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虛獨自一人踏進山村時就生出了悔意,他覺得不應該答應秦白前去犯險。
萬一有妖魔突然出現,秦白又沒有及時出手,自己搞不好就交代在這里了。
不過現在想要離開的話,顯然有些來不及了,只得硬著頭皮找到妖魔的蹤跡再說。
空虛咽了口唾沫,茅山派弟子并不會刻意去做斬妖除魔的任務,他自然也是這樣。
所以面對妖魔還是頭一遭,而且還是如此危險的局面。
為了盡快完成秦白布置的任務,他咬牙打開村口的屋子,小心謹慎的環視一圈后,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只見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骸骨,大量蒼蠅圍繞著飛舞,刺鼻的味道讓他差點忍不住反胃。
“作孽啊…”
他能看出骸骨上都有啃食的牙印,并且血肉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爛,死亡時間就在幾天內。
想上面一層尸骸就是來自于王言所說的受到官府邀約的道士僧人,死狀竟然這么凄慘。
不過值得奇怪的是,尸體原本的衣服呢。
空虛確認房屋里沒有妖魔后,慢慢的退了出去,他緊握拂塵的手掌已經發白,可見不自覺間用力之大。
院落里倒是沒什么稀奇,只有一些農具以及牲畜的圈窩。
再朝村外看去,秦白與王言師徒依舊站在那里,他略微放下心來。
接下來打算查看所有茅草屋,如果找不到妖魔就及時退走,也算有個交代了。
空虛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下個屋子。
山頭上的秦白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話說妖魔燉煮的那口鍋呢,不是應該放在空地上嘛。”
他突然的開口嚇了王言一跳,后者忍不住的驚呼道:“你…怎么會知道妖魔有口大鍋,難不成…”
說話間,王言拉著清風不斷后退著,似乎想要拔腿就跑。
可這時的清風卻又不情愿的止住了步伐,仿佛身后同樣有讓他心驚膽跳的忌憚。
王言愣住了,難道是只要他們嘗試逃脫,妖魔就會下手?
他看向秦白的目光中充滿著恐懼,雙腿也不自覺的抖了起來,差點就跪倒在地上。
秦白哪知道王言豐富的心理活動,他走到清風面前蹲下,盡可能的收斂殺氣。
“清風,你應該能感覺到那妖魔在何處吧?”
清風鼓起勇氣抬頭看著秦白,然后用力的點了點頭,向村子里的角落指去。
“果然如此。”
秦白已經有了幾分把握,之前清風時不時瞄去的位置也是在所指的祠堂處,恐怕里面就是所謂的妖魔了。
至于道童表現出的神異,他并沒有太大的驚訝。
這畢竟是有仙佛存在的時代,說不定清風就是其中某位的輪回轉世。
既然如此,先去會會妖魔吧。
他剛想前去村里,衣角就被清風抓住了,道童眼神看向蜿蜒曲折的山路,忍不住搖了搖頭。
秦白見此不慌不忙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樹林里也有妖魔?”
“村里,林子里,都有危險。”
秦白摸了摸道童的腦袋,然后掏出一張符咒遞給搞不清楚狀況的王言。
“這是金剛符,用以護身的,如果有妖魔襲擊激發便可,我會及時來救你們的。”
“這…”
王言老臉一紅,看來是他誤會了。
估計是清風覺得在對方身旁最為安全,所以才不敢遠離,想到這點他松了口氣。
這樣看來,難不成秦白比茅山弟子的修為還要高深不成。
會是煉氣化神嗎,據說此境界的修士已經生出神念,依靠法器與飛劍可以輕而易舉隔空斬妖除魔。
來了!
他見秦白在山頭上立著不動,還以為對方是要喚出法器飛劍,心中不由得略顯期待。
砰!!!
秦白雙腿微微蓄力,然后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縫蔓延開來。
他像是流星般落向村莊,速度快到只發生在瞬息間。
塵土使得周圍烏煙瘴氣,不過王言依舊維持著目瞪口呆。
你媽的,這是什么道術?
為何沒有真氣散發,而且怎么看也像是光憑肉身展現出的氣力,難道真的是外功jing湛的練家子?!!
