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唯有冷漠是最高的輕蔑
自家單元樓門口，本來要往上走的令乾突然停下了腳步。
令建軍跟門口大爺嘮完嗑，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看到令乾看著手機屏幕一臉地鐵老頭的表情。
一臉嚴肅的說了一句話，“怎么了，晚上有事嗎？”
令建軍看令乾好像是在猶豫什么事情，沒有掩飾直接問了出來。
“哦，沒事”
“那就先上樓吧”
“好嘞，爸今晚咱父子倆喝一杯？”
“去了趟大學，好的沒學到多少，凈學這些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走在令乾前面的令建軍臉上還是露出喜悅的笑容。
令乾恰好就看見了，一臉無語的表情，有的時候拿鏡子看自己，都不如當著令建軍的面看自己顯得清晰。
之前自己還被陸曉雨說過嘴硬心軟，自己還死不承認，現在看到令建軍這模樣，瞬間就明白這性格是隨誰的了。
“媽，人我給你接回來了”
李月娟好像是已經跟王秀華搓完麻將了，已經回家收拾好了餐桌，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燉的排骨，香味撲鼻。
令乾躍躍欲試的就坐在了桌前，直接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哎喲，媽，我想你這排骨想老久了”
“怎么說話一股子東百味”，李月娟笑著說道也坐了下來，看令乾吃的開心她也開心。
“對了媽，拿兩瓶啤酒過來，我跟我爸喝一杯”
李月娟笑了笑，直接走進了廚房，令建軍則有些茫然的坐到了令乾對面。
令乾這個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像是習以為常，可關鍵是以前令乾跟現在的樣子是判若兩人呀。
剛給令建軍夾了一塊不帶多少骨頭的排骨肉，令乾就著瓷碗里的大米飯剛扒拉了一口，突然手機冒出一條消息。
看了一眼，能是誰的，陸曉雨的唄。
說實話，令乾對陸曉雨突然就到建鄴，是真挺驚訝的。
之前開車帶寧新橙回建鄴，把寧新橙送到玄武湖那邊的香格里拉之后，就和發小張浩偉出去打臺球了。
想起陸曉雨，還是今晚回來的時候，可恰巧不巧，陸曉雨就在這時候發的消息。
鹿寶：“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所以才跟過來的，開車真的好累哦”
一發消息，就是先服軟。
陸曉雨也算是把令乾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拿捏的死死的了。
剛才那一條消息不回，陸曉雨又一連串的發了幾條消息。
鹿寶：“我來都來了，你不會狠心趕我走吧，我真不想這么早就回黑省”
“你要是不爽，就罵我吧，我不生氣”
看到陸曉雨這幾條消息，令乾被逗笑了。
津津有味的嚼著排骨，放下手中的碗筷，直接回了條消息。
20乾先生：“罵你什么？罵你不讓人省心嗎？”
要是之前的自己，陸曉雨這么不通知一聲，突然就來建鄴了，令乾肯定是會生氣的。
但今天下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想起那只皮皮蝦，令乾一下子就心軟了。
來建鄴就來建鄴唄，無非是在安排一個酒店而已。
陸曉雨人生地不熟的，這不遠千里給自己送鹿肉，自己應該高興啊。
“令乾，那你來接我嘛，我一個人開車開了好久了，好累哦，我想跟你泡澡了”
我去，虎狼之詞。
你是怎么如此輕描淡寫的，發出這樣的消息的啊。
令乾拿著手機，抬頭看了看令建軍，令建軍正吃著排骨，壓根沒朝自己這邊看。
李月娟拿了兩瓶QD啤酒出來，麻利的拿筷子撬開，放到了桌上，卻注意到了令乾的反常。
“跟個黃鼠狼似的，看什么呢，你不說跟你爸喝酒嗎，喏”
說著，就一臉莫名其妙的給父子倆遞過了QD啤酒。
QD啤酒也算是令乾從小到大見的次數最多的啤酒了，至于說口味嘛，沒什么特別的，令乾還是喜歡百威。
也不是說百威多好喝，其實純釀的啤酒要碾壓這些普通貨色，但百威它貴啊。
令建軍比較喜歡喝啤酒，到時候可以買點貴的，什么限量版每年量產多少的，還有那些拍賣會上拍賣的，既然喜歡，錢又是王八蛋，那就往外花唄。
