼入室,就沒有干不出來的。
所以一個穩定的國家,必然是要創造條件盡力善待這些最底層的子民的。
也因此,盛世總是出現在減輕賦稅休養生息之后,反之,亂世總出現在天災人禍民不聊生之時。”谷植 話有點糙。
因為提到前隋,便連李唐皇室,曾經也是隋室一員。
而且在場都是士,不但絕大部分是大地主,還絕大部分是隱匿的巨商富賈。
他們靠得住不?
那肯定是靠不住的。
世家門閥有家無國,每逢亂世,就是這幫人在興風作浪,興一國滅一國,贏了很爽,輸了也沒事,照樣繼續做官,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忠誠。
但理絕對不糙。
因為物資財富都是土地中創造的,國家的繁榮穩定,也靠這些土地上的人來維系。
盛世也的的確確總在賦稅減輕休養生息之后,亂世也總在天災人禍民不聊生之時。
也因此,這絕對是最應該被善待的一群,因為財富物資國家建設乃至為國征戰都是這些人,這些人穩,則國穩,這些人不穩,則江山板蕩,社稷傾頹。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大約便是最好的解讀。
再反過來看商。
誠然,一個國家想要發展繁榮,商品物資的流通也很重要。
問題是,商會增加社會物質財富么,商能作為一個國家穩定發展的基石么?
顯然又不行。
因為自古以來商就扮演著一個十分不光彩的角色,不事生產,哄抬物價,囤積居奇,所謂奸商奸商,便是如此。
這也是商的本性。
商本質是逐利的,流通財富物資,其實只是逐利過程中產生的負效應。
如此,農稅該不該免除,商稅又到底該不該收?
顯然,農稅該免除,商稅應該收。
良久,李二嘆道:“自古以來,重農抑商歷朝歷代都在提,可這社稷總是不安定,王朝輪回總是不亂上演,而今看來,還是理解不到位啊!
來賢弟,愚兄再敬你一杯。”
話語間又端起一杯酒。
長孫皇后亦笑著舉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嫂嫂也敬叔叔一杯。”
陳遠趕忙端杯,笑道:“秦兄謬贊,嫂嫂謬贊,小弟其實也不過是借鑒家鄉發展的經驗,有感而發。”
“可指出了一條長治久安的明路也是事實啊,誠如晉國公所言,雖然重農抑商一直在提,但理解還是不到位的。
說到底,其實歷朝歷代沒有真正的重視農耕,因為都只關心糧食布匹,卻沒有關心產出糧食布匹的人。
抑商就更談不上了,對商事的抑制,歷朝歷代可以說就沒有過實際有效的措施。”
跟長孫無忌等人不同,房玄齡算是一個比較純粹的官員,此時亦笑著舉起酒杯。
陳遠便又回了一杯,笑道:“房相此言差矣,說到抑商,個人認為商是不能抑的,不但不能抑,還應該大力發展。
不然這商稅上哪收?
農稅我已經不收了,要是連商稅都沒有,國家怎么維持運轉,怎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