隨即他心中否定了想法,哪有武者能夠飛天遁地的,應該是自己眼界太低,看不透罷了。
空虛已經將大半的屋子都查看了一遍,除了堆積成山的骸骨外沒有任何發現。
正在這時,身后突然像是有重物落地,然后一道陰影壓了上來。
空虛連忙轉過頭去,只見秦白正站在不遠處。
其實他也從未見過秦白出手,茅山派附近的山脈不可能有妖魔,官道上也是順順利利的。
剛剛應該是施展術法了吧?
空虛有些震驚,他一直在注意村里的風吹草動,以秦白發出的聲響根本不可能沒有察覺的。
那么從山頭過來足足有數分鐘的路程總不可能是瞬息間到達的吧,哪怕御劍飛行也達不到這種程度啊。
“秦前輩,你這是什么道術?”
“沒有,只是一個小跳罷了。”
“呃…”
空虛愣住了,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秦白打斷道:“走吧,我知道妖魔在哪里了。”
“啊?在哪?”
“跟我來。”
秦白徑直朝祠堂走去,那正是最角落的位置,之前空虛匆匆看過并沒有發覺異樣。
兩人很快就到了祠堂外。
地面依舊就著不少白骨,并且還有幾口空置的棺材。
秦白沒有理會院落,他來到了里屋環顧四周。
與尋常的祠堂并無區別,祭臺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靈位,還有些干枯腐爛的水果點心。
只得奇怪的是,他并未發現放畜首的木盆。
“秦前輩,我之前來過,并沒有察覺到什么妖魔…”
空虛從懷中掏出張符咒,茅山是玩符的老祖宗,如果有妖魔氣息顯露,必定會被發現才是。
“等等看。”
秦白閉上眼睛,神念掃遍整間屋子,就連角落的蜘蛛網都沒有放過,卻毫無收獲。
“難不成妖魔已經離開了?”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看向祭臺。
“空虛你剛剛有什么發現?”
空虛思索了下回答道:“這村子原來應該是飼養牲畜為生的,家家戶戶都有圈窩。”
“圈窩,養的是何牲畜?”
秦白伸手到了香爐中,表情已經多了幾分變化,里面竟然摻雜著眼珠。
“我也不知,其實并無牲畜,只有些雜亂的稻草…”
突然空虛意識到了盲點,每間屋子都鋪滿了數量驚人的骸骨。
可飼養牲畜的圈窩里卻顯得異常的干凈,妖魔總不能連牲畜的骨頭都不放過吧。
秦白語氣莫名的說道:“你可知豬這種家畜,雖然看似污穢,事實上很愛干凈的,它們在泥中翻滾也是為了去除身上的臟物。”
空虛忍不住靠近秦白,手中死死攥著符咒。
秦白卻做了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他走到了屋內的墻邊,然后用腳撥開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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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死去并沒有多久的尸體顯露了出來。
看上去應該是個中年男子,身形極其魁梧,特別是雙臂緊繃的肌肉。
在所有的尸骸中,他是最新鮮的,以至于還有鮮血滴落。
秦白在尸體上察覺到了魂魄,難道不應該輪回轉世投入地府?
也有可能是妖魔導致的,從而使得魂魄逗留陽間。
空虛手里的符咒有了些反應,他像是只受到驚嚇的野貓炸了毛。
“妖魔!!!”
他直接掏出拂塵,點點靈光聚集于法器,然后用力打去。
靈光向尸體而去,眼看著就要撞到,秦白伸手做出了個抓握的動作。
掌心將靈光收攏,一聲悶響后,攻擊化為無形。
秦白無奈的說道:“拜托,你丫的有感受到妖魔氣息嗎,這么貿然就動手?”