令建軍不喝，等到時候換了新房子，也可以當擺設。
沒錯，雖然沒有經過老兩口的同意，但令乾已經決定在建鄴買個別墅了。
這是自己家，身上十個億半年要花完，那為什么不買好的呢。
令建軍和李月娟忙活了這么多年，也該享受享受晚年生活了，趁早退休得了。
“喝，爸，干杯”
令建軍仍是沒有說話，和令乾沉默的對杯，玻璃杯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吃飯就吃飯，拿著手機干什么，吃完了再玩”
李月娟不耐煩的說道，拿筷子敲打了一下令乾的手指。
那令乾能怎么辦，一臉故作輕松的放下了手機，但筷子已經不動了，不時就朝沒有黑掉的手機屏幕上面看。
這時候李月娟突然接到了個電話，大姨李月蘭打過來的，說的自然是今天孫子滿月酒的事情。
“明天還要辦一場？別啦月蘭，我們家三口子去不去的吧，哎對了，我給你發的隨禮錢你怎么還沒收呢”
“行行，那我明天帶令乾去你家串門，這小子一回家就朝我抱怨，說回來晚了，要不就能吃好的了”
一邊說著，李月娟還點開姐姐李月蘭發過來的小孩視頻。
“哎喲大寶，長得真好看啊，明天奶奶去看你啊”
令乾在一旁看著陸曉雨發的消息，也聽到了李月娟的話，一眨眼，李月娟都是奶奶輩的了。
真是白駒過隙，眨眼就是十幾年。
“明天你和令乾去吧，我還要去廠里”
李月娟一掛斷電話，令建軍一邊喝著酒一邊淡淡的說了句。
“人月蘭說讓咱一家子去的，沒那么多人，都是一家子，你還是跟著去吧，跟廠里請個假”
“我”
令建軍本來要說什么，但咽了一口苦澀的啤酒下肚，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月娟看了眼令乾，也沒有把心里話說出來。
可令乾早就不是當初的小孩了，令建軍不想去的原因自己心里清楚。
每個普通家庭基本上都會有一個有錢的親戚，而承受壓力最大的就是家里的頂梁柱。
令建軍不是沒有熱情過，每一次去老媽李月娟娘家辦事，都盡力湊到里面說笑嘮嗑。
一開始令建軍說話，老是冷場，令建軍還以為是自己常年在廠里沒見過世面，跟人聊不到一起去。
可后來看到那幫中年男人，跟李月蘭的丈夫王海生無論說什么話題都相談甚歡，令建軍心里也明白了。
大酒店老板嘛，也正常，自己就一個廠里的師傅，在媳婦娘家那里不說最上不得臺面，可絕對是最不起眼的幾個人之一。
而最不起眼的人，恰恰一開始又很熱情，結果就是這樣讓人唏噓了。
后來令建軍就站在人群外沉默了。
這些事情令建軍以為令乾沒有看見去，可其實令乾早的明明白白的了。
這在社會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同樣的，在家族里也習以為常，只不過有的人善于跟有錢的親戚聊得好玩得好，可惜令建軍不擅長此道。
說丟人其實也沒有，無非是每個人在背后說幾句不咸不淡的閑話，跟自己當面聊幾句然后就轉頭找別人。
“爸，明天你跟媽去買輛車吧，要不你們經常串門也不方便，也順便給我買婚車了，我打算大學畢業就結婚，也沒幾年了”
令建軍不在意，但令乾作為兒子，還是挺想替令建軍風光的。
無論自己多么成熟，在令建軍面前，一直都是一個沒長大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聽到令乾的話，令建軍恍惚了一下。
“嘿，人姑娘是多好啊，這么上趕著娶進門了，快帶回來給我瞅瞅”
李月娟沒有過多的在意令建軍的反應，以前令建軍還經常抱怨，可后來也就不怎么提自己娘家那邊的事了。
李月娟以為令建軍看開了，人也沒趾高氣昂的說什么，就是男人們一起出來聚的時候，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叫令建軍。
反正自己是令家人，娘家那邊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唄。
這是李月娟心里想的，她以為令建軍也同樣如此。
可其實令建軍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沒有人想被人輕視，想被人冷漠。
冷漠就像是一把無形的鉤鎖，它把你和周圍人勾連在一起，你走不開，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有股真實的苦澀。
