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杰山,廣寧城許家長子。
許府,那是僅次于城主府,巡查司的“頂級”家族。
身為嫡長子,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許父都會想辦法給他“摘”下來。
十七歲年紀,整日吃喝玩樂,游手好閑,與其他兩名紈绔并稱廣寧三霸。
沒事帶著護衛侍女上街,這拿一點,那順一手,小日子好不快活。
練武,讀書。
有什么好的,那得多苦啊,能有自己現在爽?
直到一天,他聽聞長安城爆發了詭異,許多人喪命,甚至變成傳說中的詭異,不祥之人。
好在仙長趕到,最后救下了部分百姓。
慘啊,真的慘。
長安那么大一個城,說沒就沒了。
他前兩年還跟隨父親去了長安城一趟呢,轉眼間物是人非,令人唏噓。
感嘆之余,他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慶幸。
還好小爺我生在廣寧城!
是個大少爺!
長安城事件后,民眾無家可歸,大多涌入廣寧城。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不詳之人’。
手臂用厚布裹著,偶爾露出來的部分,猙獰萬分。
“不詳?真晦氣!要飯要到許府跟前,給我滾!”
他一腳踹翻了蹲在街邊乞討之人身前的那只破碗。
晦氣,太晦氣!
或許這生氣中,帶有一絲對生命驟變的恐懼。
廣寧城內諸多的不祥之人,第一次讓這名大少意識到了些什么。
只是許杰山沒想到的是,沒隔太長時間,廣寧城內同樣爆發詭異。
萬幸,這次有一名目纏綢緞的仙長趕到,救下大家。
仗劍英姿,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他好像…和其他仙長不太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許杰山形容不上來。
可能,這仙長比較帥。
也可能,他走路用腿,不用飄。
然而仙長再帥,敵不過當下:許家沒了。
在詭異來襲的混亂中,死的死,傷的傷,偌大許家,名存實亡。
生活一下子發生了劇變。
許杰山還沒有適應這種變化。
幾個月后,荒域入侵。
廣寧城內一片狼藉,荒域邪修幾乎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廣寧城占據。
我們會死嗎?
許杰山猜測。
再不久,有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人拿著發光的球體,不知做了些什么,他陷入昏迷。
等再醒過來,他驚恐的發現自己左手已成了可怖模樣。
腫脹,猙獰。
至少是原先的兩倍粗,并且肌肉壘起,經絡似蠕動的蚯蚓盤踞。
五指變得尖而銳利,散發出詭異氣息。
“我變成了不詳?!”
許杰山驚駭萬分,抬起頭,才注意到視線所及,幾乎所有人身上都產生了異變。
黑袍人將眾人囚禁起來,每日定時喂食,然后不管其他。
日子一天天過,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住,整個身軀成為詭異,發狂。
再被趕到的黑袍人擊殺,尸體帶走。
第一天,左臂不太舒服。
第三天,手臂異樣感越來越強烈。
第五天,許杰山發現自己左肩處,攀上了些許黑色紋路,并且紋路正在不斷向身軀蔓延。
密密麻麻,絲網猶如盤踞的樹根,無比瘆人。
自己成為了昔日唾棄的不詳?
驚慌,不知所措。
再到麻木,認命。
許杰山極力想活著,但想到那黑袍人的恐怖實力,他就生不起與之對抗的念頭。
身體每天都在惡化,終于,在一次昏睡過后,他染上了風寒。
不,像是風寒,又像是溫病。
白天身體寒冷不堪,夜晚身軀燥熱難耐。
自己真的要變成怪物了!
他蜷縮著身軀,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引來黑袍人注意,把自己殺掉,抓走。
許杰山嘴里死死咬著一根粗壯木棍,穿著磨出破洞的粗布麻衣,身上蓋了幾片樹葉,就這么縮著。
半暈半醒之際,月光從眼皮縫隙中透來,成為他記憶中唯一的光。
隨著時間推移,癥狀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
有時候一暈,醒來已過去一天時間。
不知多少次暈暈醒醒。
再睜眼,廣寧城竟被大玄仙人攻了下來!
我們有救了?!
許杰山恢復了些jing神,睜開眼睛,看到從頭頂掠過的仙人。
淡漠,冰冷…興奮?
他們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
許杰山忽然心中一寒,打了個寒噤,沒來由生出一個念頭:我們好像,沒有得救。
有人從空中降了下來,他瞪大眼睛,掙扎起身想給仙長下跪,只是眼神一瞥,瞥見對方手中那寒光凜凜的長劍。
“喂,你找死吧,現在動手,想斬紅塵想瘋了?”
有人呼喊一聲,那名仙長這才停下腳步,打量自己幾眼,飛向空中。
他剛才…真的想殺了自己。
全身僵硬,頭皮發麻,回過神來,許杰山只覺得大腦針扎一般刺痛,渾身更是大汗淋漓。
下一刻,心臟連帶著左臂傳來劇痛。
整個人一個抽抽,蜷縮起來。
曾經闊加大少,像一條死狗躺在墻根,身上散發腥臭味道,發絲凌亂,似街邊乞討之人。
迷迷糊糊,腦子幾乎無法思考,他只依稀聽見有爭論之聲震耳欲聾,深深刻在腦海。
緊接著,有一字一頓的誓言傳入耳中。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痛感緩慢退去,許杰山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球,身前,插著一柄鐵劍以及幾塊干糧和少量的水。
“發生了什么?”
身體恢復些力氣,許杰山咬著牙坐起來,抓起那往日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干糧,直往嘴里塞。
等全部吃完,胃部灼燒些許減弱。
他看起面前這柄鐵劍。
長約三尺,劍寬二三寸,有裂紋遍布,不算好看。
許杰山吞了一口口水,看看四周,沒有他人。
目光再移回來。
一秒,兩秒。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向上一提,沒拔出來。
力量不夠。
他怔了怔,抬起左臂。
猙獰臂膀再看不出絲毫人形,五指又尖又長,指甲更是閃著銳利光澤。
形同野獸。
他身軀頓住。
沉默不知多長時間,面部痛苦而糾結,直到數秒后,呈現出微微猙獰。
五指張開。
啪嗒!
終是完全握住劍柄。
這一刻,他想要力量。
僅僅作為自保的力量。
萬劍宗,思過崖。
姜青盤坐在一處石臺之上,迎著日光,腹腔鼓起,凹陷,再鼓起,再凹陷。
“姜師弟,你說你最得掌門喜愛,但凡說兩句好話,向掌門認個錯,他早就原諒你了。”
不遠處,容貌年長些的男子苦口婆心勸道,“你怎么就這么犟呢?”
“對與錯暫且擱置。你一直待在著思過崖內,修為莫非不打算要了?”
“別人在不斷進步,你原地踏步乃至退步。細算下來,你虧的可遠不止三年!”
“聽師兄一句勸,跟掌門…”
“噓。”姜青忽然出聲,示意他噤聲。
呼吸…吐納…
姜青閉著眼,調整呼吸。
“你…哎!”男子嘆息一聲,離開思過崖。
姜青動作始終未變,呼吸頻率也越發綿長。
隨著呼吸法的jing進,不知為何,他隱約間好像在腦海中看到了些什么。
影影綽綽,隱隱約約。
房屋棟梁,看不真實。
是什么呢…
有點像…
姜家村?