空虛也不敢說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童般站在一旁。
秦白趁著空虛自我反省的時候,手指點在尸體的眉心,一縷殘魂被抽了出來。
殘魂被他吞入腹中,然后由僵尸分身吸收其記憶。
只不過僵尸分身比起虬龍分身來說還是差了不少,他只能依稀得到凌亂的記憶碎片。
秦白的腦海里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
那尸體生前是個屠夫,他將村子里飼養的牲畜宰殺以后販賣到常州城。
除此之外,秦白卻只看到屠夫在祠堂里上香的畫面。
他猶豫片刻后,從魚袋中取出根普通的香燭,然后用打火機點燃插到了香爐上面。
隨即香火味散開,秦白的眼睛也瞇了起來。
“準備一下吧,妖魔就要來了。”
“啊?!!”
空虛立刻掏出符咒,他左顧右盼,還未等妖魔現身,真氣就已經消耗了部分。
秦白一把抓起坑隊友,帶著他走到了村子的空地上,兩人向山頭的方向看去。
哼哼唧唧的聲音響起,無數只家豬沿著路徑朝村子里走來。
妖魔氣息顯露無遺。
王言師徒倆離得最近,自然看了個通透,他們發現這些家豬可不是普通的牲畜。
不但膘肥體壯,而且眼睛乃是血紅色,散發赤裸裸的惡意。
它們的牙縫里全是血肉的碎渣,甚至咀嚼著幾根人指,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清風直接吐了,王言也經受不住干嘔了幾聲。
好在老道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也不是假的,他連忙激活秦白贈予的金剛符,一層淡淡的黃光將兩人包裹。
家豬極為厭惡符咒散發的氣息,它們都選擇繞開師徒,向著村子的方向成群結隊。
空虛心情平復了下來,他開口問道:“秦前輩,這是什么情況?”
“開飯了。”
“啊?”
秦白冷笑一聲,他猜想屠夫受到妖魔的蠱惑被迷了心智,只要點燃香火就會引來妖魔。
顯然屠夫就是給妖魔準備食物的人,最后搞不好似被餓極了的妖魔給吃了。
妖魔為何前幾次沒有對屠夫動手,并且家豬怎么平白無故成了妖魔,這些疑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豬妖很快就匯聚到了村子的空地上,等待著食物的到來。
不過隨著時間逐漸過去,它們也變得愈發不耐煩,開始在附近找吃的。
空虛想要趁著妖魔不備出手滅殺,但秦白卻將他攔了下來。
秦白的手掌放出佛光,隔絕了兩人的氣息,哪怕妖魔從一旁路過也察覺不到。
空虛不由得渾身發抖,秦白的舉動在他看來是沒有把握對付妖魔的意思,所以才會選擇隱忍。
難不成今日就是死期?
他只得祈禱兩人不會被妖魔發現了。
而對于秦白來說,主要目標可不是斬妖除魔,而是搞清楚貞觀年間的妖魔是因為什么出現的。
在耐心的等待中,家豬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郁了,并體型也在進一步的脹大。
不過血肉也隨之逐漸萎縮,很快就能看見皮下的骨架了。
家豬處于極度饑餓的狀態,開始啃食草木,并且發出的哼叫聲震耳欲聾。
秦白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是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空虛接著就被狠狠的踹了一腳,整個人從符咒保護的范圍內飛了出去。
當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剎那,家豬變得寂靜,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空虛。
一只只家豬竟然直立行走起來,如果不看臉,與常人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吼吼吼!!!
它們瘋狂的向空虛沖來,嘴里的口水肆意飛濺。
空虛被嚇懵了,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妖魔就已經到達了十米內。
又是一個恍惚,十幾只妖魔同時撲到了半空。
“救我啊,秦前輩…”
“幫你練練膽子。”
秦白笑著說道,然后也不再隱藏實力,道袍從皮膚下顯露,同時施展鍛鐵神通。
一尊十米出頭的巨人出現在妖魔的圍攻中。
他沒有打算暴露鍛鐵神通的分支,畢竟過于妖魔化,而且也不利于自己的形象。
術法奇奇怪怪一點應該也沒事,散修就是這樣。
空虛表情呆滯,山頭上的師徒倆同樣如此,說實話妖魔都沒有秦白的手段嚇人。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氣氛極為窒息。
在空虛十年的修行生涯里,所有的師兄弟都是較為正常的畫風,將術法與法器作為根本。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秦白這樣的道士。
難不成道士都是如此,只是他孤陋寡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