“媽，你跟我爸明天一起，你們不會是心疼錢吧，我以后會賺更多的，才一千萬看你們小心翼翼的樣子，咱不做暴發戶，也別過的這么憋屈好吧”
令乾給令建軍又倒滿了一杯啤酒，然后給自己滿上，說著自己的心里話。
有的家庭在有了錢之后，會買東買西，好的會去投資買房，壞的直接就東買買西買買了。
但令建軍和李月娟明顯是那種過小日子的人，突然有錢了，也沒想著享受，而是底氣更足，日子過的更舒坦。
“也是，就買輛車，咱家這么多年也沒買輛車開開，風里雨里的”
李月娟被令乾給說動了，而令建軍只是看了令乾一眼，拿起酒杯嘬了一口啤酒。
“要不去令乾三姨夫那里看看？他跟人合伙開的車行，之前還說讓咱們買輛車，后來也沒買成”
“行啊，我三姨夫不就開著一輛奧迪a6呢嗎，咱家別買奧迪了，買bba里另外兩個吧”
“bba？”，李月娟聽不懂令乾的話，令乾也懶得解釋。
只是說，反正是我爸開，媽你又沒駕照，你怎么比我爸還激動呢”
李月娟被令乾氣的要抄笤帚，令乾這時候又偷摸的看了一眼手機。
一直沉默的令建軍這時候才開口說道，“別盯著你那手機看了，有事就出去辦事，飯也吃完了酒也喝了”
令乾怔了一下，原來一直沒有特意看自己的令建軍，一直注意著自己的三心二意。
“嘿嘿，那我晚上不回來啦，我明天直接去我大姨家”
“爸，我干了啊”
說完，不著調的跟令建軍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對碰，然后仰脖喝干。
不一會，就走出了家門。
令乾離開后，家里明顯要安靜的多，李月娟剛沒說出來的話，也說了出來，“你不想跟他們一塊湊，到時候咱倆就看看外甥孫子，看完你想走就直接走”
又看了一眼家門口的方向，李月娟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的來了句，“真快，令乾也長大了，知道替家里著想了”
令建軍沒有接李月娟的話，也沒有點頭，而是也看了一眼家門口的方向，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有些年邁的笑容如果在年輕幾歲，像極了令乾那一臉痞里痞氣的笑容。
他仰脖喝干杯子里的啤酒，轉頭拿著手機進了臥室，在廠里的師傅群里嘮起了嗑。
令建軍不會因為令乾中彩票有了錢，就去跟李月娟娘家那邊顯擺，過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犯不上都尷尬。
可誰突然風光不想被人知道呢，于是令建軍跟廠里最聊的來的哥們弟兄聊了起來。
吹牛，是因為掩飾心里的不安，因為想從中尋求到自信。
令建軍心里沒有不安，他挺有底氣的，而自信是兒子令乾給他的。
“喂？”
“我不叫喂，我叫陸曉雨，說，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剛給陸曉雨打通了電話，陸曉雨就開始耍起了小性子。
她知道令乾沒有生氣，要不然剛才也不會回自己了。
“好的喂，那你還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你才叫喂！啊？”
“令乾，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我不是疼你，我是疼我自己”
令乾腎疼的調侃道，已經坐上了漆白色勞斯萊斯古斯特，然后往小區外面開去。
“你直接來酒店找我吧，嘿嘿，香格里拉，離你遠不遠”
“啥？”
令乾聽到酒店的名字，一臉懵逼。
“很遠嗎？我剛拎著行李進來，要不我換個酒店”
“嗯嗯，快換個，那酒店不行，還是香樟那邊吧，你不說想泡澡嗎，那邊有溫泉”
令乾隨便說了個五星級酒店，沒有來得及掩飾心中的急切。
陸曉雨那邊突然傳來就香記服務員甜美的聲音，“好的小姐，已經不能退房了”
不能退個球，以為自己聽不出來嘛，陸曉雨這是賄賂了小服務員了。
“令乾，我好喜歡這里哦，你還要多久啊，我去外面看看公共區域，它這里有個中餐廳，感覺很好吃”
“我馬上到，你待在屋里不許動”，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令乾一想到，寧新橙和陸曉雨都住在香記，開車的速度都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