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
“喲,秦兄!”
西市,米面行。
很巧合的,茫茫人海中,就這么遇上了。
陳遠迎上前來,笑著說道:“巧啊秦兄,這都能遇上,怎么說來著,這莫非就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李二一怔,繼而大笑:“對對對,人生何處不相逢,人生,何處不相逢?”
說罷話鋒一轉:“賢弟這糧米買得不少啊,莫不是,添置人口了?”
“不添置也不行啊,地要種,磚要燒,沒人哪成?”陳遠哈哈笑。
說完心頭一動,勾著李二肩膀小聲問道:“秦兄,小弟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話說的,有什么問題,賢弟但問無妨!”李二滿臉嗔怪,心中又禁不住有些好奇,獨獨沒意識到,悄無聲息的,已經被打了先手。
陳遠便再度壓低了聲音說道:“此前小弟往東市口馬行,本意是買幾個婢女回去,不曾想,發現有很多孩童。”
“然后呢?”
“然后就都買下來了啊,連大人一起,一百多號人,花了三千多貫呢!
然后小弟就發現,挺奇怪的,這女兒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很多男兒,著女兒裝,涂脂抹粉,有些看著竟比女兒嬌艷。”
陳遠大致把遭遇的情況說了說。
李二便感覺有些不自在了,渾身發毛:“所以賢弟想問的是?”
陳遠嘿然一笑:“小弟就想問,既然此風如此盛行,不知今圣是否也,嗯哼?”
“嗯哼?”
李二懵懵的,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待反應過來,勃然大怒:“賢弟莫要說笑,今圣,斷不可能有此愛好。”
“當真?”
“當真。”
“那秦兄何故惱怒?”
李二還是給問住了。
是啊,他何故惱怒?
說的是當今圣人,關他秦民…何事?
最終還是忍了,甕聲甕氣道:“反正不可能,倒是賢弟,既然都知是男兒身,為何還要買回去?”
“哦,因為都還小啊,在我眼里,他們是一樣的,雖然,我其實喜歡女孩多點。”
想想,陳遠還是沒有尋根問底。
這種事,說實話也沒法尋根問底。
李二卻不太信,狐疑道:“此言當真?”
陳遠好笑:“自然當真,要不然,買那么多干嘛?”
這倒也是。
李二便問道:“那買回去如何安置,白白養著?”
“不會啊,這飯不能白吃,既然跟了我,那就得干活。
再說了,小弟現在好歹也是開國縣公,這親兵得有吧,這部曲不能少吧?
就從這些人里面來了,這樣有朝一日外出當官,也不至無人可用。”
也不是什么不可對人言的秘密,陳遠當下就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李二忽然又覺得不錯,知道自己是開國縣公,想要擁有自己的親兵部曲,懂得為將來外出為官做打算,是個好現象。
否則,反而讓人覺得不踏實,就怕一覺醒來,人忽然沒了。
遂笑道:“賢弟所言在理,那賢弟忙,但有需要,只管遣人往安興坊晉國公府,愚兄這就不打攪了。”
“好,秦兄…不,是國公爺,國公爺慢走。”
“好說,哈哈哈哈!”
就這么說著,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李二又帶人撤了。
永嘉在一旁笑得肚子疼:“誒,我就說說而已,你怎么還真問了?”
“不然呢?”
“這要沒遇上也就罷了,既然都遇上了,我可不得問問?”
陳遠不以為然,毫無覺悟。
永嘉忍俊不禁:“那接下來呢,接下來干嘛?”
“當然是繼續買啊,六百多號人,張嘴要吃,伸手要穿,你以為那么簡單的?”
其實主要還是穿。
吃都可以暫時少買一些,需要的時候現趕都來得及,可穿,不能馬虎。
永嘉一想,也對,便道:“那就先買吧,等都買好了,再去看看別的。”
別的,就是好玩的,好看的,端午佳節相關的。
陳遠也沒什么意見,按照原計劃,繼續采購。
先在米面行把菰米粟米面粉之類的買好,順勢,又買了些包粽子要用的糯米。
然后,黃豆,蓮米,并大名鼎鼎的相思豆,各色雜糧都買了些。
搞定,就近各行買油鹽醬醋,買碗筷盆碟,又置各色香料,蔬果,接著,到帛練行彩帛行買布料絲綢,到成衣行置成衣…
一忙就是大半天。
等到都送走,便興致勃勃逛起來。
時近端午,西市熱鬧得很,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沿街的表演。
什么吐火呀,什么吞刀呀,還有人拿著雞蛋,兩個,三個,四個,不停的拋,又有人登臺舞劍,執扇起舞,那叫一個花樣繁多。
此等場面,別說陳遠了,便連鄭愔姜籬,也是沒見過的。
永嘉有些得意,一手糖葫蘆,一手撥浪鼓,笑道:“沒見過吧,知道這叫什么不?”
陳遠搖頭:“不知道,叫什么?”
“百戲。”
“百戲?”
“嗯,百戲,起于秦漢,有吐火,吞刀,飛丸,等等,現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等到端午那天,差不多就都能看到了。”
其實就是雜技表演。
只不過傳到眼下的大唐,又多了劍舞,舞蹈,唱歌,等新的花樣。
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一臺小型的晚會,有些還有點綜藝選秀的味道。
當然,作為一名合格的觀眾,白嫖是不對的,就像班主說的,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縱是沒有賞錢,叫個好,鼓個掌,也是極好。
于是,一行人就一路看,一路叫好,然后,一把一把的銅錢,走到哪賞到哪。
完事,永嘉又在沿街的小攤前蹲了下來:“老人家,這艾虎怎么賣?”
“一文錢兩個,娘子與郎君正好一人一個,戴著驅邪。”
會說話。
擺攤的是個老婆婆,滿臉歲月蝕刻的皺紋,牙也掉得差不多了,旁邊還跟著梳著雙丸子頭的小孫女,目光怯生生的,又似乎很好奇。
話語間,老婆婆還親手拿起兩只艾虎,看上去,似乎是草編的,jing致,活靈活現,又有一股艾草的氣味。
永嘉笑著接過,又道謝,然后一本正經將一只系在陳遠腰間,另一只,佩戴在頭上,眨眼道:“好看不?”
陳遠點頭:“好看。”
永嘉便笑得更甜了,再度蹲下,荷包里的銅錢都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